裸歌
“所以你的契机是什么?”我因为生理高潮而软弱无力的声音在无光的房里像盏刺白
的灯那样格外清晰。
他居高临下看着他与我的身体交合之处,因我的突然而停顿一抽一送的频率,在黑暗
之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想像他正从刚刚对谈的印象中捞回我们开启的话题。
但可能在我的体内让他像条被冲击出来而游到子宫内的精虫,温暖而且舒适,所以他
根本没有仔细听我说话吧,因此并没有马上回答我。
“我说你跟一个人上床的契机是什么?”我看出他的思绪空乏,所以又再问了一次。
“就像*养乐多燕子队是村上春树写小说的契机一样,你也总有做一件事开始的契机
吧。”我把话题重新再说一次而他眼睛盯着我不放,这次无暇顾及他还在我体内的阴茎。
他停止抽插的动作,用手握住转把阴茎与保险套抽离我的体内,他看起来非常不情愿
,所以在他抽离之前我伸手主动将我的阴唇拨开,让他清楚看见我们的接合之处。
我时常拿镜子翻弄阴唇,因此我知道我的阴唇是什么颜色,与色情片上的女优相比我
的较鲜红,像是一抹被刀切开的伤口然后用力扯开已经破损的皮肤那样的红。
看着用过的保险套外沾着我淫靡的液体,包覆他还挺立著的阴茎,阴茎被包在皱成一
团而且湿黏的保险套里面,因为缩皱成像肠衣那样服贴所以更凸显他龟头的形状。
我用手撑住身体把背挺起靠在摆了松软枕头的床头柜上,没多久他似乎放弃挣扎,明
白做爱的兴头过了于是也不在意保险套与他的阴茎一起包成一团比隔天发馊的食物要令人
倒胃口。
然后像条狗一样也靠在我左侧与我共同面对我挂在墙上的拼图,拼图是慕夏的四季,
把四个季节用笔拟人成曼妙的女体,柔和的线条与温暖的颜色,“你觉得我好吗?”我开
口问,边用手臂轻轻推了推在左侧的他。
我盯着裱框起来的拼图,一边祈求他说我很好,尽管瞠乎其后但我仍希望我像那仿佛
是女人的美的范本一样,是好的,至少要把他的眼遮蔽。
“哼?”呢喃地发出喉音他好像在生气,默不做声明明听见我说什么了却又要我再说
一次似的哼声。
也许是刚才恍神后我要求停止上床这件事而让他心生不满吧,我转过头去在漆黑之中
只适应了无色的暗所以只能看出他模糊的人体雏型,于是像以往我生气的模样直盯着他看
。
“妳很好啊。”他说,身体往我这儿靠了靠,我们赤裸著双臂,肌肤贴著肌肤那样比
做爱更加亲密、传递著由他自身活体的温度到我这一头来。
在黑暗的房中我想像起在荒蛮的芒草原中我与他直直走过,步伐与影子把芒草辗压出
一条永不著头的小道,然后芒草在夜风之中颤著毛穗,我与他肩并肩著也许牵着手都好,
总之我们走过虽然在想像画面之中我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在哪。
他没再说话,而我只是细细咀嚼他的回答,过了太久他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我仔细思
考他说的“妳很好啊”的好是形容在我身上的什么部位,有无形的也有有形的,有可能是
我灵魂里面的片刻值得让他说好,但我猜测肤浅如他是否形容的好只是我不是只龙。
像宠物那样他渐渐睡着所以重量压在我左手臂上,我轻轻挪动身体,光裸着我竞竞离
开拖着不知为何他放在我家的小薄毯裹住全身,就像小时候玩家家酒那样把棉被当礼服玩
起公主与王子的游戏那样。
但与孩时不同的是此时此刻我明确地裸体,没有任何一件衣物、内衣或是内裤,我身
上有的是一对乳房与阴部的阴毛,我不确定我这样的身体是否如慕夏所绘那样将会令人屏
息值得赞叹。
起身后把脚放在磁砖上,被窗外的金商冷过后的凉意窜上脚,这样皮肤贴著皮肤的感
觉让我马上想起他刚刚贴在我手臂上的那种亲暱感,温暖的带有善意的那种,不是只有色
情。
但我必须下床,用力离开之后才会有再靠近的理由,所以拖着毛毯我晃过画前来到桌
旁,我已经习惯脚底下的冷并不在意了,而我眼睛盯着一朵朵或者说一枝枝花烛,我犹豫
著该用什么样的量词来称呼。
