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
(一)
他在她结婚那晚离开了这城市,
趁著大雨搭上最后一班开往异乡的客运。
不知道是眼底泛起心碎的涟漪,
还是车内的空调开得实在太过强冷?
只把窗外的世界蒸起一片毛雾,
路街招牌金红紫绿,闪著车内霓虹片片,
斜飞的偌大雨滴乒乒乓乓敲击著车顶,
就这样逃离这城市。
后来,他再也没回来过。
(二)
可说真的,他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回来。
他妹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叫他回家,
他就去了客运站,买了车票,颠簸著返程旅途。
回到了家,就洗手洗脸烧香拜拜,
然后胡乱吃了些汤圆粽子月饼年夜饭,
吃完便是父母姨婶伯舅三法司六扇门八府巡按合议联审。
工作顺不顺利啊?什么时候要交女朋友啊?
为什么还不结婚啊?爸妈想抱孙想得头发都白啦!
总知道躲不过,他便老实坦白,问一句答一句。
咬紧了牙根、指尖藏在背后紧捏住衣角,
用自己的卑微去磨判官们的耐性。
忍到麻将桌准备好了、特别节目就要开播,
退了庭,他悄悄便飘回房里,卷起棉被倒头就睡。
隔日一早,他再去搭清晨初发的那班车,
一路摇晃又回到公司。
有的时候,他分不太清楚什么地方是家?哪里又是异乡?
毕竟他的心早已不在这里,回来了也没觉得什么快乐的。
那曾与她一起去看过的绿山碧海依旧闪耀着落日辉光点点,
红嫩软唇里吐出的誓言一字一句还记得那么清晰,
转瞬灰飞烟灭。
现在再看一样的光景,扁平冰冷只似幅褪色的画,没有感情没有血泪,
他便不再看了。
他根本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心。
没了心总是孤独。他开始嫖妓。
就在茫茫的俗艳香水粉味中寻找救生的浮木,
去消解他做为生物人类的高涨欲望。
于是他开始做没有爱的爱,为了性而性。索求着下腹的满足,掏钱去买。
我很好奇像他这样一个曾经爱得轰轰烈烈、海枯石烂的人,
竟然能打没有爱的砲?
他说这很简单,男人的心与屌之间有一条线,
是用来连接爱与性的。
倘是要没有爱情地去干女人的话,把那条线剪断不就得了?
我摇摇头不能想像,他便在我面前拉起上衣,
露出肋骨下方与肚脐上缘的一道暗红色伤口,
拇指与食指就伸进去找找摸摸,然后扯了两条线出来。
那两条线白白黄黄,像是包皮垢的颜色,
端口上打了结,都发黑了。
他说这就是览叫跟心脏之间的神经线,
剪断了之后,马眼吐出来的白浊精液里面,就再也没有爱。
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没多说什么,只把它们稍微整理了一下,
再塞回肚子里,继续喝他的酒。
(三)
以前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的。
或许是今晚喝多了酒,他开始咕哝起来。
他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去找小姐的,好像是来到异乡三四个月吧?
当晚跟同事们聚餐吃热炒,
小豪在酒酣耳热之际便嚷着带他去见识见识,
说吃了那么多蚵仔,一定要好好挥霍一下精液。
还在怨叹情伤的他慌忙说不要,
威仔只伸出臂膀便将抓住他还举在胸前摇著的手,
一把拽他上了小黄,驶去那时淡水河畔、高堤大墙旁还没拆掉的铁皮屋。
贵叔总不找小姐,只去巷口打芭仔台,
剩下几个人便鱼贯踏入映着粉亮霓虹的小巷。
阿通还在挑三拣四,小豪就先点了个大奶妹进房,
威仔探头去了隔壁间便没再出来,
只剩他垂著脸缩著脖子,陪着东哥在外边等。
东哥从夹克里摸出槟榔,一颗颗喀嗤喀嗤地嚼著,
口水声混杂着红灰与荖叶的味道,却不说话,整个场面比外头气温还低。
于是他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啊,
视线从左边的金发落翅仔扫到右边的卷发熟女,
再瞥回对面的几个奶妹们顾自抽著菸、看着电视或捧读著小说。
高瘦矮肥、青嫩熟韵,千姿百态。
小豪那间顾门的鸡头阿桑瞅着他的浑身不知所措,
转头进屋牵了一个红色迷你裙的年轻美眉出来,
笑吟吟地说,少年仔,这个幼齿,刚来上班,这里叫吗?
他原想拒绝的,怎么能这样呢?
都还没从心碎里走出来,看见女色就沦落去,
前女友对他不义,他可不能不忠。
但那女孩的甜香实在太过诱人,搔著鼻腔心头发痒难耐。
东哥冷不防从后边推了他一把,只说,系查甫仔便入去啦!
