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鱼,一直住在海中的鱼。
我漫游在水中,渴望着不被任何束缚给捕捉,
但是,我并不懂,不懂在深海之中的美好,而只能独自寂寥。
我必须自己去寻找我要的那种爱情,
渐渐,我往水面行走,
当我第一眼看见那美丽的花火,我想,
这,才是我想要的。
因此,我幻化做人,改变了,我不要的生活。
-
“你是你的,我是我的。”
这句话,是我当初浮出水面后听到的第一句人话,听起来非常的逗趣,
我听到了同艘船的两人为了渔获量正在争论著,还因此大打出手,
船长说著船是他的应该分配到比较多的鱼,
而辛苦收网的船员则吵闹著说他费了多少功夫。
果真,人世间真是恐怖。
可能我待在海中太久,对于海里头的一切,只有强弱之分,
每个个体,又或者群组,只为了眼前的食物争夺,
不会有挂名者拿取较多的可能性,也算是一种你是你的,我是我的,
只是我们不会闹的这么难看就是了。
我记得在离开海水幻化成人之前,
到了皇宫与波赛顿进行了一场交易,
他要求我达成一个任务才能变为人类:
- 我必须做一件好事,一件为了大家好的事情。
但我不明白,所谓的好,究竟是如何,
我在大家眼中看来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
实际上只出了水面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懂人世间。
我走在海边,闻著那熟悉的海水混杂着鱼腥味,
慢慢走向微弱灯光的乡村中,搭了一班夜间公共汽车来到了未知的城市,
这城市看似繁杂又过于热闹,但丝毫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我,该去哪里找到渴望被救赎的人呢?
-
我依赖了互联网,用着“拥抱寂寞”这个假名熟悉了人类的运作,
这两个月来,我遇见了许多女孩,
有些只是纯聊天,对于她们夜间的时光感到无趣,希望有个人陪,
也看到渴望被宠爱,袒露出身体来讨拍的女人,
可能需要关注,想被看见,又或者,想来一段激情的床战。
就我看来,她们都差不多,
她们用着不同的方式,想得到不同的东西,
纯情选择对话,激情选择对干,并无绝对的对错。
只是,她们并不是我所想救的人。
“想聊聊吗?”我依旧用着拥抱寂寞这个很肉麻的绰号随意的在聊天室找人。
“我被欺负了。”这五个字出现在对话视窗中,我吓了一跳。
一个绰号为“失恋21天”的女生,
小小聊了一下,她叫做Tiffany,一个很美的名字,
十九岁,身高一米六,我没有过问她的体重,但她自爆是四十七公斤,
一开口就说了被欺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回句怎么了吗,
她淡淡的回了几句简短的话,有种有苦难言的样子。
“不开心,就说吧”
她给了我Skybe的帐号,
我二话不说就拨打了过去,很快的接了起来,
礼貌性的问了句请问是Tiffany吗,
随后,是一分钟不间断的哭泣。
她带着止不住泪水的声音,说着她如何被贱男人对待,
她跟他吵架了,男人哭着跟她说对不起,渴望她原谅的方式居然是上床打砲,
那晚她用着极不舒服的心情,面对着一个只会用性爱来弥补的垃圾,
他提着阴茎插入她阴道的时候,
是想着道歉,又或者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性玩具处理。
“那么,后来呢?”我感兴趣又不知该说什么的没礼貌问了。
“我发现他偷吃。”
“我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的贱。”
我没有回应她,任由她的滥骂,
毕竟身为与她口中相同性别的我,没有资格在这时候做出任何的反驳,毫无说服力可言,
那每一句的强烈憎恨配上重语调的脏话更加表达出她的不满,
她的哭泣声渐渐化为坚定的肯定句,开始说著贱男人的种种。
他利用关系或者名气认识了谁,又说了哪些挑逗的话,
明明有了另一半,却大胆的与多个女孩子甜言蜜语,
以为她不知情,但又有哪个女人会这么笨呢,
相约的地点是广场、咖啡厅、台球间,
又或者是哪个高级的汽车旅馆的房间,还是哪个外头单人出租的套房床上,
而她,只能无助的待在宿舍里,
等着他在外头发泄完毕后,满嘴谎话的无耻归来。
“那怎么不分手?”
“我说过了,但每一次,他都会用哭闹求我留下。”
“偏偏做错的,就是他那个垃圾人。”
“我该怎么帮妳?”
