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绝对不是个称得上世俗定义下“帅哥”标准的男生。
微驼的背，不打扮，有时候指甲长得长了也不剪，
可是他有一双比女生还白净修长的手，靠近时能闻到他身上令人舒服的香味。
K不解风情，不会用甜言蜜语逗女生开心，说难听点，他很难吸引女孩子注意。
可是他不油条，他很真。
K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答应的承诺除非万不得已，从未不兑现过。
我不信男人，也不信感情，可是我信K。
我在美国打工旅游时认识K，同样来自台湾的他是我的同事。
饭店房务员工作操劳，每天都在推重死人的房务车，铺床，还有刷马桶。
三个半月中的头一个月，我跟K是搭档，每天负责同一区块，当然，工作量是两人分。
K很常凶我，总嫌我手脚不够俐落、动作太慢，我以为他是针对我，后来才知道不是。
他对工作细节要求很高，希望把每个步骤都做得完美，我觉得K一定有强迫症。
还是个讨人厌的洁癖鬼，每次都趴在我清好的浴缸旁看里面有没有头发，摆明不信任嘛。
总之那段时间，我有点怕K，纵然知道他下班后是邻家男孩，对谁都和蔼可亲，
但脑海总会浮现他骂人的模样，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真正和K熟稔起来，是在分开各自工作后的某一次休假。
K租了车要去邻近城市游玩，他总是一个人旅行，不结伴，不约人。
“借我一下电话。”那天早上，我打开宿舍被敲响的房门，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信任K，其实不太爱把手机借人的，我怕他，跟他不熟，但他让我放心。
在门外讲了一阵子，挂断电话后他把手机还给我。
“要不要一起去？一个人去很无聊欸。”他问。
那个城市确实有点远，开车方便得多，有免费司机，傻子才会拒绝。
我当然欣然同意。
听说打工度假或旅游是约炮的绝佳时机，这点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虽然我没约。
从认识的男女身上见到暧昧的肢体互动，那是有过肌肤之亲才会有的亲暱。
不晓得为什么对这方面感觉特别敏锐，也特别准确，总之我看得出来。
一向不对身旁朋友避谈关于性的话题，喜欢跟人交流价值观与想法，于是我向K开口。
“你对一夜情有什么想法？或者说……约炮？”
“恶心，我觉得很恶心。”静默了五秒钟，K语气平淡却听得出些许厌恶。
勾起嘴角，第一次听到男生用这么强烈的字眼形容约炮。
“为什么？”我很想知道K的想法，太有趣了，也很稀奇。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他把方向盘微微顺着道路往右打一点，抿著唇，我知道他在思考。
“妳不觉得跟一点都不熟的人上床很恶心吗？像动物一样，我是人，不是动物。”
他说认识一个人需要很久的时间，没办法接受无爱的性。
当下我没问说出口的是，他知不知道很多人约炮是因为寂寞？
虽然可能更空虚，但毕竟是能暂时满足内心寂寥。
“那你的伴侣出轨，你会选择原谅吗？”我接着问。
“我一定揍死那个男的，不爱我就直接跟我说，不要偷吃。”他回。
车里播放着我手机里的音乐，正好是管罄唱的周间。
“那妳呢？妳能接受？”K反问。
轮到我有反感情绪产生，对感情有洁癖，一想到未来伴侣背叛，就浑身不适。
“不能，再爱也一样，绝对断，脏了。”我不晓得自己竟会用这么强烈的字眼。
隐约看到K微微的笑容，不晓得他想到什么。
也许他跟我一样，都在追求某种程度的纯粹。
自那次一同出游后，我跟K才真正变得熟悉，像朋友一样。
在这边当房务员很常有免费的食物，Check out房客留的，我们可以自行处理。