他踉跄几步正好跨进豆干厝内,那鸡桑便去牵他的手,
又说,好啦,好啦,来啦!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进了房间。
他还以为房里跟A片场景一样洁净明亮,有张会旋转的大圆床,
天花板还有无数片镜子能映满桃红绮丽的情欲。
结果只看到红红的灯光小小的床,黑脏污垢塞满地砖隙缝,
墙角堆满卫生纸与湿纸巾,
抽剩的菸头歪歪斜斜地挂在菸灰缸边沿。
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鼻腔里瞬时溢满闷溼潮霉的味道。
那女的去端了冷水壶进来,只说脱衣服罢,墙上有挂勾可以吊。
他依著脱了衣服,那女的又说,来,蹲下,他也就蹲下,
看着那女的用冷水壶去冲他的览叫,把包皮褪下,
再拿湿巾蘸水去刷阴茎颈上的白黄黏垢。
耳里传来搓洗纸巾时的哗啦水声,和那女的手上镯环敲响的叮铛交错,
又看见她蹲下时从桃红短裙里露出的白色内裤,
他便这样勃起了。
那女的边洗边搓揉他的龟头与卵葩边问,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啊?之前没找过小姐吗?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哦?
他连着嗯嗯嗯了三两声,那女的用厨房纸巾帮他擦干览叫,指指床,
又说,别紧张,来,这里躺下。说完便开始在他面前脱了衣服。
他张著嘴惊讶极了,本来想别过眼不去看的,
可愈想着转头,视线愈是移不开,
那偏黑的肌肤还算光滑,浮满小红灯的光泽,
深色的奶头嵌在小小圆圆的乳房上,胁下刻印着明显的胸罩痕迹,
屁股上的橘皮挂著松弛细纹,转过身便看到浓密的阴毛蔓生在下腹部,
一眼没眨,他就这样仔细看完。
那女的缓缓爬上床来揉按他的览叫,再牵他的手去揉自己的胸部,
伸出舌尖舔他奶头时,那女人的脸就这样靠在他的胸前,
发丝上的淡淡香气缓缓飘进他鼻里。
他手里抓着的胸部小小的,松松水水的,没什么弹性,
但能感受到真切的体热,透过掌心渐渐流进他体内,自己的心却跳得更快了。
他忽然紧张得全身僵硬,憋着气不敢呼吸,几乎快昏过去,
览鸟头只发起痒来。抬眉一看,那女的正帮他挂套子,
接着便滋噜噜地速起览趴。
吮了一会,再拿润滑液涂上他老二,唤他起身,自己躺下,
边劈开大腿,边抓着他的鸡巴往自个两股间的肉洞里塞。
一下是唇嘴的温暖、又是润滑油的冰凉,再感觉到鸡掰康的柔软炽热,
噗嚓啪嚓、澎滋啪嚓,他摆动屁股就这样抽插起来,
那女人闭着眼睛也嗯叫了起来,手再伸去他胸前用指甲挑逗他的乳头。
他的耳畔响来闷雷轰轰,但下半身却兴奋异常,酸痒得发麻。
不知道怎么著,是这个女人长得像她吗?
或是他的脑海里把她的面容印在这女人的脸上?
他突然觉得胯下压住的这女人像极了披着白纱、洋溢着幸福的她。
原本硬挺高举的鸡巴瞬间便软了下来,滑脱出来便再插袜入去。
那女的急忙坐起身子去帮他抚弄,搓揉好一会也不见起色,
计时器开始哔哔叫了,便说,你躺下,我帮你打。
他便再躺下,也不说话,只感觉览叫又被涂上冰凉的润滑液,
女人的手开始上上下下套撸,又把嘴凑来胸前吸奶头,
半晕之间,只听见那女的在他耳边轻轻柔柔低语,
你好帅、长得好好看,下面好大又好烫,好硬又好棒,
弄得人家好爽、好爽、爽到要出来了。
指甲刮擦著胸部,览叫又重新硬了起来,
那女的套打的速度更快了,又娇声轻喘说,要出来了,给我、快给我。
他又嗅到清淡柔和的发香,那芬芳探进下腹,
惹得提睪肌筋膜一酸,
保险套的尖端便给阵阵白浊浓稠精液缓缓注满。
(四)
小豪不像威仔与阿通这样安慰他,听了就笑起来,
带着酒气的哈哈声就旋绕在堤畔桥下,然后又说,
啊这正常啦,我头一遍干的时阵嘛是卡弹啊,
小姐打了点多钟都打无出来,汝看我咁是有勇?