我想到我当初跟波赛顿的约定,我必须做一件好事,
此时此刻在我萤幕面前的,就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孩,
我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开始想着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问道。
“没为什么。”
“我只是做一件我觉得该做的事情。”
-
我办了一个新的帐号,
把原先使用的“拥抱寂寞”换成了“末世净土”,
故意设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分,开始对着他的言论逐一设下了陷阱,
一开始会觉得这么做实在很无趣又很没有用,
但是,色欲会显得这一切,真他妈的可笑阿。
他的一字一句看似词藻华丽富含情感,但却闻到浓厚的腥臭味,
他的黄腔开的让我很不舒服,
尽管我不是个女孩,我都认为很不得体,
我的搭腔显得很刻意,但他却没有避讳的继续聊下去,
有一种,上下半身都准备好的冲击。
因为我的体态仍然是个男子,我选择去搜索更多的证据,或者线报,
我得到了他勾搭其他女生的资讯,
A女、B女、C女,又或者更多,
意外的与一个女生联络上,简单的闲聊了几句。
“妳很喜欢他吗?”我很直接地问了。
“是阿。”
“他说他不曾如此爱上一个人过,尽管我觉得他很抢手。”
“他很关心我,对我很体贴,我们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但是彼此都是单身,有安全措施…”
“所以你们发生关系了吗?”我很惊讶地又问了一句。
“恩。”
一开始我认为,这只是个个案,我天真的认为,
直到很多不同的人也被我问到了之后,我才觉得这男的有够厉害,
对于每个女生都能用单身、真爱、纯情、认真,
以及那一句又一句看似简单却富含侵略性的话语,
接着就是相约、打砲、再挑逗、再打砲,repeat and repeat。
我后来把Tiffany的身份告诉了Amanda,
也就是第一个告诉我有过性关系的女生,
她吓傻了,她在与我的对话框中打了一整个页面的国骂。
“我想问,妳还爱他吗?”我依旧冷静的看待这一切。
“干这要我怎么爱?”
“如果妳还爱他,我需要妳帮我。”
我让Amanda与Tiffany联络上,一段三方的Skybe通话,
更显现出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悲戚共鸣,
在爱情之中,可能大家都会有所盲目、被话语欺瞒,
在这段对话我保持中立且鲜少开口,
我明白,是需要一段让她们彼此哭泣的时光。
“这样,妳相信了吗?”我问了Amanda。
“干,垃圾。”她带着泪水,看开了然后大笑的回复。
“也许这么做很自私,但是妳愿意演出我写的剧本吗?”
-
这个计画,叫做“单身电影院”,我让Amanda与他相约在傍晚的场次,
看完电影,想当然耳那家伙下体痒必然会开房间,
同时间的我利用了“幼稚”这个新的女性假身份与他聊天,
他仍然使用那些约砲SOP来对付我,
虽然很恶,但至少让我很相信,他干完一场,还想继续干其他人。
他与我想像中的一样,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电影院外,
我让Tiffany传了Line问他的行踪,真厉害,用了跟姊姊出去吃饭的亲人借口,
Amanda和我们比他早到达电影院,
为了此计画还买了窃听器跟耳机,装配在我们三人身上。
明明是一场精彩磅礡的美国战争大剧,
他仍然可以在看电影的途中对Amanda上下其手,
不断的在她的耳边说“喜欢吗”“舒服吗”等等的话语,
让在远处监听的我们两个,感到恶心,又觉得正中陷阱的爽。
随后离开电影院,果真搭了出租车到了某间旅馆,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了房间,
因为窃听的设备是装配在Amanda的裤裙上头,
所以在脱去之后的声音不是很清楚,只能仰赖在包包内部的录音笔为证。
声音虽小,但还是能听到那每一句挑逗的话语,
什么“现在我要插进去囉”“大鸡鸡要填满小穴”了等等的字眼,
我相信Amanda仍然爱着他,那插入的冲击使她叫出的娇喘绝非虚假,
但我也能明白,她演完这出戏之后,就会看清这个废物了。
我边从耳机听到这些音讯,边望了车上坐在我身旁的Tiffany的面容,
直接听到自己信任已久的男友对其他女人说出这种话,
以及那不间断的做爱声响,
她崩溃了,她哭到我递给她一包携带式的卫生纸都用毕仍然不止泪水。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后,我们两个抵达了旅馆,二话不说直接搭电梯上楼,
我传了一封短信给Amanda,当她听到手机震动,即为我们即将揭发真相的讯号,
她打开了门,迎接我们两个,
我们看到的是不规则状的床单,满地零乱的衣物,一个包裹着浴巾的同伙,
以及一个正在刷牙,一脸轻松没事,还照着镜子自以为很帅的男人。
我们没有过多的反应跟言语,只是静静的走到了浴室门口,
他从镜子反射中看到了我们,那一瞬间脸垮掉的样子真的是可以让我笑一辈子。
“你好,网络红人。”我对着镜子中的他礼貌性的问候了一句。
“不是跟姐姐吃饭吗,吃到床上来了?”
