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惊恐地睁眼,
江易军无法分辨呼救声是真的从自己干涩的喉头发出、
抑或只是属于刚刚黑暗混沌的一部分。
深呼吸几次,
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半晌身子跟意识才从噩梦带来的压迫不适里挣脱。
挪挪僵硬的身子,最后他还是决定起身,
掀开棉被的瞬间冷空气让意识更加清晰。
拿起水瓶喝了口水润润喉,
冰水滑过因咳了多日而肿痛的喉间,
刺痛感让他微微拧起了眉。
开了灯走进厕所,
他下意识检视镜中的自己。
那张已经改变太多、多得旧识都讶异、
只有他自己明白仍有许多阴影挥之不去的脸。
他叹了口气,
不自觉开始回想刚刚的梦。
细节片段在睁眼的瞬间就只剩下琐碎,
让他在梦里几乎喘不过气的人影,
却跟恐惧一样清晰可见。
那些毁了他的童年、
差点毁掉他大半辈子的人,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些过去尖酸刻薄嘲讽他、
在当时他的单薄身躯留下累累伤痕的人,
一个个都比鬼魅还可怕。
梦里他们对他穷追不舍,
当他噙着眼泪拔腿狂奔,
以为看见救星时,
那些视而不见的冷漠又让他做了一场好长好长、
仿佛永远醒不来的恶梦。
他终究是醒了。
怎能不醒呢?
恶梦终究只是恶梦,
天一亮,
世界会再度明亮起来。
尽管他曾深信自己会一辈子就这样,
没有日夜,没有天光,
只有还有血液流动的躯体提醒他自己还存在这世上。
他很常想过去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软弱如他竟然强韧无比的活了过来。
反正,
都是在地狱吗?
扯了扯嘴角,
心中的苦涩扩散得凶猛,
扭开水龙头掬了把冷水,
他把脸埋入冷冽之中,
屏住呼吸,
水早已从指缝间流光,
他还是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时才将脸抬了起来。
新鲜氧气重新进入肺部时他脑海里的晦暗早被一片空白取代。
身体本能让他只惦记着继续呼吸。
他还活着。
也许是骨子里仅存的叛逆,
不服输的性格让他成了让众人刮目相看的浴火凤凰。
凭着脚踏实地努力,
比起还在浑噩生活的人们,
已是一家餐厅的老板的他总被赞扬说是事业有成,
他从未为此自满,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一步步血泪铸就现在的他。
从学徒熬了几年,
省吃俭用才拥有现下的一切。
餐厅不大,但处处是他的心血。
过去那段辛劳乏味的日子很苦,
但曾在地狱活过,
还有什么不能忍?
也许他还得感谢那些伤害他的人。
可能那些恶魔也不会料想到曾被他们狠狠踩在脚底下的他会有这天。
--他们也不配再有关他的人生,
他大费周章的改名甚至改姓,
搬离孕育他的土地,
那些让他至今仍恶梦的,
全都像顽固的牛皮草,他费尽力气才从生活圈清除干净。
意识到不必再与那些人有所连结是一件高兴到都要落泪的事,
他才明白这些看似可以被轻易原谅的人,
有多么不被他所原谅。
只是他有些意外,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做恶梦了。
过去的他有过好长一阵夜不成眠的时间,
伴随着噩梦惊恐还有眼泪,甚至绝望念头,
可他都撑过来了。
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吧?
每每一有压力,
这些黑暗就会再度出现在他的世界。
后来的他已经很习惯跟这样的自己应对。
于是回过神他就告诉自己:
只要再努力一点,
天很快就会亮。
这些追赶他的黑暗,现在就是他前往光明的动力。
喉头又是一阵骚痒,
下一秒扶著冰冷的砖墙,咳到眼泪都迸了出来。
最近似乎太过劳累,
只是稍微了淋了点雨就让他在夜里咳到现在腹部酸痛。
幸好今天休假。
他不必起大清早到市场里亲自挑选新鲜食材,
一个人窝在厨房里备料直到员工们一一到来,
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病况会影响到客人。
望向窗外,天还是灰蓝色朦胧。
他想过躲回被窝里蹭著余温再睡上一觉就当作完美的休假,
但一闭眼再度坠跌黑色空间的惶恐让他睡意全失。
再度扭开水龙头开始盥洗,
他决定做件久违但的确是过去自己唯一充满期待的事情──
吃顿美好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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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早餐店,
他站在柜台边望着琳瑯满目的菜单。
时间极早,
除了忙进忙出的店员明亮干净的空间内只有他一个客人。
突然一股淡淡的香气窜进他鼻间,
他转过头,娇小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然伫立在他身旁。
他有些讶异的睁大眼。
向来十分注意四周动静的他竟然没发现她的到来。
无声无息的,仿佛她不存在这个时空一样。
Oversize的驼色大衣遮掩不住她窄小肩线,
一头乌黑的直发束成马尾露出白皙的耳壳,
皮肤白净无瑕,却没有红润血色,
他想她最多是大学毕业的青春年岁,
款式古板的银质圆框眼镜略显突兀,
他终于注意到那隐藏在玻璃镜面后的飘忽。
──他一时间没办法厘清现下的感觉,
这女孩就真切地站在她眼前,却缥缈的像不存在,
直到女孩点好餐,抬头与店员开启对话,
才遏止他荒谬错觉。
那女孩声音细弱像未发育的孩童,
或说她的举止?
她像他小学那年班上转来的转学生,
总瑟缩在门口抵抗陌生环境,虽然一切仅是徒劳无功。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过于唐突而心跳加速,
但女孩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
静静的越过他身旁坐进单人座。
明明活着,却没有一丝活着的生气。
看着她木然的眼神,似曾相识的晦暗让他决定收回视线。
但原本打算回家享用早餐的他却改变主意,
坐入那女孩旁边空着的座位。
他拿出手机,手指无意识滑著,
视线全落在那女孩身上。
她挺直肩膀望着远方,偶尔将向下滑落的眼镜推回原位。
不像时下的人习惯用智慧型手机打发时间,
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期待的样子。
她在想些什么?
他好奇着她眼里那不够肯定的眼神。
接着她的餐点送上,
纤细的手指执起刀叉,
将食物切成小口送到嘴边,
一口显眼的牙套才让他注意她的下颚跟门牙特别突出。
是因为这样吗?
