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倾罄

楼主: cvcon0319 (三月)   2016-10-28 20:45:10
     无题(字多)
  我和翟早就讲好要一起去旅行。
  很奇怪的一点是我不大喜欢跟人一道外出,尤其是过夜的那种。
  因为我总觉得不同的两个人在看同样的风景却有不同的想法与意见本身就是争吵的开
端。
  我甚至不认同相约出国或是国内同游的两个人是真的想分享景色才邀约,多半只是想
找个人陪伴、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翟是我的老板,我在一家宠物店上班。
  
  
  最初只是帮忙刚上轨道的这家店,透过他的朋友与我的朋友之间的询问、辗转告知与
确认,才会安排我到那间有流浪动物与动物味道浓厚的环境工作。
  我不讨厌动物,至少我养了一只狗,没什么理由会讨厌动物。
  ‘嗯?妳说妳养了什么?’他连看我一眼都没地跟我说话,拿着洒水器浇花,‘一只
红贵宾。’我简短扼要地回答。
  ‘喔,那牠应该会吃醋喔,’他蹲下身、放下洒水器,然后继续说,‘因为这边动物
太多了,我家的猫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回家都对我唉唉叫。’他说,口吻就像是他在风俗业
工作当牛郎,这里有许多女人巴着他的下体不放,使他回家都要被女友惩罚。
  我没有特别准备履历或是经过面试的阶段,或者说那段对谈就是面试,总之我就这样
每天早上十点开铁门上班。
  每次打开玻璃门的时候总会格外的不舒服,里面有浓厚的动物味道,有仓鼠用的木屑
味道、混和著饲料还有排泄物的味道。
  橘子轻盈、毫无声音只有脖子上的铃声清脆地响着沿路过来我身边,牠就坐在我脚边
,喵喵叫着讨饲料吃。
  店里的猫叫橘子,是翟捡到的流浪猫,一身橘与白色的毛像地图上的洲,分布在背上
,肚子下是白色的毛,短短的,背上的毛偶尔受到惊吓会竖起来,像静电一样。
  在还没工作之前我从来没有抱过猫,也没什么机会让我抱到猫,因为猫总是在看到我
后,或是我看到牠之后一溜烟地跑走。
  但是狗就极少如此,这个原因我想不透。
  “好了好了,等等嘛。”我求饶似地跟橘子说话,而牠绕在我脚边像是障碍赛一样,
喵喵叫个不停。
  阳光毫无拘束地进入,折射在扬起的灰尘之中宠物店闪闪发光,住在宠物店的动物们
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起初来的时候这些住在宠物店里的动物十分地不习惯,见到我这个陌生人总习惯鬼吼
鬼叫一番,猫叫到还好,但狗一叫起来是响彻云霄。
  ‘久了大概就习惯了吧,毕竟妳每天都最早来喂牠们。’翟拿着动物用的梳耙梳着橘
子身上的猫边跟我说,而加菲猫品种的老大则窝在翟的膝盖上。
  ‘就跟训练一样吧,只要一开门丢食物给狗,久了牠就不再对来的人吠叫反而期待门
开了会有食物给牠。’我想了想,将刚进的猫砂用机器点收数量无误签名。
  ‘人也是一样啊,’翟说,将橘子翻了个身,而橘子发出舒适的叹息声,‘只要每天
都一样,久了也就适应了。’手边抚摸著橘子的毛说。
  ‘不过人会称之为习惯,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他又再多补了这一句。
  我跟老板翟几乎没什么话题可说,最多我们只有寥寥几个动物话题,他沉默起来如同
翟最一开始捡到的猫老大一样,一整天下来也不见牠移动过身躯。
  跟加菲猫品种相同的猫名字被翟取作老大,从牠来的第一天起就适应地宛如一开始就
生活在店里一样,喝水、吃饭、上厕所几乎没有所谓地适应问题。
  老大的年纪很大了,在兽医的判断下,老大至少六、七年有了,再加上有一段不短时