一枝枝仅有一片红色心型的包片与肉穗花序,花烛的观赏期很长,非凋萎那样一下子
就烂成春泥,而是撑著尊严与傲慢那样由中心开始泛黑,直到整片心肠都黑成灰烬那样的
黑、败落的黑与房里无光的黑时我才将它至插花海绵中抽起。
因此我的房里时常弥漫着若有似无淡淡的漫不经心时闻不到的生体腐烂的味道,我已
经麻痺所以感觉不太出来,只觉得房间有些潮湿的霉味,除此之外我与这种花片腐败的味
道共处得很好且融入我的躯壳其中成为我的一部分。
“花黑了,要抽掉吗?”每当我们一进入房里亮着灯时,他总替我在意起时常摆设的
花盆中的花烛,他皱着眉像是快要无法忍受那样指了指放在画前的桌上的盆栽。
“再等等。”我每次都这样说,然后他耸肩,花烛的话题只是一枝开端,在末尾之前
、在开端之后的那个中间过程里我们要先为彼此脱下衣服,赞赏对方的身体然后匍匐在我
或他的肉体的线条上挥汗攀爬。
趁他熟睡衬著快圆的月亮我披着薄毯撑著窗外的光把发黑的花一枝枝抽出海绵,海绵
块上一个一个黑洞吸附着静止的水潮湿著成为让人害怕的幽闭洞穴。
“这个一盆要多少啊?”他起床了,开口向我提问这种给工作室插成花卉艺术的盆栽
价格,且一把抱住我一口粗重的呼吸在我耳边跟着毛毯布料柔软铺在他怀中是一个等我坠
落的窝。
我左手上拿着两枝抽起的花,右手空着正在拨弄花盆里的植栽,索性与那些花依傍在
海绵块上花枝招展那样一起倒入他粗壮的手臂之中,“差不多一、两千吧,我也不知道呢
。”我回答,因为这不是我买来的所以我不知道确实的价钱。
说到确实、肯定,让我想起与他发展这种关系的确切日期我没有记住,从某一天开始
我已经不在意正确的日期记载着曾经做过的事情或是事情的开头了,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
意义,虽然我也曾经拿那几个细细密密被悉心记着的日期当作持续可供玩赏的未来,可是
未来从来没有来。
“男人送的?”声音里有低低的沉默,他不太高所以将有胡渣的下巴抵在我肩上惹得
我搔痒。
“怎么这么在意?”我回答,边感受他的温度渐渐与我的同步,他将手掌从我背上的
脊椎滑过,沿着骨头由上往下一节一节走出一条湿润的路,我最喜欢的那种爱抚,像光滑
的琴身被抚过。
我发出轻叹,过了多次他已了然我喜欢什么样的开头,就像喜好的音乐同一首拨放著
绕着绕着歌手的哼息与高音而我最讨厌技巧性的刻意,随着旋律在心底唱一个音一个词都
记得。
用不着语言还有多余的可以或不可以与询问,他背对着我抚摸着我的身体来来回回像
爱不释手的珠宝,我喜欢被抚摸用手指指腹柔软的纹路一遍遍纹过身体,再从背上突出的
肩胛骨往下,像淋浴时被适当的温水浇过那样舒服。
已经认识他很久了,横跨了两个不同的阶段,多长我不记得了但记得他跨过了一条我
以年龄作为壁垒分明的两个阶段,就像门槛那样,在地上架高一小块凸起藉以分隔出房里
的空间那样,平时并不会在意,但当刻意分隔时就又想起了。
我们已经上床过很多次,其多次的程度差不多如今日这样不须开口早就了若指掌我的
身体。
就像现在他用手掌托着我的胸部,用拇指指腹上的薄茧摩擦着我的胸部下缘,那处是
最不为人知的青涩与害羞,但非常舒服令我随着他的动作跟着摇摆起像求偶舞那样颠著自
己的身体。
最早的我们是不踰矩的,在当时我还是恋爱主义至上的时候,所谓恋爱我所指的是单
一的、纯粹且只有是与否这两种答案而已。
也就是说既没有暧昧空间,也没有可以周旋的条件与拖延,甚至是再多的理由:比方
说我心里还有前人的影子等等之类,这样的都不被我称作恋爱。
我曾经非常困惑与挣扎,关于与一个陌生的男人,不认识且不打照面的男人上床有违
我个人理念。
可是屈服了,对于身体深处渴望被爱抚的迫切,我能想过一百种心照不宣的诱惑与顺
其自然的方式,例如从不沾酒精的我邀约他来我的套房用热水与月光温酒,但我喜欢主导
、控制与被依赖,所以在手机上踌躇多次后还是开了个拐弯抹角的话题:“你觉不觉得《
你的名字》充满了性暗示?”