他不自觉臆测着她气势瑟缩的原因。
然后是他的餐点一一摆在眼前,
他才收回猖狂视线。
他们几乎同时用完餐,
一前一后结完帐步出店门。
天亮了一些,
清晨的水气让街上罩上一层薄雾,
他搓搓臂膀试图暖活自己。
然后那女孩跨步,他不自觉跟上。
真的,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在跟踪那女孩。
只是意外的他们的路线有些重叠。
他想着还是去店里确认一下食材是否充足,
没想到那女孩也在同一条路上。
那女孩提前转进小巷时,
他失神地停下脚步盯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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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光线在巷口硬生生分成两半,
黑暗像薄纱拖曳在漫步前进的她身后,绵延。
比起周遭已然翻新的高楼,
巷子深处那看来破旧的平房显得突兀。
然后她身影消失在堆满杂物的门边。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他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那女孩有跟他重叠的灰,
却又有着他说不上的洁净,
出淤泥而不染。
心中冒出这念头时他有些厌恶自己的迂腐。
搞不好,人家本来就是一朵纯净的花。
突然间男声粗吼伴随玻璃碎裂让他呼吸一凛。
他楞在原地。
他该前去关心吗?该报警吗?
发生什么事了?是那女孩家里吗?
脑袋还来不及思考周全,
那让他失神整个早上的身影从黑暗间走了出来。
女孩缓步走出巷子,
阳光映在她脸上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光明。
他注意到她的右手紧握著左手,姿势不协调的诡异。
接着是怵目惊心的血红。
她受伤了,
脚步仍像是怕踩痛了土地那样轻缓。
难怪她出现在他身旁时,无声无息。
她终于步至他眼前,
像一株蒲公英轻柔飘落。
“那个,小姐,妳……受伤了。”他忍不住唐突拦住她,
毕竟她的眼神她的脚步,似乎没有目的地。
她抬头望着他,皱眉是防备或者困惑他分辨不出来。
“嗯。”她只是发出过分冷静的单音,一点温度都没有。
“不要紧吗?”
“应该吧。”明明浑身颤抖著,她还是微微一笑。
不确定的语句配合虚弱的笑让他心都揪了起来。
“妳要去哪里?我店里有医药箱,离这很近,不介意的话……
呃,我不是坏人,我是这家餐厅的厨师。”
他急忙从皮夹里抽出名片递向前。
接近而立的他却觉得自己还像青春期的少男,
面对异性竟这样扭捏不安笨拙。
明明……
那女孩先是接过名片停顿茫然,
然后笑着点点头,不再是那种虚弱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笑。
“那,就麻烦你了。”
等待铁卷门上升的过程中他心跳有些失速。
那女孩的手还在淌血,
他不确定伤口大小,
只知道染红了他给的卫生纸。
这时间点,该去急诊吗?还是先包扎再说吧?
他忐忑想着,不顾安危,铁卷门半开他就弯身钻进店里找出医药箱。
那个单薄的身子还怯生生站在门口,
他回过神才赶紧把灯打开,然后领着女孩入内。
“是怎么弄伤的?”
他想着应该先消毒,万一被生锈的器物弄伤还是必须去一趟医院吧?
“……酒瓶。”
听到回答的时候他瞬间回想起站在巷口的一切。
“嗯。那我帮妳看看有没有玻璃碎片。”
站在洗手台前,江易军故作镇定拿着食盐水,
压抑著开口询问细节的冲动。
“会有点痛喔。”
女孩点点头,咬著唇像是做好心理准备,
在冰凉透明的液体流过伤口时还是发出嘶的低吟。
他皱着眉尽量加快清理速度,
幸好伤口不深,只是仍在渗血的伤痕在她过分白皙的掌上有些刺眼。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消毒,然后剪下适当大小的人工皮为她贴上。
包扎完毕后他大大吐了口气,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女孩恭敬地站起身来弯腰鞠躬,“谢谢。”
“呃,小事啦不用这么客气。”他被她客气的举动吓到手足无措
她抬起头来一脸泫然欲泣。
看着她无助的神情他想也没想的开口。“别哭。”
下一秒她的眼泪滴答。
仿佛被自己的失礼吓到,她瞪大眼摀住嘴却没成功止住眼泪。
江易军想着上前拥住她轻拍她的背安慰而被呼巴掌的可能性,
最后还是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她。
明明最讨厌陌生人、讨厌被触碰的他,
心底却不断涌上靠近她的冲动。
他解释不了自己的情绪,
现下只觉得该给她一些空间,于是踱步到了摆放饮料的冰箱前。
心情不好的时候很适合一些酒精──他又想起她受伤的原因,
酒精对她来说应该跟蟑螂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拿出红茶跟员工私藏的鲜奶。
将两者按照自己习惯的比例在玻璃杯中混和,
他忐忑的端著杯子走回她面前。
“要不要,交换故事?”他忐忑微笑着。
他想着,要让眼前的人相信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赤裸裸坦承自己。
女孩泪眼汪汪盯着他,
点点头。
于是他们坐在他精心设计的店内,
轻描淡写自己悲惨童年,
被年幼无知的同侪欺侮、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背弃。
沉重的过去用最轻的情绪语句冲淡,
就像色泽深沉的红茶只剩淡淡余韵。
──即使他曾经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因为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害怕人群,
曾经活泼开朗的他变得沉默寡言,
全世界都笑着,却只有他的世界灰得像要崩解。
每一天醒来,他都问自己为什么活着。
他找不到答案。
他只能每天看着天色转亮,
日复一日,尽管还是犹疑,
但总有一天,天会亮的吧?
就像他乍见她的模样是那样瑟缩而不确定。
她是不是也不确定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但他在她身上看见了跟他一样受伤的灵魂。
他扬起过于灿烂而显得浮夸的微笑,
但他是真心想传递给她一切都会好转的讯息。
“但是我现在过得很好喔。”
看她的眼泪平息一些,他才开口。“那,妳呢?”
“我没朋友噢。”
她摆放在大腿上的指节扭到泛白才挤出这几个字。
“……更正确来说,我应该很惹人厌吧?”
她苦笑的样子像发酸的红茶令人皱眉。
“念书的时候,我就是大家欺负的对象。可能因为我长成这副德性吧?”
她苦笑的样子像发酸的红茶令人皱眉,
听她自贬得理所当然让江易军胸口发闷。
“所以我很害怕接触人,可是又不得不呢。”
我爸爸……是个酒鬼。”
所以那从巷子传来的低吼,果然来自她家吗?
