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
如果要我来说年纪增长最大的差别在哪里,第一点大概是在网络上开始遇见比自己还
要小的聊天对象,第二点是对性的看法与之前不同。
以往都是自己在年长者之下循循善诱而如实吐露情绪,但当到了轮到我遇上年纪比我
小的男孩子之后,我则变成了他们倾诉的对象。
天气渐冷的时候自己坐上一个半小时的廉航飞到这里,我正拖着行李转搭单轨电车到
安里站旁的旅馆。
就算到了冬季,来到海岛上度假的旅客仍络绎不绝,电车上塞满了各种大小的行李箱
与不同肤色的人种,拥挤地连站的地方都被人所吐出来的二氧化碳占据。
所以我说为什么要找这种地方渡假?
我脑里面想着,单轨电车不需要坐太久就可以抵达我下榻住宿的地方,但行驶速度实
在缓慢,摇摇晃晃着像快要没电的玩具车断断续续跑在轨道上。
手机上我不断按著下一首歌,翻找了程式上所有推荐的歌单,竟找不到一首让我听得
下去的歌。
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太过不耐,还是因为太多选择才导致自己无法选择出自己喜爱的歌
曲。
但旋律不对、歌词不对、唱腔不对,甚至连歌手不对我都厌恶地跳过,然后想着这块
市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令人留恋。
看着液晶面板上显示到站名称,我将手机放入口袋里因为不会说外语的借过所以直接
挤过人群与行李下车。
出站后站体在二楼,往远处骋目与嗅闻,这里离海边尚远空气里没有一丝海的气息,
但氧气自由得令人向往,或许是快下雨了空气里的潮湿并没有让我的情绪受到任何关于旅
行、出国、享受的安抚。
拖着行李我步入电梯往下,一出站旁边就是预定好的住宿,在推开玻璃门进入大厅内
时阿难就交叠著腿坐在铺着迎宾暗红色地毯上的黑色皮椅等着我。
“会不会累?”阿难阖上被牛皮纸包起封面的小书对我开口关怀。
也许我该说这是成熟男子的温柔,从下飞机的时间到排队等候入境、提领行李时间再
加上行走距离与搭车,到这里时已经又过了两个小时,这过程中我并无主动告知阿难预计
到达时间,也就是说阿难已经在这边等了至少两个小时。
但就算明知道他等了两个小时我也没有任何歉疚的情绪,只把行李箱拖到他前面摆着
,等着他替我拖行李。
他边摇头边笑,轻轻笑着嘴里有无尽宠溺,阿难起身拉上行李杆与我往二楼的服务柜
台走去。
地毯吸收了行李箱轮子转动的声音与我们的步伐声,我与阿难没有交谈像只是碰巧一
同入住同间旅馆的两个人。
我站在阿难身后听着他与接待小姐用我根本不在乎到底流畅不流畅的外语沟通入住事
宜。
只是对着阿难写字时起伏的背影发呆,想起最近常常有在网络上先预定好房间但最后
却无法入住的情况,于是我向前走去想确认到底能不能入住。
阿难正在写字,在入住的表单上填上护照的名字,字潦草地几乎无法分辨到底是J或
是I,但显然他也不在乎,既然他不在乎我也不必在乎。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最后他将我的行李往柜台一放,拿了房卡再次用我听不懂的
语言确认房间楼层后领着我离开旅馆。
还不到一个小时又坐回单轨电车,只有两个车厢里面塞满了人潮,里面有穿着水手服
刚下课的学生也有穿着套装的女子,肩上背著名牌包用漂亮的美甲“答答答”的在萤幕上
打字。
或许是在晚餐时段,走在街道上感觉气氛热络,来来往往的人潮有游客也有当地居民
。
我们坐在市区二楼的火锅店包厢中享用晚餐,料理清淡虽然说是火锅但是蔬菜类只有
豆芽菜与高丽菜丝,肉类既没有海鲜也没有加工配料,只有肉片。
但能在微寒的夜里喝点热汤还是比吃冷食要好很多,再加上这边的景色还不错,小小
的包厢有一大片落地窗可以看路上的行人。
席间阿难有一搭没一搭询问些乏善可陈令人难以将话题延续的问题,从刚刚在路上询
问我想吃什么而我回他一句“随便”开始,气氛难过地几乎食不下咽。
“我是这样想的,”看着窗外将肉片送进嘴巴里,“如果你不知道要跟我讲什么的话
或许不要开口会比开口更好。”含着肉片我说。
或许是因为这话听起来直接但是伤人,所以我没将眼睛放在他身上以确定他的反应。
下意识地逃避他的表情,我从来都不擅长承接别人的情绪。
餐后漫步在种了椰子树颇有异国风情的街道上,藉著晚风寒寒吹送把身上的食物气味
冲淡。
两人一前一后拐进便利商店,我仔细端详产品上的说明,阿难则拿了购物篮往酒架上
挑选酒。
“要喝吗?”他举起一绿色玻璃瓶装的梅酒询问,“不要。”我摇头回答,拿了巧克