还记得当时他的反应,快速地在我们共同的视窗里打上惊叹号与问号并行排列他的惊
讶与疑问,其程度大概像是我搧了新海诚一个耳光。
“你想想嘛,男女交换呢就像暗示春梦那样,男的、会勃起的那种高中生换到了女孩
子的身体里面,阿泷不也是揉着三叶的胸部吗?”我跟着打字,然后略略停顿等他消化。
“妳是认真的吗?”他打字,显然他仔细推敲过我的句子并不是在我醉酒时打的疯言
疯语而且宽宏大量地接受了我像开玩笑似的想法。
“认真的呀,春梦嘛你没做过吗?”我窃笑趁胜追击,事实上多数时候我并没有预想
对方会怎么样回答我,但这个陷对方用意在于性暗示的话题无论他回答什么我都能接到我
真正想说的。
他传了等于等于组成的无言表情给我,“我也有啊那有什么了不起?”我说,打蛇随
棍上,于是我成功的毁了一部电影,像造谣那样没经过大脑就吐出恶心的酸液腐蚀了什么
。
但他是我必须要打的蛇,溜爬著攀缘著神祕著充满秘密包含与我即将共同拥有的并且
危险著的,他是蛇,我也要他如蛇的器官剑拔弩张对着我,有着细密纹路的蛇的身躯与蛇
洞吻合嵌入。
初次进了我的房间,白花花的日光灯闪了闪两下随即像手术灯那样直把人即将剖开的
照得一览无遗,他一脸犹豫与在视窗上大吐性爱宝典与对我的各种幻象时的口吻大相迳庭
。
有时候我认为我比他更是条称职的蛇,像肥遗一样在不同的时空中有不同的样貌,例
如现在引他入洞的时候,睁著一双眼睛明亮着像毫无恶意,可是本质还是条蛇,包藏祸心
的那种被污名化的那种。
可是他还是条蛇,所以我牵着他往我的身上抚摸,由颈到肩再回到锁骨,他的指尖冰
冷苍凉像即将说再见的手势,但我必须让他舍不得,于是带领他的手溜过我隆起的胸部,
搁在蕾丝内衣上然后放手不动了。
尴尬地把手放下不对却也不能粗鲁地就动手揉捏,这不是我要的方式而其实我脑里已
经选定正确答案,像个主考官那样等着他缴卷。
最后他选择往我身上一靠,将我圈在他手臂里面把他身上最幽远的气味染到我身上,
啊啊所以及格的他躺在我的床上把我的性欲当作零食随时随地嘴馋时尝一口。
于是房里除了日渐衰败的腐臭味之外也开始有了人的气息,吹着人工的香味与两人份
的沐浴乳气味在交叠著时用阴茎一起在阴道里搅拌。
他在我跨过好的阶段往不好的阶段时成为我的床伴消遣我的肉欲,做了无数次其次数
可以媲美情侣的做爱次数的爱后就留着了直到现在这个即将入秋的夜晚。
已经是秋桂时,晚上的风凉了些把桂花吹冷,些微的香味透过房里唯一的窗跟着闯入
我的房里,更多种气味构成群交那样杂乱又让人吞咽口水的燥热。
他扭过我的脸--就像电影《铁达尼号》杰克与萝丝在甲板上的那种浪漫,浪漫地每
拨一次我就又看一遍那样地向往,而今他还记得我喜欢浪漫的亲吻。
不只是亲吻。