东哥伸手招了出租车,返头对他讲,
汝别听伊的,伊就拵一支嘴爱豪洨。
后来他听威仔说小豪第一次去叫小姐的那晚,
醉得连览叫都翘不起来,
帮他服务的小姐倒是敬业,看这软竿原本想救的,
卖力嘴吹手打了两节,下巴腕肘都要脱臼了,还是呒采工,便不再让上诉,
小豪那张烂嘴就开始臭讦喇谯,小姐生气了就去找里面的大哥,
连扫带轰地把人赶出来,走出巷口才发现裤子是穿反的。
他捻熄了菸只敷衍地笑了笑,却没怎么听进耳里。
这第一砲毕竟后劲太强,
恼得他心里连续两三个礼拜都是满满的愧疚与不安,
总觉得对不起自己深爱的她、也对不起向她咒过的誓言,
可是夜半深更都会在脑海里浮现那个叫娃娃的小姐的容颜。
他又想用那晚他必定精虫灌脑才丧心病狂的理由来卸责,
然后再暗暗发誓说这事只一回就好,下次绝不能再犯。
结果那个周末吃完聚餐又被小豪威仔拉去,
走到巷口,本想临阵脱逃的,但想想这样好似不太合群,
暗忖只到店前,不进去便好。
不知怎么著今晚小姐比上回多了好多,
各家门口都斜倚著薄纱睡衣、清凉短裙,抛来媚眼搔首弄姿,
整条巷子就这样漫着脂粉香味。
一闪神,阿通威仔小豪唰唰唰地消失了,
又剩他与吧嚓喀喳嚼著槟榔的东哥站在店前,
鸡阿桑悄悄从门旁探出脸来,再向他招手,
他打定主意,摇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
那鸡婆也不理会,又去牵了娃娃过来,在他面前眨起双眼,
那深靛眼眶中的黑邃瞳孔一下子就攫住他喉头,掐魂勾魄,
方才吃的千斤秤陀万斤铁转瞬便给击得粉碎,
东哥的手都还在插夹克口袋里呢,他便自己往豆干厝里走了。
洗净后便上了床,一阵吹含吸舔剧本照搬。
紧张终究难免,可这回督康的时候表现倒好,也不疲软,
就这样坚挺地深入再深入。
噗滋啪滋给低沉喘吁与细柔呻吟伴着,
声响愈来愈大,一直到他喷发为止。
可射完精还没几分钟,
回魂一看,心里的罪恶感又油然而生。
完事后,娃娃边替他清理边向他说的话,他没一句记得,
只有满满的懊恼与悔恨,寸寸啃噬啮咬着他的心。
坐在回宿舍的车上,
小豪又开始唬烂说刚刚多猛多猛,操得小姐唉爸叫母;
东哥一边吐著槟榔渣,一边吐槽回去。
他的身体随着马路的凹凸起伏左右晃动,
脑袋乱哄哄的,也不说话。
再隔两周,他在海产摊就想说不去了,却终没说出口;
清醒过来又看到娃娃一头乱发蹲在床上帮他拔保险套。
奇怪的是那羞惭的感觉却没有接踵而来,
反而像躲进雾里,迷濛著看不见。
接着几次他跟着这群不夹猴们去逛花街、开查某,
苦恼忏悔与良心谴责的声音便愈来愈薄,到最后几乎没有了。
他也想说欢场作戏嘛在所难免,
肉体出轨总别太多,这辈子只干娃娃一个便好。
也不知怎么的,后来的几日他心里总想念娃娃,
他开始想知道那女的是什么星座血型?
从哪里来?又住在哪里?平常会去逛街看电影吗?
喜欢什么东西呢?喜欢花吗?又喜欢什么花呢?
现在有男朋友吗?干想太多了!做这途的怎么可能有?
他拍拍后脑杓,但虽然这样说,还有好多事情他想知道。
可惜豆干厝时间太短,又要洗览葩又要舔奶速屌干砲,没太多时间,
也就没问了,只把衣裤脱了挂好,然后蹲到水盆前,
娃娃手上的金环玉镯又敲击起悦耳的铿锵声。
(五)
后来有个周末,大伙都有事,只剩他一人留在宿舍,
他也没回家里,午觉一路睡到傍晚才起床,
胡乱吃过晚饭后就开了电视看猜猜猜,
看完了再转去智勇电力学校就觉得好无趣,
只有萤光幕里女主持人的白皙美腿令人心神快活,
让他的手心忆起了娃娃手脚的温热,挠得心痒痒的,
便自己去了堤防边。
可真不巧,龟婆说娃娃休息,便要请另一个小姐帮他做。
他看着那满露艳笑的熟女脸上画得绛紫嫣红、五彩缤纷,
像极铁狮贵宝玲珑珠宝,只摇摇手说免了。
走出巷口又叹了气,百无聊赖地在街旁抽了几根菸,
只觉得这个夜里好孤单,大家似乎都弃他而去。
忽然一阵恶寒从尾椎钻上后脑,
他仿佛又回到在大雨滂沱中哭着搭车的那晚,
那种苍凉寂寞的恐惧席卷而来,就快要将自个吞噬殆尽。
抬眼再看到堤防上的情侣们头肩紧靠,或是玩起仙女棒来,
他便扔掉菸头,在恋人们的嘻哈声中快步走进暗巷,
刚才鸡婆介绍的那熟女姐姐是在盼他回来吗?又或是没客人?
仍站在门口冲着他浪笑。
还没等鸡婆来招呼,他就叫了那姐姐进房。
不知是女人之间的嫉妒还是竞美斗妍?或是想抢客呢?