力牛奶与精美的和果子。
拒绝的方式有很多种,光是用摇头就足够表达,但如果要表现决绝,就要将拒绝像攻
击的蛇信吐出。
我面无表情往他那边看,他的表情丝毫不受我影响,仍旧态度平常地选购几种容量都
不多的酒类。
我突然感到一阵挫败,这种情绪在我的人生经历中非常地难得,大概是因为我既没有
生为人该有的冲劲也没有什么非必须不可的目标吧。
最后我们拎着白色的薄塑胶袋,里面装了我的零食还有刚刚买的饮品,一样一前一后
往车站的方向走。
我和阿难已经来过这里几次,而每一次出国来到这里时我总带着陌生,走过多少次的
路在印象中还是只有几个样貌拼凑不出正确的路途。
回到我的住宿旅馆后他领回了我们的行李,撇见除了我的行李之外还多了个大型名牌
纸袋,站在电梯里面默不作声,安静等待电梯抵达房间楼层。
无言以对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扼杀他也扼杀我,让彼此之间横亘著让人无法忽
视的血迹斑斑。
“那是要给我的吗?”在进入房间插入房卡之后跟在阿难后面我问,用下巴点了点那
纸袋。
“妳变得不可爱了。”阿难苦笑着回答我,但一贯他成熟风采,将纸袋放在床上等我
打开。
我率先将挡路的行李箱推开,从袋子里拿出黑色防尘袋里面是香奈儿的红色菱格牛皮
包,内里用了白色棉纸填充防止包包变形。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子的。”我回嘴道,边将包包拿出仔细检查是否有瑕疵,毕竟一
个不便宜若有瑕疵就亏大了。
“我检查过了。”他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有一大片令人向往的落地窗,衬著夜景
让玻璃如幅昂贵的画。
听到他这么说,我挑了个眉不以为意将包包收纳好,“还有,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
个样子的。”他回答,声音里有责备我的意味,边起身将房内的煮水壶装了些水烧开。
“那我又哪里不可爱了?”我白了他一眼将香奈儿的纸袋放入刚刚打开的行李箱中。
出国不到三天正确来说是两天半,里面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之外剩下的空间足够塞入
这款包包。
“以前给妳三千块看医生就感激得痛哭流涕,现在却要几万块的包包才能如妳意啊。
”他漫不经心用食指与拇指捏著开了一个小洞的清酒玻璃瓶放入水中。
阿难的手指修长,将指甲剪得干净整齐,让指甲像透明的贝壳嵌在手指上,而他总用
那双手对我予取予求。
一张好看的外表上一样有鼻子、眼睛与嘴巴,只是眼里深深的棕色瞳仁像冬日泠泠令
我畏惧。
体态被日常规律的重训计画保持良好,神采奕奕身体没有一丝倦态,是大多数的女人
看到都会青睐的对象,连我也是。
我哼笑一声跟着入座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这间饭店的景致优雅,旁边就是那扇落地窗
的风景,没什么心情看景,我眼睛对着阿难将发话权给他。
我并不否认以前的我光是三千块就足以让我感动,但今昔不同,价码也不同。
“唉真怀念以前。”阿难转了个话题说,双手交叠在他腿上,穿着牛仔裤的腿交叠。
“你老了。”用手撑著太阳穴我开口揶揄阿难。
而阿难确实是老了。
我盯着阿难染成深咖啡色的头发心里这么想着,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有尽头,窗外呜
噎著的灰色天空终于在夕阳落尽之时下起了大雨。
雨滴斜打在窗户上,从一滴两滴到滂沱成数条川流的水滴淌著淌著像蜡泪。
“下雨了。”阿难说,手里拿着刚刚温过的清酒喝着。
“是啊下雨了。”我跟着阿难说,将脚往椅子上缩,用手环抱着自己,入夜后虽然房
里开着暖气,但总觉得从玻璃窗透著寒意。
雨滴渗浸窗外的街景灯光,把原本刺眼的路灯模糊成失了焦的、模糊的光点,在这样
的情况下比起晴时更美。
“最近还好吗?”半晌他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想从中找到一点我说谎的迹
象。
“你问的问题愈来愈蠢了。”我趴在膝上歪著头看他,这个坐姿非常不舒服,但至少
温暖。
“所谓的最近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近一年吗?或是近半年?三个月?一个月?”