间的流浪街头,使得老大的健康状况不太理想,所以没有打算让老大被领养的意思,只是
让老大自由进出美容师的工作间与卖场。
  老大消磨时间的模样就只是蜷曲成一团如坐垫,将自己搁置在摆放宠物用品的塑胶柜
上,一点声音与动静都没有,一如翟给我的印象。
  午后的阳光角度偏移,晒著老大与橘子毛茸茸的身体暖洋洋,瞇着眼睛两只猫正在打
盹,橘子的睡相不佳,脚偶尔抽动着,但旋即又平静下来。
  翟拿着保温杯里面泡着白烟嬝嬝的巧克力粉,在冷气房里阳光像薄外套一样罩着微微
感到凉意的身躯,反而不那么冷了。
  在店里的情况大部分是这样,员工与店长各自作各自的事情,店里拨放几首我们自己
准备的歌,多半的时候互不干涉,我有时候怀疑翟不是不干涉,而是他懒得开口说话。
  他像幽魂似的只是经过,却也不插入我跟其他员工的话题,举凡聚餐、游玩与美食之
类有趣的共同话题,但他一概不开口,我与其他轮班的员工也早已习惯。
  并非他完全不接触,偶尔也帮着我将店里的仓鼠换木屑,见他细腻地将仓鼠一只只抓
出后再将木屑倒入垃圾袋里,拿着小刷子将沾附在底部的木屑粉末刷掉。
  ‘抓牠们要小心,不然会被咬,’在他将最后一只仓鼠放入饲养箱后他这么说,‘如
果会怕的话戴手套吧。’他说,我点点头表示听到。
  ‘对了,下礼拜帮我顾店几天,我去一趟日本。’他想到似的突然开口说,‘几天?
’我问,虽然几天都是得顾,但总需要心理准备。
  ‘大概……嗯,’他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确定,但我会买礼物回来给大家。’他笑
了笑说,‘妳去过日本吗?’他又问。
  橘子像小朋友一样晃了过来,系在牠颈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将自己柔软的身躯往翟的
大掌下一放,角度刚好地被抚摸了起来。
  ‘没有,但我很想去看看金阁寺。’我说,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没出过国,好像很俗
气似的令我难堪,‘为什么?因为那里是观光客必去吗?’他讲话尖锐地说。
  每两周都会过来洗澡的贵宾狗露露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放在宠物箱里带来,每次这只贵
宾狗来洗澡总是跟主人依依不舍,总是要再三拜别才甘愿,店里都是露露撒娇似的呜咽声

  ‘它是不是必去景点我不晓得,但我很喜欢的一位作家曾经描写过它,所以总想去那
里看看,不过我没有出过国,去哪里我都蛮开心的。’我照实说,想想也不觉得丢脸了的
承认了。
  才说完,露露的主人笑着跟翟打声招呼,并且要翟照顾露露,‘呐,大部分的主人都
只觉得身边的宠物是一种附属品,不过露露妈用情至深将露露看作自己刚上幼稚园的小孩
,总是再三叮咛。’他起身准备往露露洗澡的美容室走去。
  ‘有机会我带妳去京都吧。’我还在更换其他的笼子的木屑,面对着他的背影他这么
对我说,‘啊?’我疑问,‘妳不是想去金阁寺吗?’他说,我听得很清楚,但我没有回
应他。
  说说的话很简单,一天说了几乎上百句话,绝大多数话只是一种类似生活的呼吸存在
,它并不一定有什么意义非得存著,但话却无时无刻被说著。
  我不认为翟说这句话是认真的,也不曾真的想过,毕竟我与翟没什么关系,我们甚至
不曾算是说过什么有意义的话的朋友或是同事。
  所以翟不在宠物店里,橘子似乎很寂寞,幽幽晃着,尾巴像蛇一样地扭动着,“喏,
给你。”我将干饲料放在牠前面,牠喵叫一声像是说谢谢地吃了起来。
  同时也在老大面前放了一碗食物,“老板不在你们很无聊吧,毕竟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们梳毛呀。”我摸了摸老大一脸不屑的脸。