那姐姐可比娃娃热情了,一进门就送来大大的拥抱,
丰满奶子撞上他的胸口软绵绵的,
磨蹭了好一会才去捧水过来,也不洗,只往地上一放,
自个先脱得赤条条的,才蹲下帮他洗老二。
挂在胸口的两团乳球摇啊晃啊,弄得他眼睛都花了。
上了床都还没躺平,那姐姐就伸手抓起览叫,
滋滋啧啧地素了起来,
把包皮系带与龟头冠状沟内仔细舔过一遍遍,
睾丸袋在口中嘴里吸吐好几回,
皱褶上满沾唾沫,卵葩的毛上都是细细圆圆的口水滴。
不知为什么,他的耳边突然听见自己曾经咒过的誓,
先说除了她便再也不会跟其他女人有关系了;
然后说跟妓女只干一次,不再干第二次;
后来又说就算干很多次也只干娃娃一个人;
现在他却跟第二个小姐干上了。
真是不要脸又无耻,肮脏龌龊、淫贱下流得厉害。
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瞬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她这么轻易就能抛弃山盟海誓,
为什么那日夜祈祷能天荒地老的爱情世界会转眼崩溃,
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看得太重罢了。
年轻的时候有人陪在身边,总以为说出来的话就是一生一世,
多了些经历之后就会发现这世界无处不是狗屁。
你的誓言是你的誓言,可没规矩说别人也得按着你的誓言办事。
他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原本最讨厌那些不守承诺的人,
现在却真真正正变成这种人。
他既觉得可笑,又想落泪、又想呕吐,
可还在他胯间滋滋作响的姐姐的舔工实在太厉害,
沿着根部向上扫来的舌尖忽地钻入马眼,又吻又啄,
嘴唇与龟头之间牵起数十条不知道是口水还是尿道球腺液的晶亮细丝,
弄得他就要冻未条,只感觉酥茫茫、爽歪歪,却没功夫去痛哭忏悔了。
(六)
然后呢?然后呢?
每次不叫小姐、跑去打电动机的贵叔跟他同寝室,
等他从豆干厝回来以后,总喜欢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
问他找小姐打炮的细节。
然后挂上套子就做了啊然后?然后还能怎么样?
那小姐反手一把捉住览叫,脚一跨便插进鸡掰,
蹲坐着噗滋噗滋抽插起来,然后换了两个姿势,
干着干着就射了啊。
啊,不不,讲慢点讲慢点。你先说说,那小姐是怎么跨坐的?
腿是张开成M字型吗?还是羞答答地并拢著膝盖?
如果是张开的话,你有看见鸡掰吗?那阴毛浓密吗?还是稀疏呢?
抽插的时候,那查某有捏你乳头吗?
还是捧著自己的奶子、陶醉似地半歪著头享受呢?
翻身压下去干的时候,那婊子眼睛有闭上吗?头发有遮住脸庞吗?
你不讲清楚,便是不容易想像。
那贵叔睡觉不睡觉,还在不断追问,他觉得有点烦了。
现在想想,他觉得最不要脸的就是像贵叔这种人。
虽然从没开过小姐、没干过妓女,这话没错啦,道德上怎么都说得过去,
但却喜欢靠着他的叙述去想像那场景,总是恶心。
这种人就像躲在坚硬的道德外壳底下,
吸吮着他龟头射出来的腥臭精液意淫过活的寄生虫。
他只在心里嘀咕著,要是这么想知道,自个去干一次不就都明白了?
干嘛装得这么正人君子、自诩道德清高?
但这话他终究没说出口,只应着贵叔的要求,再答得更清楚些,
直到贵叔的耳朵舔食完所有他能说出来的淫秽字句、满意地睡去为止。
下个周末,贵叔依旧到巷口去打游戏机,
威仔小豪早在巷口就不见人影,东哥也去找他的老点,
便放他一人慢踱著曲曲折折的窄巷,去探那花丛中的百般滋味。
跟两个妓女打过砲,要干第三个便不是难事,
巷底那间有个穿洋装的轻熟女正对他笑呢。
头发卷起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颈子,
白皙的胸口展示著锁骨的性感,
唤醒他的欲望。
脱下裤子、挂好衣服,就把龟头洗干净,
却没唤他躺下,只让他坐在床沿,张开双脚,
便跪下来帮他吹喇叭。
刹那之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有男人魅力,
能让一个女人这般崇拜、爱慕又温柔地照护他的览叫。
他想起以前跟她打炮时,
总得哀三求四才能勉强被舔上一口,
在她臭著脸、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把舌头伸出来以前,
还要求他拿肥皂酒精钢刷菜瓜布强力水柱反复冲洗个三四次,
害他紧张得连马眼汁都不敢流。
现在可不同了,来了这种地方,毕竟是专业,
臙脂抹得赤艳艳、红脂脂的嘴巴有大有小、嘴唇有厚有薄,
有舌头灵动的,也有嘴撇九豪素的,吞吐的感觉各不相同。
接着就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他便这样花钱买快活,
览交头先含进嘴巴,拔出来又塞入屄里,接着抽抽插插,
双手搓揉乳子、吮著奶头,耻丘啪啪啪地冲撞阴蒂,
不知道是润滑剂还是淫汁浪液?沾得览毛上全是溼滑冰凉。
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
他又把头埋进女人股间,伸出舌头去舔那发痒而不断收缩的膣口肉膜,
还有黑褐暗红颜色不一、肥薄短长、姿态各千的阴唇皱褶。
一开始他觉得很奇怪,那从妓女们鸡掰坑里流出来的巴氏腺液,
不像以前她的淫水一样浓甜似蜜,却是腥臊酸咸。
后来他才想通这鸡掰汤味道的可口或苦涩,
只取决于有没有爱。
但他早已没有心可以去爱,对这些小姐也没想过可以爱。
虽然他不想把她们当成商品,但他明白知道的,
朱唇里的双舌交缠、激烈修干时的玉手环抱、抖动收缩著的股间肉套,
脱去了爱便再不能感受到温度,只是湛著冷冽光泽的物体,
无一不是用来赚钱的器具,
在他拔掉保险套,穿好衣服走出门口的那一瞬间,
便银货两讫,从此再无干系。
(七)
他已经忘记自己何时变得这般现实了?