我接着说,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
我与阿难大约半年多没有见面,实际上并没有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日期所以这也只是
粗估。
“妳在生气吗?”他轻轻笑了一下,不是那种取笑别人的笑,以我对阿难的了解,有
点类似拿我没辙的那种笑,有着被打败但无可奈何的感觉。
“对啊我在生气,但还行。”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还行”是什么意思,但我想
表达的是针对这件事生气还能控制。
他喝着温过的清酒,煮水壶里的水正滚著啵啵把气泡浮上水面,此时是宁静安详的,
伴着他匀匀的呼吸声,这中间好像我与他都没有改变。
“他呢?”阿难扬起一边的眉毛把嘴凑近酒瓶开口。
我没说话,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面向玻璃窗看着行人开着伞花在街道上行走,
失了神之后眼睛跟着一把大红伞往更远的地方看去。
阿难静静著等待我将话接下去,“暑假时我跟网友见面了。”虽然不是学生但我嘴中
的暑假指的是夏天,我将阿难开启的话题剔除随意开口。
他饶富兴味看着我,一边替我将便利商店卖的和果子包装打开。
“在网络上跟我攀谈的。”边说我边接过阿难递过来的包装盒,用指头捏起一块抹茶
口味的生八桥。
一提起那块软绵绵的三角形,两边的角便往左右两边下垂,软得无法分做两口,只好
一口塞入嘴中,用手掌挡住正在咀嚼的嘴巴。
“总之他想买我穿过的内裤所以我也卖给他了。”在我一口咽下甜腻腻的点心后我拨
拨嘴角上的粉。
那口透著甘甜味道的红豆馅与茶叶味道的点心在嘴里慢慢发酵成酸味,我转手将煮水
壶中的热水倒了一杯,杯缘热气袅袅上升。
“什么事都没发生吗?”阿难开口问,跟着把另外一块生八桥吃掉,“唔好甜。”他
自言自语单手捧著下巴无法适应那样的食物甜味。
“什么事也没发生。”确实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个比我矮且畏畏缩缩的男子,直
到今日我也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
“好可惜。”阿难说。
窗外的雨愈发不可收拾地下著,非常用力,像忍耐了很久最后终于溃堤那样毫无遮掩
而且不计形象地抽咽著。
“所以妳跟他呢?”阿难再次开口询问我本来以为可以轻易带过的话题,更了当地指
出我与他。
阿难口中的他是我的前男友,大约一个多月前分手。
“分手了。”我去掉了他句子中的代名词,极欲将句子简化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本以为下过一阵的雨就会停止,但从窗外看去雨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越下越大干脆
一些,黑沉沉的像快塌下来。
“为什么分手?”阿难像是抓到了有趣的气息,或者说累积了大半年的八卦他非常好
奇想探知。
“因为他求婚了。”我叹口气,觉得被求婚是难以启齿的事,像是羞辱一样,一块黏
呼呼的标签纸贴在自己身上告诉自己终究会走入人一生中的下一个选项。
“求婚不好吗?”他低低笑了起来,而阿难这种笑最让我讨厌,一种明知故问的刻意
。
对我来说婚姻是可怕的。
应该说我并非不知道被人求婚是种喜悦,只是这种喜悦对我来说是铺天盖地的压力。
“我没有把握成为一个好的妻子或是妈妈甚至是家人。”我思考了一下,稍微用比较
正确、笃定的字眼描写我思考的事情。
虽然我并非生长在什么残缺的家庭,至多也仅是遇到外遇然后离婚最后又与同样际遇
的新家人组成家庭。
但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与对婚姻关系的不信任感导致我最后并没有收下前男友送的卡
地亚戒指。
“真可惜啊。”他口气里倒没有任何为我婉惜的感觉。
“你完全没有要替我可惜的感觉啊。”我盯着阿难的手看,或许是工作性质的缘故,
阿难的手跟一般男性的手相比较之下并不粗糙。
“那妳打算怎么办?”阿难上半身往前倾,手肘靠在那张舖了一小块蕾丝的玻璃茶几
上看着我说。
“不怎么办,继续这样过下去也没有特别不好。”我用手指在起雾的玻璃窗上写字。
我与前男友交往五年,在那之前的两年前我与阿难认识。
那年我还是学生,在企业实习时认识他 ,他的名字里完全没有难字,我也不曾真的
叫过他阿难只是在书写时帮他取的暱称。
“妳不打算结婚吗?”阿难问我,以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神盯着我看,就像七年前那时
候一样。
七年前我第一次走进阿难的办公室,他也是以那样的眼神盯着我看,既认真又直接的
眼神,仿佛想看穿人的那种眼神,私下在心里评比与打量却不露痕迹的那种眼神。
