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雨的确是一个不仔细听便听不出口音的香港人。
只有对话中出现某些特定的字、或是讲话的速度太快时,
她才会不小心透露出自己并不是台湾人。
比方说啊就这样啊的“就”,在她念得太快的时候会变成“揍”。
比方说全家火葬场的“全”,在她唸得太快的时候会变成“传”。
比方说,“挪”威的森林的“挪”。
“听说这本很好看。”她在翻译文学的书柜前停下。
“妳说《挪威的森林》喔?”
“对啊。”
“其实那个字唸‘那’。”我语带严肃地纠正她。
“喔……”她有点半信半疑,“那威的森林。”
她就是这样,在这种不太常见的字出现的时候稍微唬烂她一下,
她就会跟着一起唸,直到我忍不住露出笑意,她才会发现自己被耍了。
“你又骗我。”她嘟起嘴,我笑得停不下来。
其实我没有看过村上春树的这本《挪威的森林》,
也没有听过披头四的《挪威的森林》,
倒是有听过伍佰唱的《挪威的森林》。
但我的确有耳闻这本小说写得不错,里头有不少描写性爱的场景,还写得挺露骨的。
认识雨之前,我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
和第一任女友分手后,一蹶不振的生活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这段期间我认识了一些女孩子,也曾经尝试过深入交往,
她的影子,却总在我鼓起勇气跨出第一步时挡在我的眼前。
直到我遇见一个同样陷入低潮的女孩。
我以为自己足够喜欢她,喜欢到愿意克服所有阻碍和她在一起,于是我越线了。
在我将她亲手从低潮中拉起,却在她爬到一半时再次将她推落以后,
我才发现我不过是喜欢“被需要”的感觉。
我们交往吧--我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我们上床吧--我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我们分手吧--我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你生日的时候,见个面吧?”
“我已经没关系了。和你分手以后,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医生告诉我,忧郁的人最好不要跟忧郁的人交往。”
但我一点也不想见她啊。
就连收到她的讯息时,我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
打着忧郁的名号伤害忧郁的人,
是谁也承受不起的痛苦,是谁也承担不起的罪恶。
“我在新竹唷。而且我喝醉了。”
雨传了封讯息给我。
“喝醉了就赶快睡吧。”
“你想不想见我?”
“妳需要我吗?”
“你只要说想或不想。”
“想。”
“那,你要收留我。”
“好。”
我把雨载到她朋友家附近的汽车旅馆,
虽然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却一点也不想碰她,
尽管她不停地向我靠近。
我很害怕。
我喜欢雨,很喜欢、很喜欢。
经过“她”的事情之后,我害怕在彼此的好感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前就上床,
那么这段关系可能就会永远停留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碰我?”雨问我。
“妳为什么要躲在被子里面?”我问她。
“我不想这样。”我说。
“我害怕。”她说。
然后,雨吻了我。
雨的嘴里带着甜甜的酒香。
然后,我吻了她。
她的嘴里漫着淡淡的烟味。
“你硬了。”我的下体接触到雨的身体时,她说。
但我并不想做爱呀……
“妳湿了。”我的手摸进她的私处时,我说。
但她或许并不想做爱呀……
“我不想要我们的关系就变成这样……”我在接吻的空隙说道。
“那……之后再说嘛……”雨抓着我的手,放到她的胸部上。
“答应我,我们不会就到这里而已。”
“好啦……那我们再相处看看……”
最后,我们终究还是对彼此献出最赤裸的一面,暗黄色的灯光中,
雨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胸部,腰部的曲线看起来更加地明显,
拥有卧蚕的双眼在朦胧之间更显得迷人。
我戴上保险套,一边从正面进出雨的身体,一边亲吻着她丰厚的嘴唇,
一阵阵喘息中的酒香,让我跟着起了一些醉意。
“我们换个姿势好不好?”许久之后仍感受不到想要射精的我说道。
一个小时间,我们换了几个姿势,却没有一个足以刺激我的交感神经。
“还是我用手帮你?”
雨把保险套拔掉,温柔地抚摸着我的下体,但是效果似乎没有想像中来得好。
最后,我完完全全硬不起来了。
“对不起。”我沮丧地看着天花板。
“是不是我没有让你舒服?”
“是我自己的问题。”
雨抱着我,靠在我的胸膛上。
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们不会停在这里吧?”
雨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天一早,把雨送回朋友家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收到她的讯息。
我想,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
从她察觉到我对认识不深的她抱有强烈好感的时候开始。
而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会就此停住的,
同时,她也看穿了我内心的恐惧,所以她知道她必须这么做。
“听说这本很好看。”
我走进书店,在经过翻译文学的书柜时停下,想起了雨说过的话。
然后,我拿起了《挪威的森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