或许是在异乡闯荡的这几年,见多人情冷暖,
把他的热情销磨得愈是冰冷。
说穿了,不要说那些小姐们,即便是他也是物品,
一只在公司这个庞大营利机器下没日没夜运转的齿轮、
一枚被掌控著权力的人操纵的棋子。
总公司里面两派人马斗争得最激烈那段时间,
什么兵一平五、相三进八、后堡易位、8七金成,
这些不要脸的垃圾手法都轮流施出来了,
他与小豪、阿威,还有整个团队就被这样调来调去。
到了新的前线就去拓展客源,
等客源稳定了之后就让掌权者的心腹去接手;
他们再去下个地点继续开发,终无休止。
于是就这样,他一个城市换过一个城市。
腊月白梅正月樱,二月粉红风铃花。
三月海芋开满山。四月木棉橘红如初阳,落得一地腥臭,
旋即被五月的阿勃勒的金雨给掩埋起来。
六月油桐还未飘完雪的季节,他揹起行囊,
又去看那七月荷花八月葵,凤凰花烧得南国街道遍目赤焰,
伴着蝉声蛙鸣,迎来九月金针十月菊。
北境的羊蹄甲在葭月开花,绽放著孤绝的秋凉,
映着他愈似单薄的身躯。
一个岛国就这样来来回回。
他也在返返去去之中,
走遍无数私娼寮豆干厝小宾馆的陋巷暗街查某间。
连身窄裙V领洋装雪纺网纱针织羊毛衫、
水手服护士服薄纱睡衣蕾丝奶罩深黑皮裙、
高跟鞋平底鞋帆布鞋夹脚拖露趾凉鞋及膝马靴、
牛仔裤休闲裤七分裤连身短裤碎花长裤露股沟热裤、
卡其素面橙纹蓝条绿底白花桃红圆点深绯方格镶金绣银。
朱袍赭缎李红袖、翠羽黄衫霍青桐。
一个个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绛紫眼影里的目光含春。睛瞳闪动,慑魂动魄。
珍珠项链碧玉镯,水晶指甲黑丝袜。
粉色霓虹照在耳后脖根颈背上,皮肤映出风尘味的橘光,
荡著甜得发腻的情欲,红通通、色瞇瞇、羞答答,
不断地摇着手招他徕。
怕是走进花丛便会迷路,泊上秦淮就要晕船,
刚开始的时候,小姐们奶子都凑上来了,他还不敢去看呢!
总是被伪善社会灌输的伦理名教綑绑着喉咙、束缚著嘴眼。
在公共汽车里捷运上看见漂亮的女孩子穿着低胸薄衫迷你裙,波震臀摇,
裸露出来的丰满胸部与白皙臂膀想来明明那么可口,
撩动着他的心、挑拨起他的肉欲。
览叫早已勃起得坚硬无比,发烫的龟头从包皮里探出来,
张牙舞爪、勃发贲张,狂暴地绽著紫红,马眼也都流汤了,
心里那副小小的道德神主牌突地化作如来五指,大如须弥,
又似利维坦张开双翼,卷天盖地,
逼得他撇过头,装作不去看,
只用眼角去斜瞄那乳沟长腿,还有被裙子阴影遮住的胯间。
后来他发现,只有到了这种地方,才慢慢学会放胆去看。
见得顺眼就上去问价钱,足够预算就叫了进房,
给濡霉汗咸混夹着湿纸巾酒精的闷窒刺鼻气味伴着,
趴压上妓女干薄或肥软的身躯,尽情地摇摆腰肢,
去追寻那弹指须臾,短暂似电光朝露又如白驹过隙的舒麻晕茫,
涓注欲望的深坑、薄填心底的空缺。
走出巷口,廉价俗艳香水味在鼻尖消逝;
从女人胸前泌来渗出的温热汗水在掌心缓慢地变干、渐渐冷去。
再一眨眼,环河路沟仔边榕树下的铁皮小屋,
忽地全给拆光光了,就像沙漠蜃楼。
曾经的耳鬓厮磨、躯体纠缠,如梦似幻,
有色非色,皮相肉相,皆是虚妄。
(八)
他仿佛看破,却又执著地不肯放手。
我问他为什么?他耸耸肩说不知道。
只说她结婚之后,他已不能再爱;
心底的恨愈积愈多,总没机会报仇,宣泄不掉,于是那恨也不再成恨。
无爱无恨的心如枯槁死灰,生着人形,却活得都不成人。
只有在查某间的简陋木板床上抓着女人的奶子时,
才会记得自己还是人。
他喜欢小胸部,跟小笼包店装酱油姜醋的小碗一样大小最刚好,
一只手刚好能完全包住,半勃的乳头顶住掌心,
虎口便能触摸真切的体温,感受到心跳的搏动,
只有在那刻他才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真正活着。
小豪以前每次都挖苦他,
说刚刚叫到的小姐只有摊扁的A罩杯,
上半身只剩下红枣排骨,览叫插进机掰之前还以为是男的呢!