“好像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都是醉醺醺的模样,
清醒的时候就跟妈妈吵架。
妈妈因此跑了的时候,爸喝得更凶了,
只有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去工地工作勉强维持生计。
所以我从高中开始就半工半读。
我……没有读大学噢,很丢脸吧?”她抬头怯生生的望着他。
他摇摇头。“为什么?我也没有念大学,一样过得很好呀。”
脱离那些噩梦后,
从高职开始就在餐饮店打工的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餐厅,
而他也成功做到了,
他不觉得学历能代表一切,
不过是每个人想要的、选择的不一样而已。
何况那些只会念书却不会做人的家伙现在也没过得多好。
“可是邻居们好像都觉得我很可怜。
但人家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事, 才会被欺负?是不是真的做错什么,我们家才会这个样子?”她哭到崩溃失声,
他一时哑口无言。
那时候的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他什么都没做啊──
就只因为那些不成熟一时的玩心,
他就莫名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这世上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难道什么事都需要理由吗?
才不呢,就算是错的,心存恶意的人也能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追究恶意是没有意义的──
长大想通这些以后,他才摆脱阴影,对那些幼稚荒唐的人嗤之以鼻,
另一方面又矛盾感谢他们带给他的成长。
朋友总笑他过分善良。
“总不可能遇到坏人,就丢掉自己的价值观吧。”
“敢欺负我肯定拿钥匙刮花他的车戳破他的轮胎!
不对,那些畜生凭什么有车!我要诅咒他们一辈子!”
好友兼同事李禾叡替他打抱不平的时候,
他也只是啜著酒精淡淡地笑着。
对啊,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花这么多时间去记着那些愚昧的人们?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根本不该浪费心力。
他的脑袋飞快运转着,
“不是有人说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吗?
也说爱的反面是恨,
所以恨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吧?
小石头什么事也没做的躺在路上,也会被踢啊。
而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人看似幸福快乐,搞不好也爹不疼娘不爱的。
所以,妳一点错都没有喔。”
她瞪大双眼望着江易军。
“听起来很像歪理。”尽管眼泪还是流着,但她笑了出来。
“但我好像被说服了喔。小石头是无辜的嘛。”
看到她的笑容,江易军不自觉开心笑了。
“太好了,我还怕妳讨厌小石头是有原因的呢。”
哭得梨花带泪的女孩笑得更开了。
“对了……妳的名字是?”
“陈庭毓。应该是希望我们家庭富裕,很讽刺吧?”她自嘲地笑着。
他一时语塞,再说不出什么听起来很聪明其实只是纸老虎的话。
“啊!我叫江易军哦。很高兴认识妳。”
交换名字仿佛是慎重而神圣的仪式,
明明极为陌生的他们,逐渐地卸下心防。
她睁眼仔细听着他是怎么反复从噩梦中惊醒,
逐步迎接光明;
而她还像只受伤的小兽被深深困着。
听她说著父亲是怎么堕落萎靡甚至发酒疯就砸东砸西的,
闪避不及的她被碎片割伤,
然后被吼出了家里。
“妳应该报警。”江易军环著胸,忍着吼她妳是笨蛋吗怎么可以忍这么久的怒意。
“……但他是我爸。”她低着头。“也许有一天,他会醒。”
江易军说不上话。
搞不好她唯一的期待,
就是浑噩的爸爸有一天会恢复过去慈爱模样,
支撑著孤独的她走到现在。
尽管那样的希冀晦暗渺茫。
江易军心中一岔。
“妳很怕陌生人吧?为什么不怕我?”
毕竟连他自己都觉得唐突。
“你递名片给我的时候,我想起我常经过你们店门口喔。
你不是养了一条狗吗?
我……偷摸过几次。”她难得地双颊红润。
“看得出来被照顾得很好。
爱狗的人,不会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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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军难得觉得那条笨狗发挥极大作用。
“那妳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我之前在附近的超商上班,正准备要换工作。”
“那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店里?
呃,最近店里的内场刚好准备离职,我想说、想说……”江易军努力思考着说词。
“不要同情我噢,
你的同情会比别人的,
会让我觉得更自己可悲喔。”
她嘴角上扬,眼角却还闪著泪光,看起来是那么悲伤。
他懂她的意思。
好不容易找到同伴,以为可以得到力量平起平坐,
知道自己不是异类,
却还是被施以同情的眼光,
是一种不被了解的悲伤吧。
因为经历过,所以能够同理,而不是同情。
“干嘛同情妳?妳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还活着,就有希望啊。”
江易军一脸理所当然。
陈庭毓弯起眼角。
江易军告诉李禾叡要让陈庭毓到店里上班的时候,
李禾叡毫不留情嘲讽:“哇靠,你要开荤囉?”
“……最好是。你是找到顶替阿霍的人了腻?”江易军头也没抬的切著食材。
“好吧。这妹仔哪来的?”
“路上认识的。”江易军老实回答。
“哇靠我不知道你现在也搞搭讪这招欸,好猛。你受了什么启发?”
“闭嘴。你也想被切成丝?”
“好吧。这么随便就让陌生人来上班,你不担心她出包吗?”
李禾叡歛起嬉闹神色,提出正经疑问。
“我用我的人格保证,她不会。”
“你就这么相信她?怎么会。”
就只因为他在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如果连自己都相信不了,他还能相信谁?
他说不出口。
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照顾好影子的冲动,
就算他没有太强大的光。
“时间会证明的啊,等著看吧。”
时间却证明了他跟李禾叡都是错的。
陈庭毓不只没有出包,
甚至表现得比他们预期都还出色太多。
过人的记忆力让原本混乱像战场的内场可以有条不紊出餐、
和气有礼的态度都让原本全是壮丁刚毅气氛的店里变得柔和。
甚至收店清洁工作陈庭毓也像是拼了命的在做。
李禾叡边收拾着边调侃她干嘛这么拼命,“老板也不会帮妳加薪啊。”
“怎么不会?”江易军冷眼说著。“你再偷懒我就扣你的加到她那。”
陈庭毓笑着,她最喜欢看他们斗嘴却默契十足的模样。
好恩爱唷。她真心羡慕着他们的友谊,
这些年来,她一个称得上的是好朋友的人都没有。
“因为大家都对我很好,我希望能帮上大家的忙嘛。”
陈庭毓由衷说著。“而且跟你们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很开心。”
在这她可以放心露出牙套开怀笑着,在这从来没有人会笑她,
甚至会贴心的在用餐时间用剪刀帮她把食物剪成小块。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丝毫感受不到一丝不欢迎她的气氛。
她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
和气的客人也总不吝称赞她的声音好听,
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肯定的她,眼神逐渐充满光彩。
江易军也发现自己常看着陈庭毓让她不够自信的侧脸,
却觉得她很迷人。
这个女孩跟自己极像的单纯让他十足安心,
意识到自己总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感到快乐时,
他无法万分肯定,但他想自己是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除了极度压抑的讯息问候,
江易军开始大胆借故要运动而陪她走回家里,
实际上是忐忑着她一个人会不会被小巷里的黑暗吞噬。
他总妄想着成为照亮她的光芒,
但他想,他最多就像是会发光的蟑螂──萤火虫那点程度而已。
休假他就尽早把店里的事务处理完,然后晃到陈庭毓家巷口约她出来吃饭。
每一次等候,他都努力竖起耳朵,就怕再次听到碎裂声。
这样的日子太过惬意,惬意得江易军都忘记自己该是个稳重的人,
每每看到陈庭毓就开心到嘴角失守,收到一则讯息就在心里洒小花。
这些转变连他自己都讶异,
可面对这样有些恶心的自己,他却不讨厌。
他喜欢有陈庭毓在的日子--仿佛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老板。”自从到店里上班以后陈庭毓总这么喊他。
“要不要……进来喝个茶?”