这样的眼神除了阿难之外,我不曾再遇过谁也这样,但或许是太少被如此尖锐的神情
检视,因此每每对上阿难时我总不由自主先趋于弱者。
无论在许多时候我千百次有了心里准备却每每落败。
“不了,一个人比较自由。”我回避阿难的眼神只是盯着窗户,雾气让玻璃外的景色
像打上马赛克那样只剩下晕染开来的色块。
“确实是这样。”他苦笑道,又将那瓶清酒放入保温的煮水壶中熨热。
中间我们沉默,虽然在最一开始--我是说初认识时总有许多话题急着想与阿难说,
但过不了多久双方便沉默了,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只是习惯或是另外一种让人难堪的默契吧
。
然后阿难起身,口含着清酒往我走来,俯身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嘴上亲吻将口中的酒液
送进我嘴中。
我闭着唇所以喝下的并不多,清酒沿着脸颊与嘴角流倾到身上弄湿了衣服,阿难皱着
眉首次对我的不配合感到不满。
嘴里有清酒特有的味道,沾在舌头上有轻微的热辣感,将他的嘴唇轻轻覆蓋在我的之
上,连同那股味道也递了过来。
酒沾在胸前的衣服上,温热的酒碰到空气变冷,像袭卷而来的初寒透过布料盖在我的
胸口。
“妳还是不喝酒吗?”阿难站立在我旁边,微微弯著腰看着我的表情一脸不悦,我摇
了摇头又用吸管啜一口巧克力牛奶,以盖过酒的气味。
“到了妳这个年纪,酒也不喝、夜店也不上不觉得有点无聊吗?”阿难叉着手在胸前
由上往下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笑容与半年前甚至是七年前几乎一样。
“用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无聊不无聊就比较有趣?”我从旁掀起阿难的衬衫在自己的
嘴边与脖颈被酒沾湿的地方擦著。
“你还是一样用自己的眼睛看别人,说活在自己世界里面一点也不为过。”我将脚往
阿难手上伸去,他抓着我的脚踝在我的皮肤上用大拇指摩擦。
“是啊,我不但没有能力、小气又无趣,是个差劲的人。”他耸耸肩,似乎不太在意
。
“你最差劲的在于即使有自觉却从不认为那些是不好的,而且也不在乎别人是否受影
响。”我盯着阿难的眼睛说。
“想做吗?”阿难蹲了下来,沿着他蹲下的身体持续摩擦着我的脚踝关节。
“不想。”我想也没想,咬著巧克力牛奶的吸管对他说。
我与阿难维持这样的关系已经七年了,这中间我认识了一些人,最后像尘埃落定似的
与前男友交往起来。
会交往的契机也是因为阿难。
我认识阿难是在保险公司,大学还没毕业的冬天我申请进入实习,那年阿难二十八岁
,坐在办公室里一脸气派,那时候的我觉得这个人高高在上握有权力。
阿难成了带我的主管,本来我以为实习就只是去做点不重要的事,但那段时间里在办
公室里穿梭著也让我着手处理公司上的业务。
喜欢上阿难就像是注定的事,诱惑著说那是理所当然,我喜欢阿难。
初次恋爱我以为谈恋爱这种事情是一翻两瞪眼的,不是在一起就是不在一起,只有这
两种选项。
但与阿难不是,自始自终我们都在一起,但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因此我低迷的道德价
值并不觉得我对前男友劈腿。
毕业后阿难主动要我离开有他在的公司,为此他替我谋了另外一份工作,几乎不用担
心毕业即失业的问题,我马上就安稳地拿到一份工作。
说穿了我根本不知道对于阿难我到底要什么,只是待在他身边成了他拥有的其中之一
,但下了床之后我与他什么都不是。
而现在想想,关于在机上所想的,性爱这件事对我已经由著年纪而改变看法了。
七年前七年后,阿难改变了而我也是。
七年前认识阿难的那时候,我非常崇拜他,甘愿为了他放下身段,我以为这样他便能
喜欢我、选择我。
但最后我只完成了让他喜欢我。
大学毕业那年夏天阿难从国外出差回来,从桃园坐高铁回来时我到台中高铁站载他一
程,在楼下的接客处用不着打电话确认位置,他的手上拿着一大束红玫瑰。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心甘情愿,从高铁载着一大束火红的恋爱回到我身边。
于是开启了站在玫瑰尖刺上的爱恋,踩踏着鲜血淋漓感到痛快,既痛苦同时又伴随着
快乐。
快乐快乐在每一次他对我耳鬓边的私语,喃喃着他有多爱我,为此他把我束缚在他身
边,让我被安排在他所知的公司之中。
但痛苦也痛苦在当我将阿难区分出之于我的特殊后他所对我的待遇所有特别,不自觉
地对阿难的一言一行抱有不知悔改又愚昧地在ㄧ举一动中萌生微弱的期待。
“早点休息好了,明天不是要去水族馆吗?”最后我起身,将脚从阿难手中抽回,赤
脚站在微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窗上挂著几滴雨珠像帘,墨如海的夜空里浮着月光晕晕,久久盯
视著连自己都如在船上那般载浮载沉的晕眩。
夜里我做了很多个梦,有阿难的也有关于前男友的,梦里有阿难捧著卡地亚的戒指与