早知道就让给他,因为他最爱这味。说完又笑起来。
他都想辩驳说他是喜欢小胸部,不是喜欢平胸,
但想想又算了。
后来他有次在巷口衖底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找不到钟意的查某开的时候,
一眼瞥见小豪说的那个排骨妹坐在墙角打哈欠,于是便叫了。
脱了衣服便看到骨瘦嶙峋,吹舔敷衍草草了事,
压着她抽插时总感觉好像是在干公园里的健康步道,
无数尖凸的骨角关节在身上刮擦,总不是很舒服。
(辵日)迌[七逃]久了,他逐渐明白,网膜倒映的肉相总不真切,
别瞧那波涛汹涌左摇右晃、丰乳肥臀滑嫩Q软,
拆了包装才发现高峰深壑瞬间坍塌成贫地瘠田。
脸皱唇枯、手粗皮松、腹肉肥肿、臀股瘪垂。
我说他一定是没叫到年轻的辣妹才会这样,
他摇摇手说我太不知道了。
青妹仗着年轻本钱,开价既高、服务技巧又不好,心态更差,
不是指拙手钝、动作生疏,就是僵硬敷衍、草草了事。
他说吃鸡吃久了就会发现,其实熟女才尚好呷,
别看那些婶姆舅妈阿姑姨娘眼尾眉角之间百千细纹纵横,
跪吹蹲插舔肛吸蛋功夫到位、服贴顺从,微微泛著浪荡的温柔,
懒叫督入去的时候,那基掰肉壁内侧早就浸濡湿透,
润滑油都不用抹,干没两下就能听见水声。
高突的充血阴核勃起如小拇指头,涨得发红,
整个股间湿漉漉、腥骚骚,漫溢着饥渴难耐的欲望。
卷黑腋毛从副乳与蝴蝶袖的夹缝之间迸发出来,
腰腹间的层层脂肪随着抽插的节奏而韵律地波动。
因为久站而浮肿的双腿抬得老高、阴道口箍得他的阴茎根部微微发疼,
好像要把他的览叫连同整个人都吞没进子宫去。
翻云覆雨交欢畅欲的当下,
男人女人嘴里那要死了、要死了的喊声此起彼落。
人性流露情欲、情欲化为精液、精液又隐喻着生殖,
环环转转、瞬灭忽生。
生死交会之间像电流灌体、又像酸醋辣酒入喉下腹,寒毛悚立、金星眩目,
爽麻到动弹不得的高潮快感终于缓缓褪去,
胯下的熟龄妓女半阖著晕迷的双眼、慵懒地抓着痒,
他也不急着挺腰起身拔出览叫,只伸来还发著颤的手掌,
去摸那垂软的乳子、黑肿的奶头、缀满妊娠纹的瘫松肚皮,
还有栽满蜷曲阴毛的耻丘上的剖腹产疤。
那疤痕的两端微微弯起,
像要笑着对他诉说爱与泪水、欢笑与悲伤。
那是生命的记号。
(九)
他曾见过无数这种疤痕,
直的横的、高的低的、粗的细的、黑色或咖啡色的,
有些疤痕已经浅得几乎不见踪影,
只在他趴下舔吸阴毛气味时能映着小红灯光忽然瞥见;
也有的深深地嵌在下腹与耻丘之间,
衣服一脱下便向他展露满溢的笑容。
他还曾见过歪歪斜斜像是耐吉标志的剖腹产疤,
尾端高高在左腹翘起,
他觉得很奇怪,那个小姐只说偏乡部落医疗不发达,
半夜破水了却没能顺产,痛得剧烈只能随便找个诊所接生,
那夜被急促敲门声吵醒的医生不知道是困未饱还是饮醉酒,
手术刀一划便是这样了;
又说总之小孩顺产健康就好,这些细节便不介意。
但他都知道的,
小姐们下腹疤痕的背后,没有说出的故事是父亲的消失。
许多父亲都因为确切或不明的原因而不见踪人影了,
离婚的、往生的、半身不遂的、重症拖磨的、
服刑坐牢的、欠债跑路的、讨海失踪的、
只是玩玩最后却没在一起的、抛妻弃子与小三私奔的,
或是去了中国或东南亚却再也没消息的。
小姐们各有各自不愿再想的回忆。
但不论是剖腹产或自然产,小孩的父亲许多是缺席的,
有的就算在,也是没能扮演好父亲的角色。
当妈妈的于是流落他乡下海赚这钱,
也不过是为了小孩的温饱或学费。
有些便把孩子留在家里托给阿公阿嬷照顾,
逢年过节才回家见见囝仔,
用辛苦赚来的皮肉钱买些衣服玩具,
带孩子去百货公司看电影,然后吃个好料,
假期结束以后再坐了火车或客运,
一路颠簸回到赚呷的小小豆干厝,点起香菸等客人。
另外有些被安置了,也有些是过给人了,
或许一生再也见不著了。
他有一次在溪湖厝做完以后,
一边摸著小姐肚子上的妊娠纹,问她说生了几个?