K会把他不喝的DIET可乐留下来，我则替K把瓶装水收好，待下班后交给对方。
他开始常往我的房间跑，有时候跟我和我的室友一起聊天。
最常聊的是旅游和工作趣事，室友总说我和他很爱斗嘴。
三不五时呛我两句，说打开房门，别人都先找小费，只有我先看有没有食物。
此时我便反驳反正小费你都会平分啊，而且食物很重要你知不知道。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如此不断轮回，室友总在一旁负责笑并充当和事佬。
跟K变得更熟，更精确来说是在室友早我两周结束工作后。
他更常我往房间跑了，每次都待到半夜才离开。
我们什么都聊，很多我和室友没办法聊的话题，可以毫无顾忌和K讲。
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在听，看似漫不经心，但当我问他想法，他总是回答得出来。
“你交往过吗？”我趴在床上，问正背对我用电脑的K。
“有啊。”他回，我的眼角余光看到他正在查询之后旅游住宿的资料。
“总的来说，你比较喜欢单身还是非单身的时候？”我接着问。
大部分回答我这问题的男人，都喜欢单身比较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K松开放在鼠标上的手，将身体转向，侧对着我，陷入思考。
“非单身的时候要顾虑对方，单身的时候又想念有人陪的日子。”他说。
当K认真回答我问题时，语气是不一样的，比较低沉，有别于呛我时的高扬。
“你对于男女的身体界线是不是特别严明？我有观察到。”我提出自己的发现。
他不像一些男生拍照时会搂住女生肩膀，也不太喜欢别人碰他，尤其女生。
“嗯，是啊。”简短的回答，对我的没话找话聊。
我很少碰到这样的男生，应该说，根本没有。
大部分我认识的男生是从网络上来的，管道原因吧，他们十之八九目的是想约炮。
言语暧昧，透露性的暗示讯息，有的人甚至在见面后，用肢体语言告诉妳，他想要妳。
我太习惯了。
对于跟K这样的男生互动，我反倒不晓得要怎么样才能像朋友般恰到好处。
是该像和女生朋友相处一样撒娇呢，还是像我对那些男人们一样对他？
“所以你没约炮过？”我好奇。
“我已经过了那种会好奇新鲜的……”K似是一时想不到怎么接话。
“年纪！”我大声帮他接完，此时不呛他更待何时。
大我几岁的K，是不太跟人谈自己事情的，总要我问了才说。
“心态啦！干！妳会不会说话啊！”他大骂。
我很常看到K小孩童真的一面，喜欢逛DISNEY专卖店，喜欢小动物，偶尔的小任性。
可我同时也看得见K的沧桑，那些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话，那些过往。
大笑过后，我决定向K说自己的故事，也许闷太久了，也许我就是爱说故事。
“欸，我约过，不少，虽然其实有时候我只是想有个人陪伴、抱着睡觉。”
刻意忽略K曾说过约炮很恶心这件事，我迳自抛出对一般人来说很震撼的语句。
我果然是个自私鬼。
K没有回话，但我知道他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吗？像现在你我在同个房间，各做各的事，相互陪伴，都是奢侈。”
当我跟男人们单独身处房间，总是免不了性欲的色彩。
他们会摸上来，或者我主动触碰他们，他们是欲兽，我很想说我不是。
但，是的，我也是一头欲兽。
“我觉得约炮很空虚。”K终于接话了。
以手掩面，我依旧仰躺在床上，在K面前不需要在意男女分际，他是现代柳下惠。
“我约人在满足心理需求，透过拥抱与肢体接触，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真实存在的。”
“那为什么要有性？单纯陪伴不够？”K顿了几秒才吐出这句话。
此时K的声音是低沉的，我知道他认真在听。