我求婚,却在我喜极而泣地答应时,阿难的外表又变成前男友的模样。
醒来疲惫,瘫懒著身体我一上公共汽车后又沉沉入睡,靠着玻璃窗磕磕碰碰醒醒睡睡着摇
晃过去岛的更上面。
再醒来时左边靠窗的景色里塞入一大片无涯的海,无限的海面上映着太阳如宝石那样
的光泽熠熠闪亮。
渐渐清醒我看着坐在我身旁的阿难开始回想梦中那两人的景象与我和他们一步步踏过
的如深渊的场景交错著层层叠叠,渐渐我分不清到底现在是否为现实,直到抵达我们的目
的地下车。
我与阿难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从入园的楼梯看下去,那片海洋就在园区的后面,初冬
的冷冽伴随着前一天下过雨的湿润吹拂著。
持票入园后随着人潮往巨大的鲸鲨纪念碑地标的方向走去,空气中除了淡淡的海洋咸
味之外还有许多国家的父母带着过度亢奋的孩子的兴奋气息。
馆内幽暗,只有灯光衬著蓝蓝的海水隔着玻璃像盏盏透明蓝色的灯,一片片玻璃围出
一小展览区块,里面优游著被饲养的各种鱼类。
既缤纷又晦暗,摆动着鱼鳍像与世无争的娉婷少女,早已忘记自己是食物链中的其中
一环,用不着精心伪装自己躲避捕狩也不用残虐争食。
小孩子童颜童语夹杂着各式国家语言,隔壁国家特有的卷舌音浓重与用英语不断问著
爸爸“那是什么、这是什么”的孩童刻意拉长尾音。
还有其他我分辨不出来的语言,高的白人与黑人、壮硕的男人与女人,但更多的声音
是孩子稚嫩未变声的嗓子叫嚷着惊奇。
越往馆内走鱼身上的色彩越显单调,灰色如岩石的外表或者只是单一的黑或白黯淡无
光。
在黑暗的环境中与阿难并肩走着让我感觉安心许多,阿难从不牵我的手,虽然偶尔顺
应在这种人多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腕走着。
人潮拥挤,大小声的惊叹此起彼落,我借机摆脱阿难的手,拿出手机对着花园鳗随着
水流摇曳录影。
盯着一条条如虫那样可爱的花园鳗,我却分神了,想起在车上所做的梦。
随着人潮走动的路走,往最大的展示区移动,那边聚集了许多人。
园内最大的卖点是展示黑潮的水槽,内里游著三只鲸鲨与其他大大小小的鬼蝠𫚉,而
同一类的鱼群群集,按牠们的生命本能排列。
我望着鲸鲨,曾经看过再看过、重复看过的东西却还是震撼。
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不是我与阿难的来过的回忆,而是去年在网络上看过的一篇关于自
然生态的报导。
鲸落。
留给海洋最后的温柔,生若夏花灿烂,死如秋夜静美。
当牠诞生于此海之中徜徉过悠然的自由、于此洋享受被慈悲包围的抚慰。
感受过活着的痛快后在生命将终时取之用之受之的一并还回,是牠生与归的巢,因此
最残酷的甜蜜是以自己的血躯做为孕育。
所以下沉在意识涣散之时,没有知识的牠剩下的是死的本能让牠知道不必哀伤不需哑
然不用挣扎也不要抵抗。
当睡意随着水的流动徐如铺地的阳煖煖围罩。
就与前男友一样,他鲸落着抚慰我这片贫瘠的荒海,在一片荒芜之中不断下沉。
认识他的时候是刚到新公司上班没多久,那时的我心思单纯,想着要迅速上手工作之
外也困扰著如何让阿难笑着选择我。
在某次晚餐邀约之下,我用第三人称化名友人向他说明我与阿难的关系。
既然选择爱我却无法在一起的阿难,与既明白这是愚𫘤的痛苦的我,早就知道明确的
答案就是消失、离开,用所剩无几且困难的自由换解脱才是明智之举。
所谓的药石罔效大概就是说我这类无法自拔的人吧。
我等著听他皱着眉头告诉我说那是不应该拥有的痛苦,即便是哀伤似的自我残害都不
该如此,但这些道理我当然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是为什么我做不到。
他摇晃着火锅店里的青梅醋饮玻璃杯,让里面冰沙碎粒摇成一圈圈,“啊,那也是没
办法的事,不如大方接受直到有一天结束吧。”
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替我故事中的第三人称下一句开脱。
虽不是一瞬间就解决问题,但为此我感到不再执著的轻松,我还是与阿难在一起,但
已经认为是否名正言顺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我该如何享受,残酷地对自己说:“既然逃不掉,那就闭上眼睛学
著享受。”
我渐转移重心,重心移转到他身上,笑起来腼腆又没什么心机,比起阿难那张好看的
皮囊,他的真实如底层的血管那样清晰。
与阿难极少联络时耐不住的思念与无止尽的话题一来一往与他传递,也因为这样我们
在一起,在与阿难认识的第二年后。
与他在一起时他极尽体贴与窝心,“我……偶尔虽然会对你恶言相向,但你能体谅对
你说出这些话的我吧?”我抓着他的衣襟说。
在每一次与阿难长久思念后再短暂相逢之后,我内心深处比波澜更惊涛,那些早已习
惯的哀愁与恨意,自我了断的冲动与看着看着什么都如雨濛濛的情绪全都在他的信件中苏
醒。
像Cinderella提起裙摆奋不顾身在宫廷里奔走,而我与受仙女眷顾的她错身而过,往