  加菲猫品种的猫生下来的长相总是那么的不屑、不爽,半开阖的眼睛与扁扁的脸,说
不定猫界也会因为这样的表情而排挤。
  才这么想,翟已经传了条讯息过来询问店里的状况,“都还不错,不要担心。”我回
传这通讯息给他,看他快速的已读,之后是一大串的照片,很多建筑物、街道、食物、寺
庙、绿树、红花、白砂、小巷、屋顶,许多的照片。
  “还没带妳来,这个给妳。”讯息上这么说,上面是满满的照片。
  在他回来前我们偶尔传讯息,每天认真地用条例式报告发生的事情与进出货状况,“
好。”是翟看完这些事项后唯一地回答,然后又再无止尽地分享。
  我不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不是一种分享,但对我来说他简直把我跟他的这个讯息框当作
照片记忆卡,他去的这些天每一样东西、每一座建筑物、每一朵花与每一棵树的照片都在
我的讯息里。
  他自顾自地拍照,不曾问过我是否打扰到了我,在我的认知里面他只是我的老板,于
公在上班时我是他的员工我该已读他所有的讯息;于私在下班时我有自己的生活应该将他
的讯息直接删除才对。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地分享,就算是,他也该思考我是否有兴趣,但我无法触及那
样的空气,基于这个理由,无论我再怎么有兴趣都了无兴趣地看着他的照片。
  “这几天打扰妳了,我该回去了,其实我只是想说说话而已。”又过了三天,那天的
半夜讯息上只有这句话。
  回来后翟没事般地发了礼物,每个人一包牛奶糖,而那些照片与对谈像是梦境一样,
他一回来后我便把那达几千的讯息栏删除了。
  相安无事的继续我们的生活,他一贯他的沉默而我也只是尽责将我的事情做好,多半
时候的晚上只有我们轮班,有些只是来打工的妹妹将围裙挂好就赶着上六点的课, 留下
我跟店长两个人。
  虽然我从来没拜托他过,但他在回来时总是买了我的晚餐,“今天是牛肉面可以吗?
”每次他都会这样问,我也不曾跟他说过哪道菜不行,于是我们看着电脑萤幕里的新闻一
边吃著晚餐,新捡到的黄金猎犬嘴馋地望着我手上夹着地一大块牛肉。
  “Lion不行。”我揪著眉头跟牠说不行,像是告诫三岁孩童一样,每到晚餐时刻我都
这么跟牠说。
  Lion是下雨的晚上流浪著被我捡到的狗,黄色的毛因为年纪而斑白,还打了几个结,
我与美容师各自愿意出一半的钱将牠养在店里当店狗。
  牠老是笑着,露出牙齿的笑,搭配上圆圆慈祥的双眼,牠总是让我觉得心情愉悦地将
脸埋进牠长长细柔的的毛中。
  比起猫,我更会跟狗相处。
  橘子讨厌庞大的Lion,起初牠靠近时橘子总是竖起全身的毛,连爪子都露出来,黄金
猎犬总是傻傻憨憨地看着橘子,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表演。而老大不动如山。
  “妳们家的狗不会吃醋吗?尤其妳跟牠这么接近。”夹着面条翟捧著纸碗问我,“还
是会啦,但没有像一开始这样这么反对。”我抓抓头说,想起家中的狗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那一阵子刚回家牠像是X光似的扫描着我身上的气味,咬着我的脚表达不满。
  没什么话题我们也习惯了,配着新闻台主播的字正腔圆,我们重复这样的生活许多天
,“找个时间我们去京都吧。”他在今天突然这样说。
  剩下到打烊前的片刻我不复记忆。
  “我想我们在一起,分享吃的喝的看的也一起,我想我们在一起。”我认真揣摩这句
他传给我的话。
  “我想我们是在一起,分享吃的喝的看的也一起,我想要我们在一起?”我传送这句
话给他,这是我揣摩出来的文意。
