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很难解释这种结论是怎么得来的,总之我清楚自己死了。阳光透进室内,尽管窗户紧闭,
夏日像粗鲁的情人破门而来,粗鲁的吻潮湿且热,醒来时我能察觉水珠沿颊边落下。于是
我也由床边滑下,后脑勺重重地敲在地板上,我能感觉腐朽的大脑在头骨里摇晃震动,如
果手里有把锋利的刀,我会小心翼翼剖开天灵盖,将它取出捧在手心,尊敬地吮吸脑浆。
我舔了舔上唇,第一口的味觉干燥且苦,再来就没有任何知觉了。
突然灵光一闪,我想我应该不用呼吸。
我试着闭住气,反正我不需要氧气吧。我紧紧塞住全身上下能呼吸的孔洞,被塞住的感觉
曾经很难受,引发的挣扎里头夹藏很多求生欲望,很原始,充满美感,但如今我不挣扎了
。视线随着时间逐渐模糊,眼前陷入黑暗,逝去的视觉回应肺里燃尽的氧气。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又张开眼,呼吸平顺,啊,原来我是不死的,不死的逝者。
但我仍旧死了。
我没有思考,因为什么也碰触不到,如今我游移于生与死的隙缝间,我发现生与死的隙缝
就是被我这种观察者填满,给生者作借镜或讪笑的对象。梦想死了,理想死了,生活死了
,身体也死了。生命结束后的生命该怎么走下去,我实在没有头绪。化妆台摆置的瓶里花
早已腐烂,毕竟没人浇水。如果我有嗅觉,一定能发觉死去的花还是香的,我生前一直有
这种探究精神,观察力就该在细节发挥作用。
“喀啦喀啦。”
房门打开,我生前的父亲拿着粗大的假阳具站在门口。早安,你已经醒啦,口吻温柔,眼
神炽热。我一动不动,连视线也没有回应。
我能看得见他,但我碰不到他。于是这次由他主动将我抱起,我们转移到他床上,远离从
前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