从她裙䙓间扭到泛白的指节,江易军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开口邀约。
这么久以来,
他总是停在她家门口不远处,看着她消失在晦暗小门间。
他想不透陈庭毓怎么会心血来潮邀他进她家,
这是不是代表,她有某种程度的为她打开心防?
他的心脏狂跳,还有狂喜。“呃,好啊。”
推开木门,他们一前一后走进老旧的平房。
进门难闻的酒气冲鼻,江易军克制着自己不要失礼皱眉。
令人屏息的昏暗笼罩客厅,
陈庭毓熟练地往前走将灯全打开,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震撼。
破旧的沙发上横躺着穿着发黄汗衫的中年男子,桌上地上四散酒瓶。
越过简陋的客厅就能看见设备老旧的厨房,
圆桌上似乎还摆着剩菜。
走廊后的房门是最简陋的塑胶门,
不难猜想挂著哆啦A梦门帘的就是陈庭毓的房间。
“……嗯,不好意思喔客厅没地方坐。”陈庭毓苦笑着,“进我房间可以吗?”
江易军心脏狂跳,“呃,不会不方便的话……”
陈庭毓只是垂著肩往前走,江易军只好快步跟上。
推开房门一股清淡馨香扑鼻,
江易军想起第一次在早餐店见到陈庭毓时,
她身上就是这股香气。
干净整洁的房间仿佛是这黑暗空间的世外桃源,
仅是一步之遥。
铺上粉色方格床单的单人床,
一旁木质书桌上摆满了书,
有他也十分喜欢的宫部美幸的《继父》、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
除了想法,连喜好都相似让他心情愉悦。
有些斑驳的墙上贴满了世界各地风景的明信片,
他猜想着陈庭毓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而被困在这个狭小空间里的她,
是不是经常望着这片墙作梦?
最让他大感意外的是角落放置的钢琴。
注意到他的神色,陈庭毓自己开口解释。
“听说开始酗酒以前的爸爸一直都很努力工作,在我出生前就买了这架钢琴。
我还记得妈妈说,爸爸十分期待我的到来,这架钢琴就是我的第一份礼物。
后来再怎么穷困、爸爸再怎么失控,却从没动过我的钢琴哦。”
……这就是他以前看不见的,那样不堪的酒鬼对她的父爱吗?
陈庭毓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
动作流畅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
清亮的琴音开始回荡在小小的房间内。
前奏神秘轻快,
温润活泼的旋律熟悉,
他确定自己听过,却不晓得是什么曲子,
只是如痴如醉的看着陈庭毓纤长的手指像精灵一样在黑白键上跳跃。
最后一个琴音结束,
江易军下意识拍起手。“好棒!好厉害!”
陈庭毓起身转过头露出羞涩的笑容,
“这是柴可夫斯基的作品《胡桃钳》里的糖梅仙子之舞喔,
是为了迎接王子跟主角克拉蕾而跳的曲子。”
是房间太小吗?还是不够通风?
江易军现在头昏脑胀到竟然觉得陈庭毓是在暗示他,王子的到来──
“老板知道胡桃钳的故事吗?”陈庭毓打断了他的疯狂幻想。
江易军摇摇头。
“克拉蕾在圣诞夜那天收到一份特别的圣诞礼物,就是胡桃钳。
那个夜晚,克拉雷抱着胡桃钳做了一场很美丽的梦噢。
梦中胡桃钳变成王子带着她去糖果王国,一路上穿过覆满白雪的圣诞树林,
一路上雪花仙子们跳着舞为他们伴行,一直到他们到达糖果王国,
王子甚至向女王诉说克拉蕾有多勇敢,救了胡桃钳王子一命。
可是,最后。”
陈庭毓停顿,表情不再像是圆舞曲一样活泼生动,
她那股生的气息,又消逝无影。
“故事中的美丽剧情,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陈庭毓突然哭了,这是从第一次见面以后,他第一次看见陈庭毓哭。
他以为,这段日子,陈庭毓心里的伤已经好一些。
眼神变得坚定有光,那股瑟缩也不再让人难以察觉她的存在,
甚至对他来说,她的存在是那么令人不容忽视──
“老板喜欢我对吧?
原谅我这么自以为是──但老板对我的好我不可能感受不到。
我问过禾叡喔,
他说老板一直都是同情心旺盛的人,
过去喜欢上的人都跟我一样、可怜。”
她在最后两个字加强语气,
让江易军几乎停止呼吸。
“不是说了,如果老板同情我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更可悲吗?
老板对我的喜欢,只是错觉而已吧?因为同情,而产生的错觉。”
江易军脑子一片混乱,什么话也说不上。
说不出才不是呢,
你会因为觉得一朵花看起来快枯萎很可怜而喜欢它吗?
不是的。
甚至在他眼里,
再艳丽的玫瑰都比不上她这株轻柔的蒲公英吸引他。
“到店里工作以后我很开心噢,因为有你们当强大的后盾,
我好像可以不害怕了。老板对我已经很好了,
不需要这个样子──像我这种人,再怎么样都不能恋爱的。
爸爸那个样子、我们家这个样子,甚至是这样子的我,有什么资格恋爱呢?”
“妳爸爸很爱妳、妳们家、我觉得、有爱就会很富裕。”江易军紧张到话语结巴。
“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喔。”陈庭毓已经歛起眼泪,
语气神情都冷淡得可怕,陌生得让江易军不寒而栗她接下来所想讲的话。
“我不是爸爸亲生的喔。”
江易军不自觉张嘴,感到喉头干涩。
“我是我妈,外遇生下来的孩子喔。”
陈庭毓笑着,表情空洞得想让人阻止她那让人心碎的笑。
“爸爸知道以后,只能用酒精麻痺自己,我妈才借口这样光明正大跟人跑了。
我可以理解爸爸有多痛苦呢,
曾经我是他最期待的孩子──却是被爱人背叛的证明。
是我,也会因为这样的矛盾而痛苦吧。
但他还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养大了我喔。
小时候爸爸喝醉会抱着我,
对我说:‘妳怎么不死掉算了?’