  “是的,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他说。
  所以我没有确认任何事项,任由著关系发展,不算亲密,偶尔我们牵牵手吃著东西或
是在街上,然后安排出国的事项。我办了护照,翟问我想去哪里,所以我开始看起旅游书
,想着京都会是什么光景。
  这期间我们的日子与交往前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大多数我们的话
都是在讯息上说,他沉默寡言看我的文字,我读着他给我的了然于心的空白。
  然后我们在一起,有别于一般情侣般的甜蜜,我们不曾探查对方的讯息与行踪,有时
候他会告诉我他正在哪里、或是在做什么,但从来不是报备的那种告知,只是提起,告诉
我现在正在做什么。
  我享受这样的状态,不干涉对方最美好的距离,却总显得有些空洞,只是无形的,连
我也说不出被掐紧似的空是哪部分。
  我与翟差了七岁,虽然正好是我喜欢的质数。
  但我与他的间隔却差了三十一年,这三十一年我不知道在何方做了什么事,而我尽可
能地告诉他我怎么来又打算去哪里的这二十四年。
  这三十一年来他遇见、认识、熟悉、建立不一样的人与习惯,我却无从得知却也因为
尊重还有怯懦提不起勇气询问,而他也并没有打算向我说明。
  无损我喜欢他的方式,是的,我喜欢翟,喜欢他微红色的头发还有覆蓋在额头上形成
阴影的刘海,还有非常娇小的耳朵。
  我总是记得一个人的细微之处,却总是忘记那个人的长相,例如我记得他手掌上的茧
还有裸背上的疤。
  我不确定他记得我什么,我总是在想有一天我们会分别,如同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
在一起,以这样的形式,或者说以这样的姿态我们想我们在一起。
  为了分别而做准备,悄悄地我没有告知翟,为了建立我若有似无地模样,我总是搽上
ISSEY MIYAKE的男性木质调的香水味儿。
  这股香味最后是淡淡的柏木味,少了女孩子喜欢的淡雅花香,少了粉味它如树林里的
空气味,我非常喜欢这股味道。
  我想我是与翟赌气,就算我很想很想将我所有喜欢的一切与他分享,却因为他的毫不
感兴趣而作罢。
  在九月底前我们往京都的方向飞翔。
  飞机上升后的夜空我看见最高的夜景,车灯流窜与高速公路上如生命线漫延的昏黄车
灯在距离下明明灭灭如血管灌输著。
  它就像自然科学课本上会显现的模样,美好却是发展与破坏的象征。
  我赞叹此生第一次的赞叹,却也无法往好的方向想,会不会这是唯一一次呢?我想着
,还没有解答,“妳还会有下一次。”在黑暗之中他说,替我解答了脑海中苦闷的疑惑。
  我默不作声,这是深夜的飞机,到达关西机场已是凌晨,彼此戴上耳机,只有如空气
流动的轰轰声轰炸耳膜,久了渐渐觉得安静的连星星眨动的明暗都会有声音。
  眼睛干涩,窗外的风景是一片黑色,偶尔有如负片般灰白的云,我想像躺下之后寒意
浸润身体深深深处直达骨髓。
  我看着手上的书漫不经心地翻页,这本书我已经看过非常多次,书页泛黄、受潮,却
因为意外得到作者随意的签名而舍不得回收,封面上是如娇兰的香水蓝色小黑裙的午夜蓝
与漆黑的配色。
  随着小说里女人与女人相爱纠结,她们从我的城市──台中,一路蜿蜒、缠绵如吻的
感情到了京都──我所向往的城市。
  我记得,小说里她们之所以没有在一起,不是因为谁不爱了谁,而是谁都太爱谁了于
是分别。
  “你是因为喜欢京都所以喜欢日本,还是因为喜欢日本所以喜欢京都?”我脑里思考
,踌躇著是不是要询问,但翟的表情看起来愉悦,提着蓝色的帆布行李袋跨著步伐,我险
些跟不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显得有点慌张,走上一小段上坡,这里的空气没有汽车排