她的反方向、我认为的唯一奔跑过去。
反复寤寐等待,虽然说还有以后,但每次每次每一次在每一次当我收到阿难亲笔的信
而函上有着挂号邮戳时是快乐的,再反复寤寐等待。
过后是尘埃烧尽的虚无,在吻印过后、反复确认阿难的熟悉过后、在双手无力的拥抱
过后、在高潮同时伴随脑内的黯然神伤过后。
我无意识连自己都不知道对着他发脾气过后再对不起、认错:“我……偶尔虽然会对
你恶言相向,但你能体谅对你说出这些话的我吧?”我如只败伤的禽,求他用心喂养。
“没关系的我知道妳压力很大。”他手指如梳轻轻耙过我的头发,接受了我所有的反
覆无常。
原来他迟迟如鲸,落在我身上,漫长等待使我忘记什么是等待,于是就这么错过了,
错过还来得及再一次的机会。
所以我血盆大口啖着他的血肉,在啃饮过后才知道他的悲壮而凄美,我接受了他深长
的爱恋、如*1义山字句间绸缪的美好,装作情侣那样分食着他。
牠游在被拴紧的玻璃罐里,少了自然的风雨还有阳光,牠少了本能反应与对生的渴望
。
玻璃罐里缺憾的美是大家迫切的药,摆一尾过眼的云烟,受万人赞叹与膜拜,我是鲸
落。
专属于阿难的。
再乘两个多小时的车,公共汽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在园区太过疲惫而思绪太重所以阖眼
休息,阿难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用手指滑过我的掌心。
这七年间无数次的刻划,用力著让脉搏跟着缠绕,让掌纹成了深刻的梦靥。
回到市区已是夜晚,周六的夜晚在异国像极了舞厅里的迷幻妖妖,而气氛是喝醉酒的
迷眩,旅人放荡著忘记自己的身分,暂时的。
也忘记站在谁的舞台所以成为暂时的独一,卸下价值观与喃喃自语的道德劝说,奔起
啦、脱下啦、勾肩啦、饮尽啦,所以啦,没有谁是伤心的。
所以我是伤心的,让阿难喝着我的泪分解我的感情,直到我只成为被栖息的骨骸。
瑟瑟的雨沾著夜寒下起,把风霜下在肩上染了冷意,阿难询问我晚餐要吃什么,我指
了指对面红色灯笼的摊贩。
雨把夜衬得更黑,沉重的像在零之下凝结的冰,外带后我与阿难各自陷在自己的沙发
中无语默默吃著鸡肉串与烤牛肉。
他一样温著清酒与梅酒,而我买了便利商店的热桔子茶,用手煨在瓶身上取暖。
憧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抹掉的,只能跟那种感情奋战下去,最初的我是这样想的,
但渐渐对阿难的想法转变了,也许是与另一个人在一起,开始学会用旁观者的眼中厘清阿
难真实的样貌。
可是感情还在,无法立即连根拔除,所以还在,但如果连这种心情自己都无法承认的
话,也难怪我会窒息了。
阿难是极少数在我还天真如祸害而招惹上的麻烦,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啊,回去之后要面对很麻烦的事。”阿难说,手指被窗外的月光照得发白,纤细优
雅地端著小酒瓶。
我没有接着询问,认识阿难七年了我知道有些事我该知道时他便会开口,我用不着太
过营营盼望。
“我啊,要离婚了,这次出差回去之后就会签字了。”阿难将酒瓶放下,我没接腔等
著阿难继续说。
我与阿难的关系就是这样,在我交往之后阿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告知我他要结婚
了,我不知道阿难的结婚对象是谁,也不知道在哪里举办婚宴,甚至连他的喜帖都不愿意
发给我。
我知道他是害怕我到场,但认识七年他了解我不如我了解他的够多,我是擅长逃避的
人,这种难堪在那时我已经尝了多次,早就学乖点闪避。
又过了四年多的今天告诉我他要离婚我实在无力多说什么,反而觉得有些刺耳。
我说不出什么话来,也不知道如何做反应,只觉得对不起七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自
己天天盼望、期待,原来只是拖延著失望罢了。
我想起第一次上床完后的对话,是在七年前他裸著上半身侧躺着互相对视著,他开口
:*2“像我这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的喔,妳没问题吗?”
“那你为什么要招惹我呢?”我扯了一下嘴唇,笑不出声来。
也许对我有所愧疚,尽管一年只见面一、二次,但他的礼物不曾少过,从第一次我无
意透露胃疾所以要照胃镜他偷偷拿了三千块给当时还是学生的我开始,那时候的我以为他
这样的细心便是他无意人知的爱。
毕业后他开始送手机与名牌包,起初还觉得对不起,但久了觉得这是阿难愧疚我的,
就算他有妻子了我还是一样。
我耗费了我的青春在这个人身上,最华美的时刻我把最无瑕的都给了阿难,而我换来
的只是名牌包。
他为了避免妻子的困惑与留下证据,所以他只用纸本书信,在他敲定拜访国外出差前
两个月把信件寄给我,再让我回信到他的公司。
信件上会告诉我他下一个出差地点,并且会留两天给我,这也是为何每一次出国无论
我飞到哪个地方最多只停留三天的原因,因为阿难只能在不让人起疑的最低限度之下分享