可是我知道他只是喝醉了,
──我要是死掉,谁来照顾他?”
“易军。”陈庭毓突然改口,让江易军完全毫无招架之力。
“就算我活在地狱,我也没打算离开喔。”
“所以拜托你,”陈庭毓转过身,双肩颤抖著。“走吧。”
江易军望着她像是快要枯萎的背影,
仿佛微风轻轻一吹她随时都会消失在他眼前一样。
这一次他不再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而是那么害怕自己无法触碰到她。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说不出什么能让她不将他抵挡在外的话来,
他只能转身就走,轻轻的,像怕踩痛了她的心。
就算他的心也成了碎片。
走到客厅时,
他觉得沙发上那个身子绻曲的人像团毛线球,
被眼泪酒精浸湿、灰沉沉的的小球。
他忍不住走了过去,拾起一旁的外套轻轻替他披上。
再把散落一地的酒瓶集中收拾。
“辛苦了。”他恭敬的对着沙发上的男人鞠躬,
胸口一阵酸涩。
他以为自己有个悲惨的童年,有个破碎的家庭就已经够惨了。
可是陈庭毓家的悲剧还没停止,
也许──会这样一辈子?
“就算活在地狱,我也没打算离开喔。”她那句缥缈却坚定的话语让他手心发凉。
他还能怎么办,他不是活佛,他不是什么伟大的人,
他凭什么,想要解救他?
幸好是休假。
挣脱恶梦以后,
江易军松了口气。
自从陈庭毓出现以后,江易军只会把休假留给她,
可是今天怎么看都不适合。
江易军烦躁的抄起电话按了最熟悉却被搁置已久的号码。
萤幕显示著那个总说他有异性没人性的李禾叡。
“欸废物,吃早餐。”江易军口气沉闷。
“干现在才几点?”电话那头的李禾叡也没多好声好气。
“你最爱的那家,现在起床出门。”
“才不……”
“我请客。”
“好的易军大大不见不散喔我要点满整张菜单耶比。”
坐在熟悉的早餐店里,
李禾叡开心在点餐单上龙飞凤舞。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李禾叡突然抬头:
“咦,礼多必有诈。
我看看,依大人这面相,黑眼圈作祟、眼神空洞,便是发春之相。
说吧,少年易军的忧郁!”
“你要自己买单?”江易军一句话轻易就让李禾叡乖乖闭嘴。
江易军叹了口气,
但他还真的像极思春少男。
过去这些年来,
再怎么要好他也很少向阿叡吐露心事,
但他真的忍不住了,
想了整晚他也找不出答案。
“欸阿叡,你觉得同情跟爱,差别在哪?”
“别人觉得她可怜,
你却觉得她可爱啊。
就这么简单,詹姆斯都比你聪明。”
李禾叡开心咬著食物,
桌上被食物塞得满满的看了就是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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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是哪位?”
“阿庞身边那条笨狗啊,竟然挂了,害我超级难过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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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军鄙视地抽了张卫生纸让李禾叡擦去说掉就掉的眼泪。
一方面也鄙视著自己。
对啊,这么简单的问题,
他竟然犹豫?
不可能,他一直自诩理智,没道理这点他想不通。
看着李禾叡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可怜模样,他一点都不觉得可爱。
可是陈庭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思他的嘴角。
她才不可怜呢,她的坚强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我从来没有想死掉喔。活着就可以做很多事,死掉就太浪费了。”
在他担忧陈庭毓有轻生念头时,陈庭毓一句话就推翻他所有猜想。
她比他所想的坚强太多了。
反而是他──懦弱得可以。
他突然明白自己一直混淆的不是对她的情感。
而是这么久以来,
他的心一直像黑洞。
就算摆脱了那些人,
却在他心里留下他不肯承认的疤。
阿叡是唯一陪伴他多年、他唯一能信任的人,
除此之外,对于人,他没有太多的情感可以挥霍。
尽管不再日夜恶梦,他仍防备疏离。
对于陈庭毓他却给了太多太多连自己都始料未及。
──他一直不愿正视自己的徬徨:
他还有能力爱人吗?
尽管他们能够拥抱彼此的伤,
他却没有自信能够完整她的心。
再佯装坚强,他其实也是破碎的。
但他是真心想保护她、陪伴她。
他知道那种被丢下的痛,
所以如果不能一辈子,
他宁愿遗憾也不要造成她更大的伤害。
他明白那样子的她,承受不了更多的了。
“阿叡。”江易军帮李禾叡在盘里挤上番茄酱。
“干嘛?”
“要牵着手一辈子,很难吗?”
“很难吧。不然你看。”李禾叡突然握住他的手,还是十指交扣那种。
“北七喔冲三小!”江易军激动的把手甩开往裤子上抹了抹,然后不爽的伸出中指。
李禾叡丝毫不在意笑咪咪的咬著蛋饼。
“如果对象不是你想要的,当然很难啊。
但如果是你想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有什么难?
你就不要放开就好了啊。
啊前提是对方要让你牵喔我可不想去警局保你。”
不晓得为什么,李禾叡总是能这样轻易安抚他纠结的困惑。
“江易军。”
“干嘛?”
“结婚的时候我要当伴郎喔。”
“白痴。”翻了个白眼,大口吸了豆浆。
“……那是一定的。”江易军低声说著,却没有任何信心。
“但如果对方想放手呢?”
“那就去找下一个也想牵着你一辈子的啊。
不要害怕,有些人就值得你为她融化喔。”
这句话让江易军想起他跟李禾叡一起坐在电影院里头看冰雪奇缘的模样。
李禾叡超级爱哭。
他说他从来不跟女友一起看电影,
因为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丢脸的模样。
他实在是不懂一只雪人跑去火炉前自杀有什么好哭,
但这个时刻他却感动得有些掉泪。
这一生能认识李禾叡,好像也值得了。
一早接到李禾叡的电话时陈庭毓满心困惑,
过去不管大小事都是江易军亲自打电话来告知。
她心里想着,也许是昨天的事吓到他了。
也对,正常人哪能接受像她这种人,
就算是仿佛很了解她、仿佛真的可以带着她看见光明的江易军……
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陈庭毓虚弱开口:“喂?”
“今天店休喔冰箱坏掉了。”
李禾叡的声音听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心疼,更像是巴不得冰箱多坏几次。
“嗯?真的吗?食材怎么办,都坏了吗?”陈庭毓焦急询问。
天啊,那些江易军每天亲自采买的上好食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耶。阿军就说放我们一天假,店里他会自己处理。”
“真的不用过去帮忙吗?”