放的废气。
  一小间建筑物里种了如漩涡般深绿、浅绿与黄绿、褐绿的树,它们交错,枝与枒杈错
综,我抬头,秋后的阳光温煦,藉著光滑的树叶折射著,树荫下闪闪发亮。
  先是用眼睛看,我总是到了后面才拿手机出来拍照留念,“怎么了?”翟问我,帮我
拿着建筑物的纸本导览,“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感。”我半瞇着眼将阳光拍下来。
  只是纯粹的一颗太阳并不算什么,只是一棵纯粹的树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只是一座
踽踽凉凉的岛屿并不是什么,而是凭借著光的几亿距离、只身茁壮的树与受点缀的土壤。
  “成为人也有这些好处的。”他说,我转过头去,翟只是笑着,再走去,有几个穿着
制服的日本学生分成小组拍照着,有点难以想像平日竟然有学生自行外出做校外参观。
  随着风粼粼,像起皱了的缎一起一伏,金阁的模样疏疏落落地投影在镜湖池上,尽管
不断打碎、重组,金阁却如绵延不绝的山陵线不曾间断。
  我是看到了。
  池水里是绿茵茵地透明,如玻璃般倒映了金阁寺的塔顶,如同所有人所说的,金碧辉
煌包围住建筑物,我感受不出来它如宝石般那样该受人赞叹的美。
  在树与树围绕之下它隐匿在树的背面,揭帘般我不断靠近再靠近,靠在栏杆上我不在
意其他游客藉著金阁作为背景的到此一游留念,我只想再靠近些看着几年前我早已认识却
陌生得彻底的金阁寺。
  
  对我而言,金阁的美是背负著金阁炎上事件所承载着悲剧性的破坏痛楚才显有的美,
如同割开伤口后沿着伤口隙缝涌出的血一样。
  并非重生所带来的美,而是因为人所系在究竟顶上凝聚成如乌鸦般的平凡的妄想,期
待金阁成为自己心目中理所当然的唯一。
  却在它矗立于池央,如眼神凝视般久久不曾阖眼,只是定眼望着我,使我明白我只是
慑于它生于历史、成为历史而投注自以为的情感。
  如同我只是自以为着我们的相爱。
  我确实喜欢翟,但喜欢的却是他不曾受我拘束的时候,特有风格的说话方式与不耐烦
的口气,以及各种若即若离如同游魂似的存在。
  与我相爱,却必须要甘愿在我身边所受我自由的掐攫,我矛盾于翟该有的姿态该如何

  他带我来到这里,只为了一睹金阁寺真实的面貌,就连倒影都是它的一部份,走过最
浪漫却最萧条的一段。
  而我恨透了所有的人只为了减轻自己的人生,如缎般除痕似的要我好好过我往后的人
生,借此最后将模样雕成慈悲成为好人。
  谁都不是荼糜,
  却期望开到荼糜。
  我想起临来前与翟的对话,怎么样也想不起来我们曾经陪伴,如同交换礼物般的我们
彼此交换交错的时间,‘我想我们不适合,去后我们便分开吧。’
  对话框文字上写着,我的光标闪著,打不出下一个字句,我只说好,在距离一无所有
前我有的是自我答应自由所保留的自尊。
  于是我起飞飘飘然,随着瑰丽地幻想与翟一起起飞,来到一切荒芜却是他自由的国度
,包围他的是他所熟悉的一切,倾尽三十一年的年岁终明白即使岛屿破碎如他仍拥抱,而
永恒的砂砾隔离着他无法融化成一体的苛求。
  稍晚后我们漫步走着回到街道上的住宅区,才过八点街上却安静的连点人声都没有,
只剩下少数的人晃着便利商店,与自动贩卖机亮着的BOSS咖啡招牌。
  我们无声走着,对话极少,而各自沉浸于心思中,我无法打扰他的思绪是否想起了什
么或者回忆,他亦毫不在意脸上透露出几年前的经历。
  我与他的距离不只是些微的几个步伐,更是他不曾跟我坦承的所有过往,这些过往分
秒与时、日与月、季节更迭与撕下一张张的年巧工出他现在这么吸引我的模样。
  回到下榻的地点我拿了毛巾便进去浴室里洗澡,借此逃离他眼神底毫无所获的爱意。
  热水氤氲,我对着镜子看自己右手臂上的伤口,那是无意间被橘子所抓伤的一痕,因