三天给我。
所以每一次回信时的最末端我总是写上下一次借故出差见面时我想收到的礼物,香奈
儿的菱格包就是先向他预订的。
我曾经有想过这样是对不起他的妻子,那个我从来没见过但我想像她必定是无垢地令
人心碎才会让阿难放弃所有只为了拥有她的女子。
所以拥有阿难买得昂贵礼物,让他花费大量的金钱是我唯一能对他的复仇,没关系反
正他坏。
而关于我内心深处在夜阑人静之时所晕染开的一点点点点点歉疚我却无法停止,没关
系反正我贱。
总之就是创造出邪恶存在,让阿难背负所有的责任,比撒谎还轻松。
把不合我意的事通通都怪在他身上,并不需要根据,这样便好。
“或许下一次见面就是单身了,如果妳三十一岁还没结婚,那么要不要我娶妳?”阿
难所说的三十一岁正好就是他结婚的那个年纪。
今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正好就是阿难认识我的那个年纪,如一叶扁舟摇晃无助漂流
著到了现在。
“少把人看扁了。”这是首次我回正头看他,声音里有抖著的愤怒,所以把他桌上摆
著的酒瓶往他脸上泼去。
酒精或许弄到了他的眼睛,闭着一只眼睛他脸上是透明的酒,他用手抹一把脸,对着
我笑出声来。
“妳会不会太自以为了?说到底妳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阿难从来没有对我
发怒过,这是第一次,我感到兴奋,不是害怕,而是有种打破什么东西的感觉。
他拉起我的手拖行,我蹲下身体不让他得逞,但阿难终究是成年男性,平时他单手就
能将我扛起,这么做也只是徒劳无功更激怒他而已。
我默不做声却被他扛起,粗暴地放在他肩上往浴室走去,担心吵到隔壁的房客我并没
有放声大叫,依我对阿难的理解,他不可能为了我而陷自己于不义,就算千百回谋杀分尸
的新闻闪过脑中。
他将我放入浴缸中,开了莲蓬头之后直直往我身上冲,不顾我是否嘴里骂着脏话要他
去死,他抓着我的脸要我面视他。
“妳以为我不知道吗?妳所有的思想、努力,包含妳努力运动上健身房、看我看过的
书、去我去过的地方,全部、全部都是为了更靠近我。”他嘴里吐著残忍的真实,我瞪着
他视线被莲蓬头的温水冲得模糊。
“妳成为了我理想中的女人,甚至让一个男人想拥有、想与妳结婚,这一切都该归功
于我。”阿难并不停歇,话语比水流更加湍急。
他动手脱下我那件湿得服贴在身上的裤子,为了不让我挪动脱逃,拿了毛巾将双手与
水龙头结在一块,过程中激烈得连他自己都溼淋,但他无所谓,只是继续着他粗暴的动作
,用膝盖压着我的腿要我吃疼就范。
拿着莲蓬头让定温的温水喷在我下体,手指也跟着抚摸我的阴唇,而热水的冲击力道
打在敏感的阴蒂上,渐渐有如浴室里的蒸气袅袅升起的性欲。
下身酥麻阿难把我的双腿打开挤进他的身躯,让我的阴处随着他的手指开成血盆大口
。
“妳这些年来追在我的后面,我教导妳、塑造妳,我本来就该瞧不起妳。”阿难说,
接着也掀开我的上衣蛮横地用嘴唇与齿咬着我的乳头。
我怒瞪着他却怎么样也无法反驳,因为是既定事实,这七年来我不断追赶,深怕遗落
一丝丝他的改变我就再也不起眼,所以我读他读过的书、聊他聊过的话题、观察他观察过
的事、讥讽他曾经讥讽过的时事。
不知不觉我与阿难越来越相似,无论是观念或是喜好,包含也对爱的无赖,耍些可怜
兮兮的小聪明,直嚷着我爱他而他爱我,但奸刁的是他字意指不同人。
或许这就是报应,作恶多端自有天收,阿难是因祸而来的报应。
但我还是想拥抱阿难。
我曾与男友说过*3佛典的故事,其中一则是会法术的摩登伽女迷恋佛家子弟的故事。
虽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总在我与阿难上床时清晰地想起这段。
阿难将我的衣服卷到最上方,把我的内裤底边扯到一旁之后将手指指腹贴在阴蒂上面
,那儿早因为他用水让阴蒂充血饱满,我曾经为了让阿难助兴而在他面前多次自慰过,我
那边摸起来的感觉就像摸著百合花柱头的感觉,湿滑黏腻。
他并不急着脱衣解裤,只是跟着蹲在我面前用着他喜欢的步调用性凌虐我。
下体充血过后伴随着不适感,难以言喻的疼痛随着血流之处漫开,“欸妳还记得以前
我们也常常在浴室里面做爱吗?”他突然闲话家常起来,抬着脖子声音温柔起来。
他没有忘记要爱抚我的私处,眼里深色的瞳映出我的人形,七年了,唯独这一时刻他
眼里能有我,那是极为悲伤的事。
因为悲伤,或许是因为悲伤所以从中获得一点希望,若是快乐就不会思考希望存在的
本质为何。
而我就像是吸吮悲伤为成长茁壮的物,无论与阿难在一起或是跟男友在一起,我的悲
伤都是质数,无法完整分解掉。
阿难轻轻吻着我厚重的眼泪,滴著滴著让咸味调剂,好好一段本该甘甜的感情只剩下
苦涩与咸,感情中有阿难,阿难与我共苦。
抚过我的耳朵阿难在我耳边要我别哭,但我只是越哭越大声,伴着水流与蒸气把什么
都模糊成一片,包含阿难的表情。
他更多的激情让我清晰他,伸入舌头与我的交拌著交换彼此嘴里的黏欲,吻著吸着我
的舌,勾著把舌几乎快要吞入。
“不要停……不要停不要停……”我哭着嘴里恳求,手臂扭动希望他解开我与我拥抱