“当然不用啊,放假耶!
小姐妳不出去好好玩乐跟阿军窝在店里干嘛?
还是妳就喜欢跟阿军窝在一起?”李禾叡毫不留情调笑。
陈庭毓一时语塞。“才没有!好,我知道了,谢谢。”
挂上电话,陈庭毓瞪着手机一片黑。
再不想承认,
因为没有江易军的讯息问候而失落的情绪,
都在在显示着她早就被江易军的关心制约。
她很明白江易军对她特别关心,
在店内她也极力避免让其他人产生老板大小眼的情况,
公私分明的他们总是保持一定距离,
但下了班,就算陈庭毓还是老板老板叫着,
却抗拒不了江易军丝毫关心。
她知道、也很珍惜这份善意,
可是她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了。
她就像是克拉蕾,
老天已经送给了她胡桃钳一般的江易军陪伴着她,
她不能再痴心妄想什么,
再甜腻的,
最终──只是一场梦而已。
过去休假都被江易军的计画填满,
突然空下来的时间,陈庭毓完全不知所措。
她踏出房门,有些意外父亲不在家。
……又出去喝酒了吗?不会又闹事吧?
这世上有太多她无能为力的事情,
尽管她一直很努力,
可是这些努力都微薄得只足够支撑她坚强地活着,
她却不能改变这个家半分。
她曾经恨过爸爸,恨爸爸为什么这样颓废,就这样让酒精毁了一个家,
让她深爱着的妈妈宁愿丢下她,也不肯在这个家多待。
意外得知真相的那天,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好久好久。
这个世界,原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她已经无心去管周遭对她的恶意,
光是要消化这个家最深沉的丑陋,
就已经耗掉她所有力气。
她没有朋友,也没了家。
没有血缘的爸爸,才是该恨的那个人吧?
再辛苦,终究是把她养大了,
她凭什么去恨呢?
这个人心目中的家,也被毁了。
没人能够听她倾诉这些烦忧,
直到碰见江易军,
他那显而易见又再单纯不过的善意轻易瓦解了她的防备。
她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多希望,
有一天她也能像他一样,能看见光明、甚至完成自己的梦想。
还是出去走走吧,她不该再这么仰赖江易军。
她从他身上得到太多太多,而她根本回报不了。
她踩着阴影缓缓步出巷子,难得的艳阳让她瞇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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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得奢侈的自己享用了下午茶,
这些年来,她除了躲在房间里看书几乎不太出门。
现在她敢一个人泰然自若地吃著松饼,
虽然她没有身旁那些衣着亮丽的女孩们有姊妹围绕,
但空虚的心全被甜食抚慰了。
该带一份给爸爸吗?
他会喜欢这种东西吗?
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跟爸爸坐在同一张桌上一起吃饭,
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最爱钓鱼──只因为她喜欢吃鱼。
爸爸总是把味道鲜甜的鱼眼睛留给她,
后来她才知道那也是爸爸最喜欢的部位。
现在的他们,怎么会这样?
陈庭毓摀著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打开家门时陈庭毓差点失手松开手上的饮料甜点。
“老板,你……怎么会在这?爸?”
陈庭毓震惊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发生什么事了?”
“妹啊,过来坐吧。”
听见那熟悉亲暱却久违的呼唤,陈庭毓的眼泪瞬间掉了出来。
她很少看见清醒的爸爸,更别说已经好久没跟他说过话。
“爸。”她有些生硬的叫着。
“这是我刚从咖啡厅买回来的甜点喔,还有咖啡,听说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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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四周,难得的没出现瓶瓶罐罐,
小心翼翼将提袋摆在桌上,拉了张塑胶椅面对两人坐在桌旁。
她扭着衣角,偷偷打量著江易军的神色,试图从中得取一些资讯。
“江先生是个好人,妹啊,妳要好好把握啊。
是爸对不起妳,是我不成材,这么多年辛苦妳了。”
陈柏延一开口就失控的哭着,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得像个孩子,
连他自己都难以接受,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底话。
“爸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妳,妳知道吗?
当时我只是希望妳长大以后跟妳妈一样亭亭玉立……
是啊,结果现在看见妳就好像看见她一样……”
陈庭毓不敢置信地听着父亲的告白,终于明白他心里难解的结。
江易军尴尬的拍著陈柏延的肩,
另一手忙着抽出卫生纸递给眼前哭到无法自拔的父女。
接下来场面有些失控到江易军完全不知如何自处。
父女相拥而泣的画面他以为只会在电视上看到,
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时,他浑身不自在,又莫名想哭。
如果真的能打开他们两个人的结,那就太好了。
原先他还觉得自己的主意疯狂,现在终于放下心来,
自己也许真的做对了。
在一早挥别李禾叡后他就掩不住想要大声对陈庭毓告白的心,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在陈庭毓根本打算封闭自己的心的情况下,
他知道再肺腑之言都不能感动她半分。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不从她最根本的心结开始,
他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在陈庭毓家门口,
他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接触到最终关卡的大魔王。
没想到大魔王倒是自己走出门来了。
他身上带着钓具,看起来很清醒。
江易军紧张到觉得肾上腺素直线狂飙。
“那、那个,陈先生您好,我是庭毓的老板。庭毓她、她出事了,请您跟我走一趟。”
这别脚的谎言破绽百出,
但这男子一听见庭毓出事马上睁大眼,抓着钓具直往他冲了过来,
江易军吓到往后退了几步,
深呼吸几次之后领着他走出黑暗小巷。
“妹啊呢她还好吗出了什么事了?”一路上陈柏延没停止焦急询问,
江易军有些烦躁的握著方向盘,有些后悔自己撒了这样愚蠢的谎。
“陈先生你冷静点,我还在开车,这样干扰我很危险。
你就不能帮我好好抱着必鲁安静一阵子吗?”
“汪!”
后座传来必鲁朝气的叫声,
江易军一瞬笑了出来。
“听到没!”
江易军趁著等红灯的空档,
从后照镜打量著后座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弯起嘴角。
“他叫必鲁喔,你最爱喝的那种。”
陈柏延有些尴尬的望着身旁的狗儿,却忍不住伸手抚着他柔顺的毛发。
“好可爱。”
“对啊,我带牠回家的时候他还瘦巴巴干扁扁的,好不容易养成这副健康模样。”
“买来的?”
“怎么可能!我从收容所领养来的。”
“你还真有爱心。”
“会吗?要不是没有能力,好想把所有的狗都带回家。”
陈柏延发出笑声,让他莫名地想起陈庭毓。
他们笑的方式很像。
就算没有血缘──他们之间早就密不可分了不是吗?
