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停的落下。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是滂沱大雨,强而有力的风打在门窗上发出刺耳的吵杂声。
“诶,听说下午宣布放假?”
“别傻了,这种雨妳要骑车回去?”
她们嘻笑着,曾经,我也是她们的一员,刚从护专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梓萱,好久不见,刚从台北回来?”
学姐手上还写着资料,她忙得不可开交,仅仅只是对我一个微笑后就又低下头了。
“恩,来办点手续。”
“在台北也和这里一样吧,看妳累的。”
笔发出的沙沙声构成了整个空间,直到她又开口。
“对了,kevin呢?那个小小的帅哥啊。”
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片刻才又重新跳动。
“我们……”
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时,我才发现学姐的笑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还在一起。”
我低下头。
“是吗?那就好。”
离开了医院,外面的雨好像变小了点,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手表上的短针在五,分针在六,要再等半小时吗?
站牌上写着民政市政中心,这和事先查的资料一致。
我坐下来时,伸个懒腰,望向四周。恩,下班的人潮慢慢涌现,尤其是从市政中心出来的
公务员们。
我不得不说这里规画的真好,他们大多待在中间那栋大楼的屋簷下面,就如同饭店一般的
设计让他们能让车子顺利地开上来载走他们的家人、朋友后再从另一边离开。
偶而有三三两两的人是撑著伞走出来的,他们有的口中咒骂着天气,有的讨论接下来该去
哪吃个晚餐。
没有人走向这里。
哦,不,除了他。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在唸书的男孩,很年轻,大概才20岁吧。
“妳好,我叫纪鑫。”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笑容。
“单名?”
“对啊,三个金那个鑫。”
“难怪你家那么有钱。”糟糕,不小心讲出来了。
他明显是愣了一下。“王小姐,妳讲话真有意思。”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我喜欢妳这样讲话直接的女孩。”
我脸红了一下,但我马上知道那只是客套话。“谢谢。”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也要麻烦妳用点心了,我爸他有时不是那么好相处。”
我还记得他对我点了点头,还促狭地眨了眨眼。
我想我就是那时爱上了他。
从护校毕业后,就孤身一个人上台北,有时想起来我也会被自己给吓到,同学们都很佩服
我的决定,连爸妈也不能理解我的决定。
我告诉他们,居家护理师比起一般的护士要轻松多了,而且起薪要多得多,加上我一直很
厉害的鲁小功力才说服了他们,既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
我想离开台南。
我只是这么想而已,我腻了,真的腻了。
总是看着那块广袤绿色大地,偶而随着爸妈下田时,那炽热的骄阳是令人绝望的。我暗暗
咒骂着这天气,这种事,让哥来做就好了啊……
妳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想离开这个小乡镇,想摆脱现在这种生活,妳就要自己努力。
打开门,又一次踏入纪家的庭院。
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成为我最喜欢去访问的个案。
“纪伯伯,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扶着他的身体坐起来,我感觉到他今天的力量似乎有大了些。
“谢谢妳啊,王护理师。”
“纪伯伯,别这么叫啦,叫小姐就好了,我不介意这个的。”
“那怎么行呢,对于每个人的工作,我们都要给予尊重才行。”
“那纪伯伯,我岂不是要叫你纪医师了。”
纪伯伯马上就摇头。“不行、不行,这么叫太生疏了,纪伯伯这个称呼很好。”
我忍不住说:“不介意的话,那纪伯伯也叫我梓萱就好。”
“梓萱、梓萱。”他点头称道:“这个名字好,好。”
唉,有时候觉得纪伯伯是不是也和纪鑫一样爱捉弄我。
“咦,王小姐妳来啦。”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纪先生,早啊,你今没去上班?”