“唔……进入我，用力撞击，性快感很真实，人是感官动物啊。”我回。
当遇到的男人目的总与性脱离不了关系，久了，我便也熟悉这种模式了。
我也是头欲兽啊。
想到这点，不免觉得有点可悲。
有时候，是不想发生性关系的，但那种情境总勾起我身体的原始反应。
因此纵然不想，我还是像进行SOP程序一样，挑逗男人或被挑逗，而后性交。
“如果约炮是为了填补空虚，约完不是更空虚吗？”K问。
“但至少当下很满足，像毒瘾吧。”我笑。
约多了，沧桑是免不了的，在这约来约去的世代，人与人之间连结是否反而变得浅薄？
你约我，我约他，他约她，她约他，何处才是尽头？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是在用做爱找爱，一种简直可以归类为痴人说梦的天真。
或是愚蠢。
当彼此关系没有承诺作为保障，告别轻易得可以用封锁LINE或脸书断除缘分。
我在这些没有承诺的关系中周旋，哪边都停，但没有一边能让我放心站稳。
没有资格怪罪谁，因为根本没有人犯错，况且有时我也是让人受伤的人。
“搞不好我就快变玩咖了，玩人不玩心的那种。”我自嘲。
“妳这种个性当不成玩咖。”K嗤笑。
“为什么！可以学怎么当啊！”我不服。
“妳太重感情。”K说。
“可是我累。”我向K说出心底话。
对这种关系抱持过多期待真的会累，我不想再当笨蛋。
“累就快点睡，都十二点了。”K说。
我笑了，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答了声好，像乖宝宝一样躺平，把被子盖到肩膀。
K将大灯关掉，打开书桌上方的台灯，并将我笔电的音乐转小声。
晕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可惜我近视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天在K离开前我曾醒来一次，他仍然背对着我用电脑。
他的背影令人觉得安心，于是我便翻了个身再次进入梦乡。
我们工作结束前那两周，我经常跟K一起煮晚餐，他煮他的，我煮我的。
他才没好心到会煮给我吃，我叫他煮，他只会叫我吃屎。
靠，谁会对女生这样说话啊，只有他这么没品。
我说室友还在时，我跟她会一起共进晚餐，K说他不会跟他室友一起吃饭。
“为什么？”他明明称赞过他的乌克兰室友人不错。
“不熟，而且醒著的话，他在房间时我都不会在房间。”他说。
“你这孤僻的家伙！”我提高语气，K这个十足十的怪咖。
“我不喜欢跟不熟的人在同一个小空间。”他吃著自己煮的阳春面，边回我话。
K说的话是意味着他跟我，比起他跟室友还熟吧，这点倒是让我蛮开心的。
他一直对我水煮鸡胸肉加菠菜很是鄙视，说这谁都会煮，我根本不会煮饭。
直到有次我心血来潮煮的汤征服他的味蕾，K才别扭地说要把自己的玉米罐头给我加汤。
K不但是个怪咖，还别扭得很，像小朋友一样。
有两次K不小心在我房间睡到隔天早上，我并没有揶揄他。
我知道别扭的K才经不起这样的揶揄，肯定翻脸，然后我们的距离便会拉远。
他偶尔也会撒娇，像猫，很少展现出黏人的一面。
那次，下班后他一如往昔来我房间用着平板。
“我好累喔，想睡一下。”他说。
“睡我室友的床啊，反正她离开了。”我边上PTT边回他话。
“不要，我趴着睡就好。”他依旧想守着那根本没必要的界线吧，我猜。
“去睡啦，等等九点我叫你起床煮饭。”不懂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僵持了两分钟，K突然放弃他的坚持，把鞋脱掉，大力将自己摔到我室友床上。
睡着的K是无害的，孩童一般，连呼吸声都浅浅的。
有人陪着的感觉真的很棒，有时聊天，有时静默，相互陪伴却不干扰彼此。
他睡他的觉，我用我的电脑。
晚上九点，我靠在床沿，苦恼著怎么唤醒K。
因为想到他说自己不习惯睡觉时旁边有人，他一定会揍那个人。