为养狗的原因早已打了破伤风便不那么紧张。
  ‘很痛吗?’那时唤得翟一声专注,他仔细地替我清洗伤口与擦上碘酒,干掉的褐色
碘酒在伤口周边的肌肤紧缩,像小小的嘴亲著、舔舐著伤口呵护我的脆弱。
  那时候正是冬末,在我毫无预警之下翟还是原来那个还不是我在意的翟,他的关系之
于我的什么都不是。
  而现在我正尝试将我右手臂上的一道伤口抠下结痂,那是一斜斜划过的痕迹,暗红色
一点一点如斑驳的粗糙伤口。
  起初我郑重地轻轻用指甲抠过伤口,不是蛮力,而是如搔痒般的若有似无,一点点一
点点的那伤口的结痂慢慢被我抠下,伤口又再次涌出鲜红色如白兔子眼睛的血。
  我抽过卫生纸将它强压,使它止血,站在莲蓬头底下卫生纸湿透了,我将卫生纸取下
忡忡看着,它在白色湿透的卫生纸上晕开,中心一鲜血红──不是正红色,而是带点橘色
的红,自中心点渐渐晕开成红色、橘红色,玷污了湿重的卫生纸。
  镜上开了白色的雾花,我将手放上去,手心传来尚冷的玻璃触感,透过模糊不堪的玻
璃我看着翟的模样伸手拥抱着我。
  好久好久的第一次,与记忆中的再温暖一些,那是从他左心室里打出来脉动的血液,
打出鲜红色塞满氧气的爱意。
  他将手揉捏着我纤细的右手臂,使伤口里快凝固的血液以即将干涸的受迫流出,随着
水如细小的河床流着分支。
  他裸著上半身,厚实的身材总是在脱下衣服后令我害臊不安,心脏在浴室里鼓动,我
享受他的抚摸,身体确实地做出反应与潮红。
  我多喜欢翟用赤裸的皮肤碰触我的皮肤,这使我觉得他卸下了对我的篱笆,不高不矮
却正好隔出我与他之间两个空间,并且彼此不触犯彼此。
  在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们不曾大声争吵过,却总是用深刻带芒的语言伤害敏感并且
脆弱的感受。
  而我们却真实相爱。
  他转过我的脸颊亲吻我的唇,娇嫩的部分被咬住,我感受他呼吸的气息在我鼻间,而
我屏住呼吸,享受片刻的时间,无论多久,离分别前都是一瞬。
  夜里宁静,莲蓬头的水还在流,他将我往铺着白色床单的矮床一放,压着我将我大腿
分开容下他的身影。
  映在我眼内是他的模样,毫无表情始终皱着眉头,好似什么事情都不顺他的意,额头
靠着额头,我努力体会现下的他是什么感受。
  该怎么去形容现在的他,而从第一眼开始我不断地提领我的爱去定义他,如同信仰般
承接他所有一切,将属于他的一一接纳成为我自身的一滴养分。
  直到他不再愿意只甘愿成为被膜拜的星,今夜过后他即将离开我的轨道。
  耳鬓厮磨,我吻着他小小的耳朵,他抚摸我身体敏感的器官,感受的到我的阴部濡湿
,体液沾染着他的手指,而我小声呻吟在他耳边。
  我从他的耳一路亲吻他的颈到他的肩膀,并且将他推倒往他身上一跨,持续亲吻著。
  我用舌头舔着他的胸口,感受的到在我身下他的阴茎勃起抵着我,闭上眼睛我舔著,
将他的器官含入嘴中用舌头包覆著旋转、逗弄。
  我看的出翟压抑的享受,因为他压着我头要我再深入些,为了满足他我忍着异物侵入
嘴吧的呕吐感持续套弄着他的阴茎。
  他就像抚摸橘子般柔顺的抚摸着我,顺着我头发的线条抚摸著,如高潮般我享受他用
手指流露出无意的习惯疼爱,这并不是针对我,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我们无声的做爱,在他想进入身体时要我起身躺好,透红赤裸的身体面向他,而我不
敢直视地看着他摆弄我的肢体并且进入。
  被撑开的感觉,两片肉荚湿润地包覆着他的肉棒,起初是小幅度地抽差,而我的液体
沾满他的生殖器官。
  对我来说做爱本身的愉悦程度不及被拥有与拥有的心安。
  被抢夺并且作为所有物般的珍惜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与我同情在雨中流浪的