这句的重点在于浪漫的,最恨把爱做成无聊的性交,就像村上春树里描写的蓝色的性爱,
当我这么开口跟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的重点又不是性爱。”他无奈地拍了我的额头要我
不要再用我的自以为毁掉一部作品。
但当我与邵先生说这句话时,他只丢了本村上春树的小说给我──时报周刊出版的统
一封面设计与字体的那种小说。
“这本里面的性爱挺有看头的。”邵先生托著腮嘴角轻轻微笑,没有太多,一脸饶富
兴味的表情好像等著看我出糗似的。
邵先生其实并不姓邵,与本人的名字、血型甚至星座无关,我仅只是把看过的书里其
形象相符的主角名字套上。
就像是我高中时暗恋的学姊──那个光洁著后颈让削薄的发尾像燕尾那样服贴著如倦
鸟归巢,我称她做阿荃,并且爱不释手那本书。
但是关于他那个我的床伴,我始终想不到个合适的名字替他编入鲜明的形象以供记忆
清晰。
他几乎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像只我养的狗狗对他呼来唤去,但我却一直没有替他嵌入任
何一本我喜欢且记忆深刻的小说角色里,任由了他空乏著像缕魂魄暧昧不明地游荡人间。
像被狗用粉嫩的舌头拨舔过掌心,留下口水被风干后的紧致感,他把我的手指含在嘴
里用舌头挑逗,我被他环抱着往床上倒去继续方才被我打断的性爱。
他压上我的身体,把毛毯摊开露出胸部与乳头,就著桂花摇曳的树叶沙沙声像风的步
伐踏踏,把乳头亲进嘴里。
温热的,舌头柔软但是强硬,让乳头耸立于舌尖上打转,我轻声吟吟太舒服了,赞叹
著女体竟有这样无法用任何文字描述的感受,既不像“快乐”那样手舞足蹈似的,也不像
“高兴”那样好像团康活动一群人聚集著做些非必要却需要的活动。
大概就是舒服,唯一我所能想到最贴近身体诚实感受的字眼我太过纠结其意,当在他
的阴茎里面吃著流动的血液时我老想着给他与我的身体一个归宿,至少不像乱葬岗那样随
便,但我找不到适合的蜗居给我们。
他另一只手也跟着掀开覆在下体上的毛料,用拇指与中指撑开大阴唇把下体弄成杏仁
状,阴蒂在杏仁状的尖端上,沾著房里臭味的空气碰在鲜红色的内里时我一阵冷颤。
他没有注意到,随即把食指贴在阴蒂上压着,好像从子宫那里传来一阵痉挛的痛但伴
随着些些快意。
啊确实是舒服的,虽不想承认但原来没有结婚的女人不可以有婚前性行为跟“纯洁的
处女”这个状态无关,而事实是尝过性爱的滋味便无法回头的那种如坐针山的难耐苛刻比
较有关连。
女人对性爱是可以进化的,从青涩到主动、从一般的性爱姿势到像只路边发情的母狗
翘著臀被上,或是主动跪下像古代皇帝那样用舌头取悦,女人柔软的身段再卑贱再龌龊对
男人来说都再再具有一定的风采。
男人是在害怕吧?