说实话，我真的很怕正对着站他面前，会被他打。
犹豫一分钟，我决定把身体藏在墙后，只露出头，用手指戳戳他的手臂。
“欸，起床，煮饭。”看K没什么反应，我多戳了几下。
“不要……妳明天再叫我啦……”他没有揍我，翻了个身耍赖似地说。
根本像小孩在撒娇，我无声大笑。
“不行，我饿了，起来——”笃定他说会揍人是虚张声势，于是我伸手拉他。
他的前臂比想像得粗些，一直排斥健身的K体态清瘦，我总笑话他像个姑娘。
K试图把手臂抢回去，我怎么可能如他愿，跟他展开拔河似的拉锯战。
当然，最后是我赢，K不甘不愿地起身，和我一起进厨房煮晚餐。
或许我也像个孩子，所以K才跟着我一起做着幼稚的事情。
某次K来我房间，往床上抛了两只绒毛娃娃，说是捡到的。
“归我了，你人真好！”我朝K说，上前抱住它们，到我这边就是我的了。
“吃屎吧妳！我捡的！我的！”他怒斥。
不管不顾K的愤怒，我迳自帮娃娃们取了名字，还盖好被子。
K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每次离开前都说要把娃娃带走，但总没有，就是吃定他不会从我怀里抢走它们。
“我发现只要别人装可怜然后卢你一下，你就会答应事情欸。”我笑说。
他叫我闭嘴，做人话太多不是好事。
我朝他笑，恶作剧得逞一样的那种笑容。
K不随便加人脸书或LINE，还闭俗地设成隐藏模式让人搜寻不到。
他说如果不常联络，或有事找不到人，加了也仅是增加一个数字而已，没必要。
工作结束前两日，他才主动问了我的LINE帐号。
我们约好为期一个月旅游结束前在旧金山碰头，一起玩两天。
同事Amy觉得我跟K关系暧昧，对此我每次送她的都是一记白眼。
我信K，那是对朋友的相信，能够道义相挺、两肋插刀、哥儿们的相信。
事实上，我一直在习惯如何用对普通朋友的方式对待K，而不是对那些男人的方式。
在K面前，我可以穿着四角裤走来走去，或者躺在床上抬腿，我知道他不会在意。
跟他相处很自在，他说我不必为谁改变什么，我就是我。
我说他对男生女生态度都差不多，这样很好。
他回，交朋友不是本来就应该这样吗？这是我最欣赏K说的一句话。
至于我对K有没有遐想……这个嘛，只能小声地说性幻想无伤大雅。
偶尔自慰达到高潮前的一两秒，确实脑中浮现的是K的脸，咳。
与那些男人往来，我经常患得患失，纵然我总是假装云淡风轻般洒脱。
事实上，我很怕对方忽然消失不见，失去的感觉总是令人难受。
那些男人不愿承诺，也没义务对我承诺些什么。
这种关系本就你情我愿，合则来，不合则去，没有谁欠谁。
只要不置放过多情感，失去时便不会失望，这是一路走来的体认。
于是我愈来愈不敢放感情，也愈来愈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至死不渝的真心。
也许那只存在童话故事里面，至少在我的世界是看不到的。
看到更多的是猜忌、变心、出轨、偷情，究竟有谁能满足我对感情的洁癖？
我不知道。
K不信感情，我也不信，可是我信K。
我信他。
......
小记：
第一次用第一人称书写，也第一次给文章中男生代号
这次试图用更自然的方式书写，避免字句的精雕细琢
情节不一定真，但感触假不了

推

怎么有种淡淡的哀伤 咳

懂了

还不错但西斯片段呢

我曾经也有个K,跟你的K一样，就是纯粹的陪伴，我喜欢这样

我想念我的保姆先生

推

写的不错但我以为进错板了

哀伤

反正我信了

从今天往前往一个月，唯一一篇我没END的

推，好看

他一定是天蝎座

推创作

喜欢这篇文章，喜欢你淡淡叙述平凡生活感 :)

我也曾经有K，我们做爱做到至死方休

库子都脱了内没打炮 O""O

推“情节不一定真，但感触假不了。”

我也信了 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