这是Tiffany忍住情绪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没有第二句,
他一个转身,面对现在这个局面仍然不间断的拚命解释,尽管听起来超级荒唐,
一个事发现场他居然还编借口,说什么只是“妹妹”,果真很会写故事,
我让Amanda先去把衣服穿上,他一个回神过来就是往我的脸上挥出一拳。
“恩,偷吃,还打人喔。”我抿了抿嘴角的血渍,笑笑的说著。
“不用担心,你这一拳,我不会告你。”
“只不过,你利用名气约了很多女生,有所谓的一堆女朋友,还发生了不少关系。”
“不知道今天过后,你会变成怎么样。”
“你的‘青春’,可能接下来要写成‘偷情’了。”
我拿出了手机按下了确认键,一大堆的资讯开始传上了网络,
所谓的聊天对话、案发现场、人证物证…等等的一一浮现台面,
我面向他,让两位女生拿了东西先行离开房门以免危险,之后慢慢的倒退出门口,
最后一眼望见他仍然一脸痴傻的样子,又让我不禁笑了一次。
整个事发当下花费不到七分钟的时间,
Tiffany只说了一句吃饭吃到床上来了,
连分手都没讲,不过我相信这段感情早就散了也不需多说了,
Amanda也相当的理智,让我更加对不起她,
毕竟在这个剧本之中,她扮演着一个肉体的诱饵,这做法很不明智。
我陪着她们两个从旅馆慢慢的走着,走到了一家咖啡厅,
当我们都点完餐之后,是一个,属于两个女孩,又或者更多女孩的溃堤时间,
她们俩的双眼,就像我曾经待过的海洋一样,充满了水,只是更加苦涩,
配上了店里那首A-Lin的“以前,以后”,
以前要的不是这种以后,而现在这歌词,更显得真实,
我能给予的安慰很欠缺,甚至我不太会安慰她们,
我只能用这个剧本,这么愚蠢的方式,像她们证明,我不是那种烂男人。
当我掩饰尴尬拿起手机滑的时候,传来了为数可观的抱怨以及证据,
有着在萤幕那一头无数个受害者、无数个付出感情的人,以及无数个痛苦的回忆,
我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些被欺骗过的女孩,
这一刻,我才觉得。
我做了一件好事,一件为了大家好的事情。
-
她们面对面诉苦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Amanda有事要走才一同离开咖啡厅,
我陪着Tiffany一起走在河岸,选择在一个无人的铁栏区倚靠着望着河聊天,
那熟悉的水倒映着月光优美的像一幅墨画,静,但意深。
“谢谢你。”她望着河又望了星辰,很肯定的说了出来。
“不用谢,自己人。”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么说妳可能不信吧,其实我是一只鱼。”
“我来到人世间之前,与波赛顿做了交易。”
“我必须做一件好事,一件为了大家好的事情。”
“随后我遇见了妳,需要帮助的妳。”
“我听见了妳的故事,我认为,妳是我需要帮助的人。”
“而我,只是做一件我觉得该做的事情。”
她撇了头朝我望着,笑了一下。
“听起来很荒谬,不过,我就当作相信了。”
她此时露出的笑容,是我认识她到目前为止,看见最开心,最没有压力的笑。
“欸,对了。”
“恩?”
“今天是我的生日欸。”
“今天?八月十号?狮子座?”我望了手机一眼。
“是阿,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喵呜。”她装作一副大猫咪的样子喵了一声。
“那很好阿,生日快乐。”
“既然是二十岁生日,怎么可以不给我生日礼物呢?”她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说。
“我做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不算是生日礼物吗?”