害怕原来女人可以如此柔美。
他没有忘记用手指往阴道口沾些许的黏液像原块牛肉轻轻洒上几粒海盐那样讲究的把
我的阴部都溽湿,然后一张嘴往另外一边逗弄另外一个乳头。
我湿得很快,只要使用正确的开头我的阴道口便自然地流出带着指标般的被月光反著
光些许的闪亮道路指引前进。
我就像是他反复操作过的练习题,轻而易举用着无论如何我都喜欢的方式爱抚我的躯
体,从胸到小腹与我的手指和腿。
拉过我的手往他的阴茎蹭去他要我握住,张手我用手指如抓住蛇头那样,一旦被握住
便任人宰割似的可怜兮兮貌,可是他吐出了粗重的叹息,在许多次他射精还扣着我的腰部
时总会有这一声舒服的叹息。
我挪动手指,用他本身就有的皮套弄着他的阴茎,他的身体反应很大,加快了他手指
的速度打算让我阴蒂高潮,那是让人把脚伸直的快感,再快些再快些就快到看日出的山头
了。
再多几步路再多靠近一些些,手上的尖刃就要碰到那个可恶的人的喉了。
我与邵先生无意间看过日出,在飞机上从桃园起飞,耳里隆隆作响的声音但窗外一片
祥和,从远处、非常遥远但又触手可及的边际上露出一条线绽著已经苍老许多的光。
我觉得那条线像缝在布偶上的丑陋棉线,歪歪斜斜地勉强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棉絮缝在
里面让它撑起好看的样子,但其实与人无异,在日渐衰色的外表上精心用香水与彩妆、华
美的名牌把内里的七十七种罪恶缝住,至少在宽衣解带时那些不会随着衣料而一一显露。
秋叶快碎尽之前我们熟睡在长途电车上,呼吸的雾呵著异地的天冷把玻璃吹出一抹白
色的脓。
直到达目的地时被汹涌的红淹没,一片压压的骇红铺天盖地直卷而来,连地上都漫着
已经枯竭、碎掉、死去的生命,让脚都残忍得踏在那上头一步一步无可幸免的悲从中来。
被美牺牲掉前的最后一秒红得艳人,于是瞳孔被黥上悚然的颜色,再也忘不掉的,像
是手术上被翻开、摘除的血流呀流有血管与跳动的器官却来不及把视线移到绿色的布上就
被烙印了。
邵先生就是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既是可怕可恨可恶但又确实被我狠狠渴望的人,与其
说爱或不爱恨或不恨,不如说恨比爱更爱得刻骨。
我坐在浴缸的边缘,慢慢替自己将厚重的衣物脱下,而邵先生站在浴室门口,像是望
著凑巧约到可以上的女人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你可以找到你爱的人,但你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我说,将最后一件毛衣脱
下只剩下内衣,住宿的地方有暖气连盥洗室都有,但我还是止不住打颤著。
“妳可以吃药吗?”他靠近我蹲在我脚边,双手按摩著走了整天的路而酸肿的腿,眼
神凝视乞求的余波荡漾著,“好。”我点点头加深了允诺的份量。
他笑了笑拨了一下我的刘海,然后用那双手将我的腿分开,邵先生的头发碰在我腿上
让我搔痒,可是除此之外他所有的一切都扰得我不得安宁。
像幼兽吃奶需要被哺乳一样,邵先生将头钻入我腿间用舌头拨开两片肉荚,舌尖熨热
贴在我敏感的阴蒂上打转,却又富有技巧轻缓地将舌尖深入阴道口之处。
其实口交的快感远不如直接把肉棒插入阴道里来的多,被舌尖舔过之处却更有更多更
遐想的欲望,腿间夹着邵先生的头,而他口手并用探索我的私处。
桂香把秋吹断了一点踪迹也没有,可秋又回来了,缠人似的又把桂花开成令人活在眷
恋里的思念的模样。
我的拇指滑过他的龟头轻轻挤压马眼流出来的一点液体,揉着把液体晕开让手沾上,
“妳好色。”他眼里的欲望黑沉沉的一片像那时我与邵先生沿着电车轨道一路奔驰后才看
到的枫叶林。
“嗯哼。”我没说话应了声表示听到,然后我往下钻去伸出舌头帮他口交,边用手揉
着他的阴囊,嘴里发出口水的啧啧声,状似美味那样跟着身体也腥臊起来。
他撑著身体高举著昂首的阴茎,腹部吃力让好看的肌肉都绷紧了,于是我移动舌头开
始亲吻他的腹部,沿着肉块一处处舔著。
直到他想要时才翻了身将我往上身带去,这下子让我趴在他胸前而光裸的下体正好在
他的性器上,我顺着女人的沟缝贴住他的上下游移著,让他的老二涂满我的淫液。
“妳好兴奋。”他说,躺在我下身随手抓了个保险套给我要我替他戴,“我喜欢做爱