Lion一样,同情起牠无所适从的流浪,我将牠接纳进我的生活里,与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
,包含我与生俱来的爱。
  我多想让翟拥有我,并且我也拥有他。
  “嗯啊……还要……”我大胆地喊出来,借此取悦翟,只求一时半刻让他眼里只有我
,只剩下我。
  他抽插著阴茎在我的阴道里,我紧紧包覆着他,再深入再深入,若能,我则期望用体
温融化他成一滩池湖的水,被浪潮推挤摆弄。
  我想起昨天的夜晚他带我经过三条大桥,像寻宝似地找寻拟宝珠上的刀痕,川边柳树
随风飘荡,那夜正好月圆,四周声鼎沸,到处是我听不懂的日语说笑着过着他们与我们毫
无关联的生活。
  那晚,黑夜上的月亮摔上了鸭川。
  翟将时间花在追逐与被追逐之间,无论暗潮汹涌是否,对他而言这是他为了生活榨取
甘美而存在行刑般的生存。
  鸭川是美的,我用黑白照片的方式拍下川景,有着两旁窄房的街道,,整街亮的灯一
一投射在河面,因为光线,如被水弄糊了的晕染。
  我不禁悲从中来,臣服于属于这纷乱却异常秩序的美,四周是吵闹的人,而我终于不
属于我自己,在听不懂的语言里我不再是谁,任何一个角色的拼凑都无法将我嵌入。
  就算是翟在我的身边,他归还给我的自由都充分地理由让我忘记用我的身分去爱他。
  而川水潺潺,顺着时间走不可逆的瞬间。
  包容所有一切包含改变的一切,所有的人、事、物都是为了不改变,为了保留这所有
一切依恋的,然后改变所有一切。
  有好几次我的怒吼都到了喉头,亟欲将我所有的疑惑都与翟大吵大闹,最好将所有一
切温柔、平静、如毫无生气的毛线般抽开线头使所有一切大受打击与纠结然后不得不撕毁
我们最慈悲的给彼此的假象。
  可是无法,每当他抱着我拥我入怀时,喉头一滚,随着他在我耳边吐纳气息便吹熄了
所有的暴力与冷却。
  我愿意为了翟,焚烧我三十六度的肉体只给他灼热的包容。
  直到连心都灰烬,万劫不复彼此都回不了头的撤退。
  我高傲,留下最高最高的气度,装做我所有早已明白,其实我不明白,却却留下说白
了的空白,无言以对的最后却难堪的用最后诺言好的旅程塞满空白。
  夜,是夜。
  他浏海上的汗水滴在我额头上,他扶着我的腰在我体内动作著,我没有说话,我与翟
都安静,我想问他你还爱我吗,可是我没有问。
  如同香水味,我只想留下飘渺的若有似无,即使嗅到雷同却永远都不是相同,就算是
一样的配方却再也无法凭著印象调整浓淡适中的比例。
  再爱再爱连我都要自我摧毁,丁点都不留的将灵魂碎片留在他的身边。
  白色的床单上留有从我体内涓涓的体液,我愣著,眼泪却流不出来以剔透做诀别。
  乘上飞机,不得不我们依旧坐在一起,在降落前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冰冷,不再
是我眷恋的温度,只是无论如何他的手总是冷的,好几次在入眠前我握着他的手摩擦,只
是希望生些暖意给他。
  回到平地,脚踩踏实的平地,不再头晕目眩,入境后一时我语塞,诀别该从何说起。
  “回去要小心。”翟说,肩上背着蓝色的背包,看起来却一身轻盈,宛若从来不曾负
担过的笑着。
  “好,你也是。”我刻意将香水抹些在虎口,借此摩擦他的衣物使气味眷恋于他的衣
袖流连忘返。
  天凉,我看着他的背影,果然不是会回头的人呐。
  我想,目送他背影离去。
  又是夜,我乘上返家的车,一夜已过去。
  秋末,荼靡过时。
-
附上照片
http://imgur.com/a/Qr4V9
其实我想不到标题,如果大家有更好的标题
希望大家能给我些参考
作者: oopswu (宇宙无限大,而我一个人)   2016-10-28 20:57:00
写得好
作者: blackzero1 (honChao)   2016-10-28 20:58:00