“那个,陈先生你先冷静点喔,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嗯但是,总之,咳。”
眼看目的地就快要到达,江易军紧张到语无伦次。
“那个,庭毓她很好啦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拐你、咳,是带你出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有些话想跟你讲。”
车子驶近颠颇破烂的小路,一旁墓园跟荒凉的草地更让人感到不安。
可是陈柏延意外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摸著必鲁的头。
接着车子停在流浪动物收容所前,
群起的狗吠声不让人感到害怕,
倒是胸口一阵抽痛。
第一次来到这江易军就被震撼到无语。
坐落荒凉的土地里的收容所响起此起彼落的狗吠声,
狗儿们特殊的气味扑鼻,
签过访客纪录簿,
穿过简单的办公室来到关着大大小小狗儿的后院,
江易军忍不住眼泪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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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灰色笼子里的无助身躯,他一秒都不忍多直视。
防备或者朝气吼叫,都让江易军心头难受得几乎窒息。
他永远忘不了那些想期待又不敢抱着希望的双眸,
他终于想起陈庭毓的眼神里,就带着那样一半希望一半绝望。
带走必鲁的时候,他曾发过誓再也不会踏进收容所第二次。
太痛了。
那些没能安身立命的小生命们,
他的无能为力,
都让他心痛到无法言语。
他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回到这里。
就是一股冲动,他想让陈柏延看看这个地方。
没想到陈柏延似乎泰然自若,
他们把必鲁暂时安置在门口,熟练的签了名,
一起走向那些关着可爱小毛球的地方。
“真希望他们都能有个家。”陈柏延开口就让江易军眼眶泛红。
对啊,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陈先生,我也想让妳女儿有个家。”
他知道时间点有些奇怪,但他就是在狗目睽睽之下恭敬的弯下腰低头说著。
“凭什么?”就算突兀,陈柏延丝毫没有被他吓著,神情自若的回应。
“我爱她。”
“爱?能当饭吃吗?”
“我有一家餐厅,是我自己努力打拼来的,可以保证让庭毓衣食无缺。
我爸妈很早就过世了,
庭毓嫁给我不会有婆媳问题。我了解你们的状况,嗯……我很心疼。”
“所以你觉得她像这些狗儿们很可怜,才带我来这的吗?”陈柏延语气有些不悦。
“不是这样的!”江易军激动抬起头。
“我只是想说,
谢谢这些年来你让庭毓有个家,如果不是你,
庭毓也许一辈子都会露出像他们那样无助的眼神,
如果不是你,不会有现在的庭毓。
陈先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哦!
你把庭毓一手拉拔到了现在,她是个很棒的女孩,你应该以她为傲的。”
陈柏延的双眸闪著水光。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必鲁也永远是我的家人。
不会因为他的血统纯正与否,不论牠长得如何,在我眼里,
必鲁永远是我的宝贝。这点,我们很像吧?”江易军冒险的提出这番言论。
陈柏延终于流下泪来。
“我来过这里几次。”
庭毓很喜欢狗,我想过要带一只回家。
但你也知道我的状况,我没有信心能照顾好一只狗,
我连庭毓都……像我这种人,凭什么?
所以每次来,我都不敢真的带走哪个小生命,
就算我知道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庭毓都会很喜欢、很照顾牠。
几次我鼓起勇气,想着就养吧。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就会跑出来,
我才是被遗弃的吧──庭毓她妈……”
陈柏延伸手抹抹脸颊,“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静静地听完陈柏延的告白,江易军释然的微笑:
“陈先生是很棒的人喔。真的,庭毓的坚强善良,跟你很像。
能有你这个爸爸,庭毓一定也很骄傲的。”
江易军走向前,然后伸手抱住眼前哭到像个孩子的男人。
“这些年辛苦你了哦。让我帮你一起照顾庭毓吧,请你相信我。”
“臭小子,领养、不弃养,懂吗?”
陈柏延逞强的对江易军训著,
江易军丝毫不在乎的开心笑了。
“小子,一起去钓鱼吧?”
待两人冷静过后,
江易军宣示著不久前跟陈柏延的协议好的事情。
“另外,陈庭毓小姐,妳被裁员了。
而妳的空缺将会由陈柏延先生顶替。”
江易军笑嘻嘻的模样让陈庭毓想起李禾叡老是不正经的模样,
这就是近朱者赤吗?
消化了江易军刚刚一番话,陈庭毓才错愕的张嘴。
“为什么?怎么可以?我不是表现得很好吗?我爸他……”
突如其来的异动让她完全不知所措,她又没做错事情,
为什么江易军要这样对她?何况爸的身体,可以吗?
“妳爸答应我要戒酒,但我必须给他工作。”江易军一派轻松应答。
“爸爸造的孽,女儿来担不是很合理吗?”
“我可以养他!”陈庭毓难得的动怒,她没想过江易军会是这种人。
“爸的身体怎么能应付店里那些工作?”
“妳太小看爸爸了吧?我什么粗活没做过,要不妳以为妳怎么长大的!”
“可是、可是……”陈庭毓哑口无言,无助地望着两人。
“我知道了,我会重新找工作的。老板、不,江先生,我爸就拜托你了。”
“等等,谁准妳找工作的?”
陈庭毓错愕的望着江易军。“什么?”
“关于我们男人之间的协议还有一项。”陈柏延笑嘻嘻补充,
她总觉得一夕之间这两个男人的模样已经开始重叠。
“去完成妳的梦想吧,妳一直很想环游世界不是吗?”
陈庭毓完全说不出话来,
像她第一次在江易军面前失控掉泪那样摀著嘴。
眼泪却怎么样也止不住。
“为什么?”她吃力的挤出这几个字。
“因为我们都爱妳呀。”
这世上她深爱着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说著。
出国前一晚,陈庭毓忐忑到心脏狂跳,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
侧着身躺在一旁的江易军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一个人会很辛苦哦,如果不是还有阿叡他们要养,我一定会陪妳去的。”
“怎么行?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这么轻易放弃你的梦想,我会讨厌你的。”
“那妳就努力完成妳的梦想吧,我跟爸都会等着妳回来的。”
注意到江易军口中的称谓,陈庭毓心里一阵别扭。“他是我爸。”
“哦,所以我该叫岳父吗?”
陈庭毓轻捶他的胸膛,却止不住脸上甜蜜笑意。
“欸,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时间,
搞不好、搞不好你很快就会忘记我……”
“妳会忘记我吗?”
“怎么可能!”
“那就对了,妳忘了我们很像吗?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妳?”