。”我笑了一下,没忘记下体的动作边摩擦边替他戴上保险套。
我挪了挪屁股,将阴道口对着他的男根就放了进去,像剑收入鞘里那样贴合与紧密,
避免锋刃在外不小心砍伤了什么。
“啊……”我呻吟著,动着腿而上半身尽量保持平稳前后摇著在我体内的肉棒,藉以
让他的龟头或是沟冠擦过我阴道里微乎其微敏感的肉点。
非常舒服。
每当我做爱时脑里想到的都是舒服或是与舒服相关的形容词,也包含了舒缓我紧绷的
情绪,于是一切都放纵了所以全身软烂像无骨且开始崩坏的花,随着快感与淫叫声晃动自
己的身体颤了一身热潮。
在镜中可以看到自己乳房摇动着非常剧烈,却色的还不够:“干、干我……啊……还
要再被干……”耳朵里听到自己是这么要求的,身体还不够癫狂要开口拜托垂怜。
想像自己活着然后努力低头捡拾替代品,觉得这个可以那个也行每一个都像自己遗落
的缺憾,于是每一个都尽心思非拥有不可,但拥有了却又觉得原来的才好,而捡来的相较
之下只是更凸显赝品终究只是赝品。
原来的都已经是被抛弃了。
他起身翻过我,像在海里浮沉之时突然的一阵大浪措手不及地打来,下身还攀抓着他
的阴茎,他把我摔在床上两个人的大动作让床像动摇不停的海面。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下意识地想回避,多数时候我并不需要看别人的脸,对我来说
盯着对方的脸看就与对着在地上被呕吐出来的呕吐物那样。
这个眼神在之前也出现过。
他的一双眼睛里有着湿润的水气,当时他裸著上半身靠在浴室磁砖上看着我解衣冲澡
,我背对着他把头发收拢绑起来,然后让花洒把温水浇在身上。
我想起很以前的时候他与我说他养得那只流浪狗死了的事,当时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
起,我背对着他并没有转过头去做些靠近他藉以安慰的举动,一旦发现自己并没有马上做
出反应时已经来不及了,再过去只显得刻意且不自然。
我没有回答他,显然他也并不是真的需要谁来安慰他,只是自顾自又接下去说,他说
的那只流浪狗是放养在他家楼下的那只黑色、四只脚穿了白袜子的狗,狗儿在人靠近时会
憨傻的笑露出一口牙齿。
因为他住的地方不能养狗所以只能养在外面,每天都拿干净的水与狗罐头喂食牠,小
黑也将他认定主人,只要他呼唤总会从奇怪的地方钻出来把头挤进他的掌心之中要他抚摸
。
“小黑被毒死了,用那种掺了农药的鸡肉。”他起身,背后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他往
我这边走来一把从背后抱住我,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给我。
我挪了挪身体假意要沾些沐浴乳而离开他的身体,“我啊,并不想承担你的情绪。”
我蹲下身拿浴球承接挤压出来的沐浴乳,背对着他看也不看,是太害怕了。
害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点我硬挤出来的同情,也害怕看到他眼里盛满了一弯眼泪
而我完全无心安慰的那种惺惺作态。
他没说话,将我压在浴室冰冷的磁砖上一阵用力揉捏我的乳房,毫不怜惜也并无任何
温柔可存地用牙齿咬过我的唇与舌,嘴里有像用不锈钢杯喝水的那种铁锈味,我估计是被
他咬伤了。
但正如他三不五时被我有心的话语受伤一样,他不曾对着我控诉我的卑鄙──也许有
……在心底无声的愤恨着我吧,于是我也无声接受他的伤害,至少是肉体上纯然的痛。
然后我们在浴室里面双双淋湿了身体狼狈地做了一场气氛非常糟糕的爱,那是我们唯
一一次静默的像葬礼的上床。
当时的他扶着我的腰,将我挤压在墙上,一股脑地用手抬起我的腿好摆在他的手上,
扛着我就进入了我的体内,除了那根肉棒塞满我的阴道之外,剩下的我都感受不到。
“妳问为什么我会跟妳上床喔?”突然发出声音,他折过我的腿弯曲著膝盖圈住他的
腰,回到了一开始居高临下的在上位缓缓用阴茎摩擦阴道的上方。
我不曾将手指伸入我的阴道之中,因此并不知道阴道里现在正舒服的位置长什么样子
,可是这并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事。
“嗯对啊是什么原因。”我的手让他抓住放在下腹部接近私处的位置,以这种动作限