长了些不过好看,一夜过去我想到仙剑……XDD
作者: Csir (张胖胖)   2016-10-28 21:13:00
呜呜
作者: karta570539 (轩)   2016-10-28 21:14:00
优质文
作者: qk025898 (思于)   2016-10-28 21:16:00
上次去鸭川跳乌龟时,我有冲动差点把身旁的友人踹进鸭川喂鱼!!对了,文很长,我有认真看完,写的很好,推!!
作者: MoriA (局)   2016-10-28 21:50:00
我有认真看完喔,好看推
作者: EVILMAYCRY (恶魔)   2016-10-28 22:00:00
三月必须推,你总能写出我期盼的文字
作者: n98802001 (小小賓)   2016-10-28 22:01:00
作者: coffeeteaor (amy)   2016-10-28 22:11:00
作者: JenniferG (行動代號:珍妮佛)   2016-10-28 22:15:00
喜欢这种氛围 谢谢你的文章
作者: rubykry (山兽神鹿比)   2016-10-28 22:22:00
推推 好看~~喜欢^////^
作者: i00358 (dodo2002)   2016-10-28 23:01:00
写的好好
作者: s1014033 (芳芳芳芳芳芳芳)   2016-10-28 23:14:00
呜呜
作者: sk82die (黑眼圈传说)   2016-10-28 23:17:00
未看先推
作者: seabitch (海婊子)   2016-10-28 23:38:00
推推!!
作者: boarorpig (boarorpig)   2016-10-28 23:58:00
很细腻
作者: damu (damu)   2016-10-29 00:02:00
作者: steelchai (森)   2016-10-29 00:08:00
推 难得看到自己的姓。
作者: pppeko (狂贺~松山16连霸HBL冠军)   2016-10-29 01:00:00
作者: Hugh619 (步步)   2016-10-29 02:17:00
啊,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三月的文章了,真满足
作者: aaagun (A枪大叔)   2016-10-29 03:23:00
作者: CuzItsFun (哎呀)   2016-10-29 07:39:00
作者: andy15001 (哈哈 路过的)   2016-10-29 08:07:00
有点长 不过写的很棒
作者: quintis   2016-10-29 08:22:00
色彩丰富 景色与心境巧妙交融 在真实中亦有虚幻的美
作者: Zach010730 (ohhaga)   2016-10-30 04:11:00
作者: celebrellar (Celebrellar)   2016-10-30 11:54:00
喜欢这样的文字!!推!!!
作者: babycat170 (周慧豹)   2016-10-30 12:48:00
好美的文字 先推再看:)
作者: isisnaiften (腹黑君)   2016-10-30 23:54:00
看的我只能被你带着走...=///=
作者: yaya301141 (礼仪成就不烦)   2016-10-31 15:26:00
推很美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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