“我还要阿。”她望着我的双眼,露出貌似想做些什么的笑容。
“那妳要什么礼物?”
“亲我。”
她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接着闭上眼,噘起了嘴,
我笑了一下,停了两秒钟,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弹了她的眉心一下,
她静讶地睁开了眼,我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向前。
“妳唇上的吻,留给真正爱妳的人吧。”
我拉起了她的左手,在她的手背上头,亲了一下。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右手是行动,而左手,是承诺。”
“我选择亲吻妳的左手,我要妳承诺我,从今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
“孩子,多爱自己一点,好吗?”
语毕,我笑了,她哭了,她向前拥抱我,抱的好紧好紧,
我没有推开她,而把她搂进怀中,不管是哭、是笑,
我想,此刻的她,需要的是一个大大的温暖吧。
“二十岁,生日快乐。”
-
很快的,距离事发那天,过了刚好两个月了,
这段日子,我收到了很多有关那件事情的信件,
有人向我爆料,很久以前就已经耳闻他那花天酒地的作为,
有人向我举发,身为受害者的她们有着无数的对话证据证明他很会乱来,
也有人向我哭诉,她们一时被盲目在那天才恍然大悟,
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泪,但至少看清楚这个人了。
而在那天三人分开之后,我们还是有继续保持联络,
Amanda终于放下了,在最后的那次床戏后终于完全放下了,
待业中的她找到了一份会计的工作,每天忙碌的生活连谈个恋爱都很困难,
但她说她很开心,这种忘却的方式让她觉得很享受生活。
而当事人的她呢,比我想像中的坚强,
虽然她还是会难过,毕竟她伤的最重,但她放下的很快,
她得到了比我更多的爆料、举发、哭诉,以及无数个安慰。
现在的她,认真的回到了她的大学生活,选择好好的认真读书,
我和她常在半夜的时候揪出来吃个宵夜聊个天,
她比起以前快乐许多,开始会笑了,
她笑的样子很可爱,当她开心的笑的时候更加凸显出她以前有多么不快乐,
喔对了,后来我不叫她Tiffany了,
她有一个更美丽的名字-姜瑀欣。
至于我嘛,我常常一个人走到海边,远望着我从前的家乡,
有时候怀念那种寂静,以及无忧无虑,没有过于显恶的一面的日子,
我仍然在网络上继续帮助人,也因此认识了一个女孩,
她很可爱,很受人喜欢,跟她聊起天觉得很自在,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小斗嘴,又或者小吵架,不过我想,这是必经的过程吧。
“你确定这样子她不会生气吗?”
我跟瑀欣相约出来两个月前的那个河岸散步,之后坐在一张长椅上看河景,
跟上次比起来,不是种解忧之旅,而是种无忧的自在感。
“有什么好生气的,又没有在一起。”
“想说你三不五时跟我聊天还约出来逛街,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妳的事情,她不会不知道。”
“我跟妳的关系,就只是个救命恩人以及被救之徒阿。”
“况且我又没有喜欢妳,妳这笨蛋。”
“救命恩人你也敢说阿。”
“不是吗?”我用手肘顶了她的手臂一下。
“只是…”我低着头看了手机,又没回了。
“怎么,你不是最会讲话了吗,说了一嘴好话做了一手大事。”
“轮到自己的时候怎么就不行啦。”
她很会趁机损我,带着那开怀的笑容,我确实很没辄,
毕竟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还是会问问她的意见,女生比较懂女生嘛。
“所以我该谢谢妳囉?”
“我才该谢谢你吧。”她露出跟刚刚不同的笑容,带着很真诚的眼神看着我说。
我笑笑的回了她,她慢慢的靠近我移动,把头依靠在我的手臂上,
我很不闭俗也很自然的伸出手搭在她的右肩,一起仰望着天空。
霎那间,一道又一道的闪烁,是花火,是节日庆祝的花火。
“这是我第二次看烟火,好漂亮。”
“我是看过很多次了,只不过这是我看过,最美丽的烟火。”
“应该这么说才对,这是一场。”
“看清人心的,国庆烟火。”
突然想到在去年的今天,我看到了一篇文章,文末写道,
一年前我们还是这样幸福的啊,你过得好吗,国庆,我好想你。
一年后我也想讲同样一句话,在这个特别的国庆日,
国庆,我好想你,你回来了吗?
喔不,我想,你他妈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