制女人的动作有一种惩罚与支配的意味。
“因为我讨厌妳。”他顿了顿,在黑暗之中这句话衬著月亮有点寒意,但随即又接下
说了。
“所以我想要干妳。”他说,这个理由让我觉得就像台湾的政治一样,越讨厌的就越
要靠近以便找到更多的碴来让讨厌立足,我的爱也如此。
“这样啊……那现在呢?”我吃力不让呻吟中断对话,但他似乎无所谓听着我断断续
续说话。
“更讨厌了。”他说,然后加快进入与退出的速度,层层叠叠像当年看过的被秋如被
针扎般血红的枫叶,一浪一浪像有生命似的不断往我这儿涌现。
我与他说过邵先生的事,不太多也没有告诉他本名或是任何资料,“你知道吗,我可
以保证他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爱他的人了。”那是做完爱之后我枕在他手臂上时喃喃说著
,有没有哭我忘记了。
这个话题没有头尾,只是想说些什么让自己的思绪净空──这样才能再装入新的思绪
。
但其实我根本……根本就是害怕寂寞,所以拉着谁跟我同舟共济享受寂寞,假装孤单
是生命最美味的调味。
他没有说话,叹口气像我是他又在学校闯祸的孩子却已经来不及把我射在墙上那样的
困扰,我总是知道他拿我没辙的背后意义是什么。
自那次做完爱之后他有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在我房间,偶尔会留言但对话摊开像各说各
话完全没有交集,但我个性执拗说什么也不肯先作邀请,只得搁著假装自己很忙。
就像我养了只宠物努力负责起他的生命与喜怒哀乐,想成为可以被另一个沉甸甸的生
命所依赖的人,却等他离开之后才发现其实自己更依赖著对方,于是反依赖了当之间出现
空隙时便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最终当我吃完一包二十八颗、背后印着数字的事前避孕药后我与邵先生还是没有做爱
,没有正统的把勃起的阴茎插入阴道里的仪式。
因为他找到了他更爱的人,虽然不是挚爱,至少比爱我的爱还要多更多。
我是害怕的,已经经历过邵先生只留着一盆盆插好的火鹤当一盆盆的爱送来我家点缀
思念的那种疼痛,我是害怕的,害怕他也跟着离开,虽然我从来没有像邵先生那样给了他
一个名字活在我的记忆里面。
生命总是如此惊惶失措地突然决定──主动或是被动有意或是无意地开始人与人交集
起来,活像个陷阱被捕兽夹夹住脚后跟的软肋而动弹不得。
我每天都在数那盆花黑掉多少枝花烛,一天天哀吊似的舍不得将它们抽出却又必须,
许久不见房里他的味道渐渐稀薄了,虽然我已经将窗户掩上不让桂香占据。
而我还是有预感的,与邵先生先前一样,从前总总都是为了日后分别而铺陈剧情,好
让我们照本宣科踩着刚好的脚步与说正确的台词把戏给演完。
在秋末时他跟着风一起来了,端了一碗桂圆红枣莲子汤来给我,我打开塑胶盖将汤匙
放入盛起几颗莲子,“前阵子不是说想吃吗?今天帮妳买来了。”他说,像是献宝的孩子
看着我把汤吃入嘴里下咽。
“满好吃的,之前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说,虽然没有说谢谢但我想他知道我对他
的感激。
秋天即将离开了,天气微寒薄薄一层让人寒毛直竖,但我却开了窗让大片大片的最后
一波冷桂香盈满我的房间,因为他来了所以房里的气味热闹起来。
我并没有询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那并不是我们的关系中需要掺杂的对话,太过敏感
了,多一分则令人厌腻;少一分又多了点难以消弭的距离,但这样倒好至少当我们拥抱、
亲吻、脱下衣服裸体著做爱、上床,把阴道被阴茎撑开时距离就理所当然地消失了。
“我想……,”他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想字音拖的太长,像揭开悲剧的红幔缓缓,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说,眼睛仍旧在伤害别人时也能直视著对方。
就像莲子,拨开了莲心是苦的,我嘴里吃到苦涩的味道,我想是莲子没有处理干净。
他与我待在安全但又危机四伏的帐篷里,陪着我钻木取火、用营火玩着用影子做出来
的动物游戏,假想一切多惬意与纯真。