那小姐边穿裤子边说,只生了一个男孩,生完就过给亲戚了,
只听说家在台东,但是不晓得电话番也不知道住址。
说完便叹了口气,然后哽咽起来,讲很想念孩子,
毋过这世人想是呒可能搁再相见了。
她话没说完便哭了,眼泪哗啦啦地直流,怎样也止不住,
惊得鸡头破门而入,看到小姐裤子只穿一半在嚎啕大哭,
气得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质问是不是糟蹋人家?
于是他只在异乡遇见一个又一个异乡人,
却不见什么在地的妈妈。
他曾在红毛土路遇到来自台中的小姐,
也在福音街遇到来自宜兰的小姐,
他有一次问府城小公园的小姐说石精臼哪摊好吃?
那小姐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不知道,
但总是热情去帮他问其他的姊妹,
一问之下才发现归查某间里十几个都不是在地人。
后来他慢慢能够理解,许多小姐都不是在自己的家乡工作,
做这行业毕竟惊乎人知道,因此总是到青分的地方上班,
流着不敢让别人看见的泪水。
(十)
于是他在南投与住在八斗子的小姐聊海产,
在马公与来自瑞穗的小姐聊米和茶;
到了艋舺,他跟南国的小姐聊起会叫与不会叫的壁虎,
然后在凤山说起北都盆地里一下就是百天的寒冽冬雨。
怪异的流动、空间的扭曲,
对都市与乡村的记忆、生活经验、族群文化甚至语言,
便再也不是一个能够识别地域的纽带。
他在猪埔仔跟小姐讲闽南语,
在鸡笼铁支路的小木板床上猛力地插干浓浓海陆腔的客家大姊,
在东势厝遇到北京话讲得忒标准的外省二代,他听那俐落的支吃失日,
还以为是大陆妹,感觉很不适应,一阵反胃差点落荒而逃。
更不用说数不清的,从原乡部落下山淘金的高山妹,
以及囫囵著喉咙、纠结著鼻音的外籍军团。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风城工业区外面的铁皮屋选了个黑肉底,
还在纳闷这女孩是怎么晒才会晒那么黑的时候,
进了房间才发现原来是印尼妹,只好硬著头皮上了。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打破地理限制、跨越国际藩篱,
实践全球化与开拓国际观的大好机会,
结果他连一句“How are you?”都讲不出来,
只能用满嘴的Yes/No 与 This/That充数。
后来他发现只要会说这些单词就够了,
剩下的可以用手势或动作补足,最多就加上Good/No Good。
他总是在快感逐渐高涨时,将这些马来或泰国妹的手拉到他的胸前,
示意对方用手指搓揉抠抓他的乳头。
不知道是原本在工厂做工造成的,还是其他原因,
外籍妹的手指尖总是厚茧粗糙,有着强烈的刺激感,
引领着他更加卖力冲刺。
国籍与地界于是渐渐溶解在双方肢体扭缠,
以及抽插喷流的汗水与体液当中,
剩下的只有生物的原始欲望与满足之后的愉悦。
(十一)
再回到北都看花,是好些年后的冬末初春。
杜鹃开得正好,堤防边的颓圮小屋却不复在,只用铁皮高高围起。
闲谈耳语之间也不再听见臭嘴干话,
受不了连年奔波的小豪在上个月底就不干了。
阿通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离职的,什么时候欢送东哥就更记不得了。
年年岁岁花正好,岁岁年年人不同。
威仔拧熄了菸头,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惆怅,
晕黄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可惜那香菸味再过几个月之后,便也再闻不到了。
公司斗争仍旧,让一个好好的工作团队弄得破败四散。
脂粉艳香依稀还在鼻里,放眼望去却早已莺燕纷飞。
他上个周末在宿舍看着经理打包行李,
一句话不讲,依旧忍气吞声。
他有时候都想要直接谯经理说为什么不反抗?
可是终究没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经理房贷车贷还没缴完、
女儿去年重考终于上了大学。
像他这种年纪,当然不能理解这种人到中年的金钱压力,
只能从经理愈来愈白的头发、日渐憔悴的身形中,
作些自以为是的体会。
总道是我为鱼肉、身不由己,倘要不拼斗,便只能任人宰割。
就好比几日前天气刚热起来,晚间雷雨大作的时候,
那些倾巢而出的绕着招牌路灯飞旋的大水虻,
要是一个偷懒落在湿淋淋的地上,身后拖着那几只长长翅膀沾了水,
便再也飞不起来,一只只等著给车轮辗去、被鞋底踩扁。
总得振翅不停地飞啊!