“是啊,今天放假。”他指了指上面显示著十一点的闹钟。“不过现在应该不早了。”
“对啊。”我看着还在打哈欠的他,皮笑肉不笑,你也知道不早了,还有,听说你是自己
开公司不是吗?那你放什么假。
我在心里忍不住吐糟他。纪鑫没再说话,走到咖啡机前按了几下,一杯香味四溢的黑咖啡
就做好了。
又是空腹喝咖啡。
纪鑫的生活一直很混乱,至少我看来是如此。他可以很早睡,也可以很晚睡,大多的时候
是像现在一样,工作到晚上两、三点,快中午的时候才醒来,然而有时候八点到这里时,
他已埋首在电脑前写着code。
他是个工程师没错,但和我哥那种臭宅宅似乎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他的头发没有说到很特别,没有染色,留着一边的稀疏浏海,两边上推,短短的发型让他
感觉十分阳光,平常时他是不戴眼镜的,微笑总有种迷人的气息,工作时他会戴上眼镜,
也只有这时候,你会觉得他很认真,很像个工程师的样子。
我必须承认,他的脸蛋无可挑剔,同时,他还有一个医生爸爸,而且二十七岁他就出来自
己开公司了。
他完美地让人感到刺眼。
如果要说他还像个人的地方,就是他的身高。不满一百七十的身高,我都快比他高了。
而且,哼哼,他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我哥其实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
“kevin,今天中午要爸爸一起吃吗?”
他站起身穿着衣服,那套虽然小但完美合身的黑色西装在他身上还是那么好看,我忍不住
又偷看了一眼。
“对不起,爸,今天和静她说好了,要和她一起过。”
静,是那个吧,哥有说过,他的女朋友是一个国际指挥家的女儿,今天是情人节,我都忘
了这件事。
纪伯伯点点头。“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好。”
他笔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后,我看见纪伯伯脸上似乎闪过了失望的神情。
“纪伯伯,我陪你吃午饭吧。”
“那怎么好意思,梓萱妳也有自己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自己的事是什么。“没关系啦,纪伯伯,我没男朋友,可以陪你。”
我笑着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学姐一直告诉我们,要与个案及家属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样啊……”
我扶著纪伯伯让他躺下,把电视的遥控器交给他后,我来到他们家的厨房。
煮饭、做菜这种事当然难不倒我,尤其他们家的食材总是这么地齐全。既然是煮给长者吃
的,我想也不用太多繁复的工程,简单煮一下就好了。
很快地,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纪伯伯似乎迫不及待要尝尝看味道如何,从他夹菜再咀嚼吞下只有短短地几秒钟,我却有
种过了一世纪的感觉。
“这菜……妳是怎么做的?”
“我只是简单地用开水滚过,放下少许盐巴,再淋上橄榄油……纪伯伯,你吃不习惯吗?”
“梓萱,别想太多,我之前从来没吃过这感觉,我感觉很好吃。”
心里突然松了口气的感觉很好,我突然有点担心纪伯伯是安慰我而已,但看他吃得津津有
味的样子应该不是骗我的。
有时,看着他们这样满足的神情,大概就是做为护理师最大的安慰了吧。
******************************************************************************
“好了、好了,终于好了。”
我站起身,拉了拉筋,看了手表,都已经五点半了,我也整整坐了四个小时没起来了。
“kevin。”元翔走了过来,给我一杯黑咖啡。“虽然你好容易搞定了它,但我还是要告诉
你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看到元翔神情严峻的样子,我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坏消息就是……你到台南的班机被取消了。”
“靠,你是讲真的还讲假的?”
“你自己看外面。”
大雨滂沱。
其实不用看外面也该想到了,我拍了拍脑袋。“该死,我都忘了今天有台风这件事。”
“怎么办,要取消吗?”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我看只能硬著头皮开车过去。”
元翔拉住了正穿上外套的我,手中递过来一个东西。
“我记得你们是约八点吧,搭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看到那张高铁票上的发车时间是六点十八的,勉强还算来得及吧。
“thank you,元翔,回来请你吃饭。”
他摆了摆手。“快去吧,别搞砸了。”
“那是当然。”
早早就来到高铁车站,距离出发时间还有整整半个小时,可以感觉到那种焦急的心情已经
染上了我。
今天的车站满满的都是人,虽然平时的人就很多了,但今天的程度可以说到一个夸张的程
度,里面大概也有很多是和我一样因为班机取消过来的吧。
走来走去,左看右看还是没有发现有位子可以坐下,只能无聊地到7-11逛逛,虽然这里也
是满满的人龙。
这种等待是无趣的,尤其对于总是行程满满的我来说。
我一直以来就不习惯等待。
再次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五点五十三分。
好慢。
在距离没有任何缩短的同时,时间却在确实的一分一秒流逝。
上次这样的等待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呢?我记不起来。
站在那片镜子前,反射著前面那人的手表,五点五十九分。
好慢。
为什么这么漫长呢?
点杯黑咖啡吧。
“空腹喝咖啡对肚子很不好!”