但其实我们扭曲著自己的梦,把貘吃进去的噩梦都当作是好的于是永无止尽不断沉醉
。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妳还是可以找到妳更爱的人,但是……”他的话就说到这里而这
句话是我曾经说给他听的,踩稳了步伐即将把我狠狠甩在他的过去里面。
我们放下吃了几口的甜汤,我已经毫无食欲了甚至有些反胃想吐,把藏在心里面那些
稠稠的我始终放不下的都吐出来,也许比精液还要腥臭也说不定。
就与一开始做爱时一样,不知不觉我们往床上移动,他抱着我轻声喃喃安抚着我,用
那只揉捏我乳房的手与侵入我阴道的手指轻轻拍着我的背,有史以来我们见面没有脱下衣
服,却比其他无数次的性爱要赤裸的多。
我只是哭着,哭着,哭着,好希望明天永远都不要来算了,但他是这样说的:“*我
想从一个完整全新而且无暇的一天开始说再见。”
我虽然哭着但当他听到引用村上春树的句子时又笑了,但哭的情绪还在且是更大声的
那种。
“烂透了,明知道全世界我最讨厌村上。”我泪眼婆娑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脸颊。
我想起我们曾经为数不多的对话中的一句:“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妳这么讨厌村上春
树,讨厌到光听到他的名字就连连翻白眼的程度却还是会看他的书、了解他的事。”当时
他像我养的家犬趴在我的裸体上,下巴放在我的胸口上。
“为什么喔?”我笑笑重复他的疑问,一方面也是问著自己,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总是如数家珍不由自主地记得。
“你要不要看他的书?”我说,裸著身体下了床往书柜上拿了那本邵先生借我的书虽
然已经来不及没有机会归回了,于是它变成邵先生唯一留在我身边的遗物。
“唔嗯,好啊。”他咕哝了一声本想拒绝,但就与我一样,当时邵先生也是拉着我侃
侃诉说村上的总总事迹,我虽对他没有兴趣但我对邵先生有兴趣,什么都好一点点也好,
再靠近再靠近。
我假装不知道他的犹豫不决,笑着把书递给他,他与我一样裸著身体靠在我的床上就
翻阅起来,安静的好像我们本来就该这样,理所当然毫无违和感那样的浓郁。
我戴着耳机听音乐,并不管他看到哪里,当时我觉得秋夜还长,可能永远都会这样,
善良的凉意与轻柔的桂香,一瞬间我也曾经与他兴起共同度过秋凉温过心后再迎接冬寒的
折磨。
但终究没有。
在那个被大把大把金风亲吻成羞红的林里,邵先生牵着我的手与我说了村上之所以开
始写小说的契机:
“村上春树是因为养乐多队跟广岛队的比赛才兴起写小说的念头喔。”邵先生一贯沉
稳内敛的声音这么在我耳边说。
我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发现他追逐的是没有我的国度,一岛一岸一沙一海那样的跳跃着,而我以为我正是他
见过所唯一可以携带的风景。
可是没有办法了,如今我还是非常喜欢邵先生,但他完整的盼望里面从来都没有我的
踪影。
所以才开始讨厌村上吧?
来回千百遍把记忆一一踩碎,最美的最疯狂的所有都一一死在脚尖下一百遍,我也想
如此纯粹,用最纯粹的把恨意里在乎的爱意都一一屏除干净,然后用最干净的思念去一一
思念他或是邵先生。
时候到了,我们,或者说他,明白这样的关系是没有理由持续到永远的,所以他必须
哭着学习擅长破坏,破坏我与破坏他,他最勇敢的地方在于仍然看着被他伤透的我还一身
温暖。
*凉蟾落尽疏星入,落尽的不只月亮,等着我的还有……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等着我了。
也许再读一本村上春树吧。
https://imgur.com/a/jpp1n4L
‘
1978年日职东京养乐多燕子夺下日本一,隔年村上春树《听风的歌》出版。
(于《听风的歌》译序中记载)
凉蟾落尽疏星入,引用李商隐《燕台》其一:秋
:“月浪冲天天宇湿,凉蟾落尽疏星入”
*我想从一个完整全新而且无暇的一天开始说再见,
引用村上春树《国境之南太阳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