于是他也不多去想,就闷著头努力工作。
总是想着要像手机里脸书上的新朋旧友老同学那样,
扮得光鲜亮丽,骄傲地说著自豪、幸福与成功。
不断往下滑的脸书却像危崖陡坡,指尖下便是无底的深渊、湍险的瀑布、令人窒息的流沙
。
再滑下去,就要被彻底吞没,尸骨无存。
新车豪宅金戒指、牛排好酒美娇娘,
水晶灯与玻璃杯闪耀夺目,美好的事情总在朋友们的身边发生,
那是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高尚华美,光彩四射。
他总觉得自个能力不比人家差,工作总是最认真,成绩也有目共睹,但这些好康全没他的
份。
可就算再怎么不服气,又能何奈呢?
他只能窝在异乡的宿舍,侧躺在小小的木板床上,
就着手机上微弱的灯光,去窥视、去赞叹、去羡慕别人的喜悦时刻、精彩万分,
自己却是再怎么拼斗也抵达不了。
时钟的指针停在凌晨一点五十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他辗转反侧还困未去,仍想继续看,又告诉自己不要再看。再看下去,眼底仿佛就要吐出
泪来。
他愈看愈是觉得自己窝囊,那卑微自尊被打压得更低了。
直到有天夜里,他的拇指停驻在她昨日的动态上,
才发现她刚刚生了一个好漂亮的女娃,
红红的脸蛋发著皱,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他想起她与她老公结婚也十年出头了,总没生孩子。
有时候回到家乡参加婚宴或聚餐,
好友曾跟他说这夫妻两个许多方法都试过了,还是枉然。
他只笑了笑,还以为自己的诅咒应验了呢?
现在看看她终于做人成功,抱着小北鼻开心喜悦,
那笑容洋溢着幸福,却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欢喜。
或许是时间冲淡了一切罢?他没感觉到任何忌妒赌烂恨,反而为她感到开心。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好想摸摸那娃娃的粉嫩小手、Q弹肥软的脸颊,
然后向她说句迟来十年的恭喜。
不晓得是为什么?
原本垄罩在他心头数千个日子之久、堆积如巴别塔般高耸的怨恨与冷漠,
忽然间土崩瓦解、冰消雪融,化作热泪涌出眼眶,
浸染著枕头湿凉一片。
在把自己的心与热情放逐到最遥远荒凉边境十年以后的这个晚上,
他突然发现,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十二)
总公司的人事派令下来的隔周,
巴士是在破晓时分驶进他家乡的城市。
过度开发与大量工业区排放废气氤氲著天空终日灰茫迷濛。
还没开下交流道,飘进车内的空气就惹得他喉鼻过敏起来。
他缓缓揭开窗帘,
迎面而来的旭日把窗上的雾气敲落成滴滴晶莹剔透的泪露,斑斑行行。
曙光金亮刺眼,灼烧着视网膜,扎得眼底一片殷红,
赤艳艳的颜色让他又忆起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异乡夜晚的女体。
浮生肉相,橘粉黑白,饱满或干瘪的肌肤上倒映的小红灯光。
妮妮秀秀叠字辈、安琪贝蒂洋人风、小海蜜蝶酒店味、
阿娟阿芬市场名,和其他数不尽的、
记得住与记不住的名字与脸孔,
还有阿通的笑声、威仔衣服上的菸味、
东哥口袋里包叶槟榔的辛辣甜苦、
以及撑扶著烂醉小豪的嘴里吐来的酒臭、身体的重量,
像是高速公路旁的一幢幢高楼大厦那样,
一幕幕瞬间闪过,忽又消失。
他转过头不再去想,瞥眼瞄了手表,
到市区终站大概还得花上半个小时,
便又闭上眼,只把行囊揣进怀里,
头斜斜地枕靠在玻璃窗上,再浅眠起来。
作者:
foxbite (SyNC)
2017-06-10 09:12:00强到太扯 推
有点长还没看完,但前面写的很吸引人,用词跟年代相辅
这文笔实在是太好了...脑中不断出现画面 这是真正的市井小民会经历到的呀
作者:
Willie4 (国王的新八里东)
2017-06-09 18:32:00蛮悲伤的好文章....
作者:
zeta203 (骑士总冠军!!)
2017-06-09 21:39:00让我不想参加征文了QQ
作者:
KJK7 (.......................)
2017-06-09 22:29:00好文,佩服作者的乡野调查充足
作者: s1014033 (芳芳芳芳芳芳芳) 2017-06-09 22:45:00
我看完了...推
作者:
stw0975 ( )
2017-06-10 01:18:00推
作者:
Hugh619 (步步)
2017-06-11 00:03:00天啊
作者:
zhubao (piggy1031)
2017-06-11 02:12:00太厉害了
作者: fifanan (我要毕业!) 2017-06-11 09:41:00
有厚重感 赞
作者:
n98802001 (å°å°è³“)
2017-06-12 01:32:00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