她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王梓萱。
“对了,王梓萱,妳来我家帮忙这么久,好像还没给过妳什么回报?”
“不用,拜托不用,那是我的工作,才不是来帮你诶。”
她的嘴还是这么硬。“下个月我放自己一个假,我们一起去阿尔卑斯山玩怎么?”
“什、什么怎么样,为、为什么我要答应你两个人去阿尔卑斯山?”
我真的很喜欢看到她脸红结巴的样子。“No No,不是两个人,加上你哥,三个人。”
“我哥?”
“还是妳比较想要和我去就好?”
“谁、谁要啊!”她一下从脸红转成讶异。“等等,我哥,你早就知道我是王富勇的妹妹
?”
“对啊,怎么,妳该不会以为只有妳知道吧?”
“我……才没有……”她急着转移话题。“我下个月很忙,不能去。”
“很忙?”我笑了。“好喔,那我就自己去,你们的钱就帮你们转到户头里,妳觉得二十
万、还是三十万好?”
“你!”她脸又红了起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害羞。“怎么会有像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不讲理的人是妳才对吧,诶,我提供免费去欧洲旅行一趟妳还嫌。”
“不想理你。”
她转过头,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略显粗糙的手工包包准备离开。
“那我就当妳答应囉。”
“我还没问过我哥,等他答应再说。”她背着我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她心里正在洒花的事
实。“我先说哦,我们家可不像你这么有钱,可以到世界各地趴趴走。”
我微笑:“那妳可以快点去问他,不然我就要付现了。”
忘了第几次站在这里,但我还记得第一次来时大学刚毕业的那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岁月。
每次只要累了,就会想来这里,闻闻这里稀薄的空气。
“哥,帮我在这里拍一张,记得要拍到马喔。”
许久没见的富勇和过去一样没有太大变化,一样是那么的开朗乐观,身材则是变得结实,
皮肤也变得黑了些。
看到同样笑得灿烂的王梓萱,我不禁怀疑他们的父母大概把天真烂漫的个性一起传给他
们。
“吼,哥,你很笨诶,我是有说要把马拍进去,但你没把我的头拍进去啊。”
“真的诶,拍谢,这种新机型不太会用。”
“受不了你,纪鑫,你来帮我拍啦。”
“好好。”
每当开心的时候,王梓萱会变得有点得意忘形,但这才是真的她不是吗?虽然她别扭的
演技骗不了我。
“一、二、三……”
她的笑容大概是刚刚笑了太久有点僵硬。
“西瓜甜不甜?”
“蛤?”她的表情疑惑著,然后是恍然大悟,最后才是忍不住的笑容。
随着我手指轻轻地触碰,相机记录下这美丽的瞬间。
“纪鑫,你不要突然间逗我笑好不好,我以为那句话只会从我爸爸那辈说出来。”
“是吗?但妳笑得很开心啊,我都拍下来了。”
她急忙跑了过来,看完之后打了我一下。“你很坏诶,我嘴巴张这么大你还拍,删掉啦
。”
“是吗?我觉得不错啊。”
“不管、不管,删掉。”
她的表情很认真,我只好照做。看到删掉的确认讯息消失后,她才又心满意足的回去马
旁边。
她大概不知道要还原它不是什么难事。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我听得出是元翔的电话。
我不能不接。
我走到一个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我知道元翔不会无缘无故打给我,出事了。
“抱歉,Kevin,我不该这时候打给你。”
开头就是道歉,元翔总是这样。
“没事,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Stein那边又出事了,负责人说要见你,我已压下去了,但Kevin……”他的声音很小。
“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去。”
“恩,还有一件事……”电话那头的他大概在犹豫着。“静在找你。”
我看着穿着大毛衣在负九度c的粉红色身影。“我会处理。”
刚刚挂下电话,王梓萱就跑过来了。“喂,纪鑫,都出来玩了,还是在当大忙人。”
有时候,我会希望天真的她会看人脸色。
我笑了笑。“sorry,我菸瘾犯了,我去找个能吸菸的地方,你们再晃一下。”
“喂!”
我没理会她的叫喊,风雪盖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我直接走向我的私人景点。
其实郁闷的感觉几乎让我想要直接抽了起来,但我还是忍住走到了那里。
另我讶异的是这里已经有人了,一个年约四十的外国男子,身上几乎没带东西的他让我
怀疑他是个当地人。
我没理他,虽然私人景点有人总是怪怪的,但我只想让自己静一下。
把菸叼在嘴里,然后伸进口袋把打火机掏出来,这个动作早已做了千百遍。
“靠。”
口袋空空的感觉让我忍不住骂了出来。
“hey!”