。
我终究是爱着阿难,一如男友爱着我希望拥有我与我共度此生那样的爱,但那都是非
常久以前的事了,再想起这样的悸动与冲动都无法再理解当时的自己那样的久。
阿难拆开毛巾我终于与他拥抱,囫囵将衣服脱下,肌肤贴著肌肤、脸贴著脸试图把灵
魂揉进彼此眼中,游移着他把手放在我胸部上把乳头挺立。
身体内随着悲伤而溢出的快感暂时把理智熄灭,我太爱他,爱得不知如何是好,反复
亲吻着要肯定他的唇纹与气息,那是我与他共同的秘密,融合得自然如出一彻的香水味,
七年来我与他只用这款香水。
他用舌头抚弄我敏感脆弱的乳头,手指在我按耐不住之前伸进阴道里面,用手指勾著
、旋转、挤压这内里布满高潮陷阱的肉块,我呻吟着紧紧抓着阿难害怕他又离开。
他会离开,而每一次的离开都在剥落我坚强,我很确信今天见面这次是最后一层,表
面几乎渗血了那样的薄。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艰难地开口,呻吟的快感也真实,而吐露的心声也
是真实的。
想起有次半夜受不了良心发难而上网与小我多岁的网友聊天说心事,只在这种不知道
对面是谁的时候才能诉说自己的故事,既糟糕又没营养,但他认真地看我一个字一段句的
心事,最后他对我说了这段话——一段引用*4夏目漱石的文字:
“仔细想想,这世上大部分的人们,好像都在鼓励人变坏。他们似乎相信人若不变坏
,就无法在这个社会出人头地……既然如此,小学、中学的生活与伦理老师也不必教学生
不能说谎,为人要诚实了,不如干脆传授说谎法则、疑人之术,以及害人秘笈之类的,可
能对这社会和学生们还比较有助益。”
所以我好像懂了什么但又不懂什么,我真切爱着阿难的心情是真实的,然而构筑出来
的感情世界是谎言。
矛盾之中阿难用阴道里缩涨的高潮拉回我的思绪,他用手揉着我腹部、压过身舔着我
全身,让水与唾液在一起。
他拉起我的身体,让我靠着洗脸台趴下,“我喜欢在镜子前看妳这样,长的腿把脚站
直的那种美感,让我欲罢不能。”阿难趴在我背上附在我耳边说。
手扶着我的臀部抬高再抬高,脱下他的裤子露出早就勃起的阴茎,暗粉色的比肤色再
深一些充血的颜色,他将手指放入我嘴中让我含舔著。
他背对着我将阴茎靠在我臀缝之中摩擦,双手揉捏着我的胸部,在镜子中我看见自己
的脸因为狂喜而扭曲,无法直视但又令我深深陶醉。
动口舔着我的裸背,阿难用全身上下努力取悦我,或是取悦他,也许阿难他喜欢的只
是我年轻他七岁的肉体,但是不是也有可能真的喜欢我呢?
我怎么会知道。
我用手撑著自己的身体,次次努力支撑阿难带给我的性愉悦,我的洞道溽湿,轻轻一
滑阿难就把那根生殖器官放入我的体内,像是深深掩埋在寒冬中的冷,冷的令人斥苦。
我想起每一次与阿难上床完后独自一人再回到男友身边时我都会用碘酒泡过自己的下
体,深深感到自己的罪恶化成我这个人样,逼自己透过这种举动尝试可笑的净化。
阿难抹起沐浴乳揉着我的阴蒂试图增加快感,但泡沫弄进尿道口让我感到刺痛,又痛
但又舒服的感觉让我更加扭曲,望着在镜中的自己丑陋的红晕与痴蠢的唇还有眼睛,组合
起来的表情令人作恶。
但却真实,真实地想逃。
最后我在阿难的怀中高潮,因为抽插著太大力,当阿难抽出阴茎射出精液时上面还残
留着我的血丝,混著阴道分泌的液体与浊白的精液。
阿难抱起我轻轻如公主那样将我放入浴缸中,搅一池水替我将头发与身体洗过,连他
自己都在浴缸之中,但是像个父亲那样帮我连手脚都搓揉过。
“真不愧是有女儿的爸爸。”我坐在床边让阿难吹头发,当他听到我这么消遣他时他
用力捶了一下我的头,但更加温柔地吹整我的发丝。
离离开这个城市的时间不远了,我们洗过澡后相拥而眠,却梦见某个晚上与男友说的
佛家故事,那晚我们做爱后他让我枕腿上,我将故事简单说过一遍,而他仔细聆听。
听完之后他这么回答我:“这样啊,那我一定是摩登伽女吧,而妳就是使我迷恋的阿
难。 ”
我无法感到快乐,只觉得冷意席卷的沉重。
所以阿难被我称作阿难,那个不断使我迷恋、入魔、沉湎的阿难。
天该亮了,*5最是分携时候,一霎须臾就值得留刻在灵魂里歇止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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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落,死后的大型鱼类尸体足以喂养海底生物。
*1义山,李商隐字义山,作品词藻华丽。
*2“像我这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喔。”,
此两句台词引用《裸睡美人》男主角对女主角说的一段台词。
*3佛典,故事中摩登伽女迷恋阿难而想尽各种办法希望成为阿难的妻子,最后被佛陀开示
。
*4引用夏目漱石《少爷》一文。
*5最是分携时候,引用朱淑真《清平乐 夏日游湖》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