陈庭毓感动的望着他温柔双眼,
想起每一次她犹疑,江易军总能轻易地安抚她。
“不可以跟阿叡在一起喔。”
江易军不屑嗤笑。“别闹了,就算我真的想不开,
他女朋友也会第一个冲出来阻止好吗?何况我对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我呢?”
“什么?”
“你、对我有兴趣吗?”
江易军呼吸一窒。
他可是费尽力气才压抑住自己对她的欲望,
如果李禾叡知道这些日子他跟陈庭毓夜夜相拥入眠,
他却从未踰矩半分一定会耻笑他一辈子。
“别闹了。”江易军僵硬的翻过身,深怕自己下一秒就克制不住将她吃干抹净。
他不要。
尽管自己的身体对她充满渴望,
可是怀里娇柔的身躯就像朵轻柔的蒲公英,
好不容易才能拥她入怀,
他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又要消失在眼前。
对她,他只想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天却不从人愿。
他能感受到背部被温暖的丰满贴近,
一双细嫩小手完全不知事态严重性的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甚至勾引似的抚弄著。
“别这样。”江易军已经濒临失控。
“可是我想要你记住我。”陈庭毓鼓起勇气开口。“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傻瓜,不用这样我也不会……”江易军根本无法多作思考,
在她的指间似有若无滑过下腹时,再也克制不住的翻身吻住这玩火的女人。
“这下妳一辈子都别想忘记我了。”
粗糙的掌在她细嫩皮肤上摩娑,
耳边她的呻吟勾人,
她未经人事的羞涩反应让他情欲更加翻腾。
“会很痛呢。”他仅存的理智挣扎。
她想起第一次他为她包扎伤口时也是这么温柔说著。
这次她不再咬唇,坚定的在他耳边低语:“我要你。”
这一瞬男人理智断裂,只能顺从欲望吞噬彼此。
在他的硬挺进入时她疼得眼泪都迸了出来,
可是却是打从心底愉悦的。
欢爱过后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情欲退潮后热气还是挥散不去。
他们真的做了呢。
很痛很痛,可是看到他舒服的样子,
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我会等妳回来,不管几年,我都会等,
所以不要担心我跟爸,只要照顾好妳自己就好了。”
江易军轻抚着她的黑发,语气轻柔得让人沉醉。
“这样真的值得吗?”她的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不?能遇见妳,是很幸福的事情哦。”
原本只是株轻柔到难以确认真实存在的蒲公英的,
意外落在他的世界时,轻易地就生了根,占据了他整个心扉。
他坚强背后的碎片,全都被轻柔包覆住了,
也许就是这样,不知不觉被治愈的吧?
不再被自己割伤,也不再害怕会伤害其他人
“等妳回来,就嫁给我吧。”
江易军笑着轻吻她的额头。
清晨,
他们牵着手沿着小巷走着,
尽管被黑暗笼罩,他们却充满了期待。
他们都知道,只要再往前行,就会有光。
只要小心翼翼地,将彼此的双手紧握。
“第一次见妳的时候,妳也坐在这呢。妳还记得自己在等些什么吗?”
他们决定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享用她出国前的最后一顿早餐。
江易军不舍的望着她,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模样。
“记得啊。我在等天亮喔,我每天都坐在那想着,再过不久一定就能看见光的。”
江易军动容的望着眼前跟自己像极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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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出现了呢,真是太好了。”
陈庭毓弯着眼。
她想,
因为他们都有着相同受伤的灵魂,
才能在最脆弱的时候看清楚彼此的伤痕,相互安慰。
对他们来说,
在拥有彼此的那一刻,
才真的彻底从恶梦里醒来。
“欸,我会一辈子爱你喔。
你会相信我吧?”
关于爱,时间会证明的吧?
最重要的是,
能够成为彼此的救赎,
一起迎接天蓝,真是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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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废文会有点长还请大家见谅
帮QQ 正直洪爷要下台了
想当年看到洪爷政见有征文比赛觉得开心兴奋期待
因为我进西斯只发创作看创作
但我打从一开始就都没想过要参加
毕竟到现在风气就是埃低显眼先推
我自己知道我的ID占有优势
我不缺p币也没什么创意 所以一直都是小读者心态
最坏心的是每个月我都忘记投票
看到洪爷要下台的时候心里罪恶感直升
也幸好这次征文没有主题之限
为了纪念洪爷跟
我死去的爱情(这是分开的我跟洪爷没有关系T_T)
就来凑个热闹Q_Q
我还特地顶着寒风去偷拍那张早餐店
洪爷要下台这件事也让我萌生退意
心里转念一想我也没出道什么过是要退三小
只是我一直都明白自己很不属于这里
这篇
一万七里面有个一百七十字西斯点就很了不起
尽管这样每次西斯点我还是很努力挤
http://i.imgur.com/jtKqvNl.jpg
这个比奶图西斯惹吧传个语音讯息也被朋友调戏QQ
还有这一年来得到的虽然比感受到的恶意多太多
我还是觉得有点累
每次发文都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加上生活型态转变 能够开心写文章的时间变得好少
尽管如此有时间我还是很努力的写 毕竟写作对我来说是十分开心的事情
啊总之是想休息一下了
在这之前一直很关心我的大家分享过期少女随风而逝的小小爱恋好了
私下我都跟朋友说我是诈骗集团 写这么多希望大家相信爱的文章
但很长一段时间我自己一点都不信什么真爱真的会有对的人出现
直到最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身上有我初恋的影子
相同的身高、跟初恋也跟我一样的星座,
还有我们的一拍即合,契合的价值观,
最棒的是对视吃如命的巨蟹座来说,
我们喜欢的食物完全不一样,
我总说太棒了我们完全不会抢食物耶!
我喜欢他,但不是因为他跟我青涩的初恋有所重叠,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充满安全感。
如果我连他也信不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在认识他的那几天我总有一种感觉,
我甚至跟朋友说我愿意在他身上花几年时间等待,
就只为了那股安全感,
“搞不好他就是对的人”的想法不断浮出。
但人家说所谓对的人是两个人一起努力出来的QQ
最后很遗憾的我没有田赋甄爱着爱着就永远的幸运
但光是能认识这样的他对我来说就是极为幸福幸运的事情
我甚至可以告诉一直很担心我的朋友们我似乎痊愈了,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尽管还是眼泪收尾 但对我来说每一段感情能够成长一些就值得了
他让我看见了比文章还梦幻的真实跟安全感
这比什么都还珍贵
虽然我还是怕某些人怕得快要闪尿
但我想,我还是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勇气可以继续相信爱情吧
也希望大家都能真的幸福 ya~~~
感谢洪爷这阵子的辛苦付出
希望下任的版主也能带给大家满满安全感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