突然飞来的东西让我吓了一跳,反应还算快的我马上把它接着,是打火机。
他对我笑了笑,然后吐了一大口白烟。
金黄的火焰接触香菸前端,那熟悉的温度传了过来。
大大地吸了口气,温热的气体从支气管进入,通过胸腔后再从鼻腔呼出。
好爽。
“thank you!”
把打火机丢换给他,他回给我一个促狭的笑容。大概也只有同好才懂这种感觉。
从少女峰山坳看下去,纯粹的蓝和被风吹动的云是背景,深沉的U型谷边有几户人家,
粉橘色的屋顶很显眼,然后就是一片无尽的绿地。
这里很美。
每次来都是这么美。
我贪恋这里的美,但时间从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那个男人早就离开了,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五十九。我想
起来这里的夏天要九点太阳才西下,一个大错。
该回去找他们了。
手中的手机又一次的响起,而这个铃声我知道是静。
按下红色键,我故意不去看那显示著二十一通的未接来电。
**************************************************************************
时间是六点十六分。
虽然以我过去的经验来说,台南的公共汽车总是会慢个几分钟没错,但应该在六点八分到
的这班车却依然不见踪影。
我站在遮雨亭的外面,打着伞,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我努力地的探头看,想着那班写着从新营到佳里的棕色公共汽车会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每当一辆像是公共汽车的巴士出现,希望的种子还是会从心里萌出芽来,但无情的风雨还
是吹毁了它。
不知从何时开始,本来三三两两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市政中心前也没人在等待。
因为乌云密布的关系吧,还不到六点半,天色已经几乎全暗了下来,而还未到设定时
间的路灯仍然没有亮起。
我坐了下来,既使那块木头板凳上上满是雨水,但我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雨水在强烈的风吹下从后方斜喷下来,虽然在遮雨亭里,我还是必须乘着伞,否则会
全身都湿透,虽然现在也只好了一点点。
下一班公共汽车还要一小时。
“公共汽车,今天停驶了吗?”
突然的男声让我吓了一跳,但我马上就看到了那个男孩。
“诶……我不知道。”
“恩。”
他沉思的样子从我这个角度看很像纪鑫,但我马上就甩开了这个念头。
“你还是学生吧?怎么会来市政府啊?”
我试着向他搭话,这样的时间会过得快一点,会忘了身上被雨水沾湿的衣服。
“对,还在唸大学,暑假回来打工,是市政府的工作。”
“市政府?”我看着他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对,市政府的打工,今天是成果发表。”
“成绩不错吧?”
“还好。”他还是微笑而己。
“这么烂的天气,怎么不让你父母来接你?”
“我想……应该不用吧,再等一班没来的话再说啦。”
真是倔脾气的孩子。
“那妳呢?回家吗?”
“对。”我看着他。“和男友约在台南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欺骗他。
“吃饭啊,那可要快点……”
“是啊……”
我挤出个笑容,我看得出他满脸疑惑,这个阿姨在傻笑什么?
“诶,同学,能陪我聊聊天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纪家看到纪鑫的日子越来越少。
他在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凝重地今天难以接近,既使他看见我还是会勉强挤出
微笑来。
偶而,我会听见他在楼梯间对着电话吼叫。
纪伯伯的病情愈来愈严重,他虚弱地要自己翻身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有一次我不小
心让热水溅到了他的大腿上,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地继续看着电视。
那是一种宛如世界末日来临前的窒息感,黑夜一点一点地垄罩在这个家。
“纪鑫,是我。”
“喔,王梓萱,有什么事吗?”
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我可想见他大概又碰上什么麻烦事了,但这口气
还是让我不太高兴。
“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和你聊一下你爸的状况。”
“我爸?今天应该没空,改天吧。”
抢在他挂电话前,我声音加重了些:“纪鑫,听清楚了,是你爸,你多久没关心他了
?”
“……”
电话那头只传来他对着他那边的人吩咐了些什么,我只觉得自己的耐在渐渐失去。
“喂,纪鑫,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有,妳也听见了吧,我今天真的没有时间和妳聊。再等几天,我手上这件事……”
“再等几天?”我打断他:“你对我说过几次了?两次还三次?我不管你多忙,我今
天一定要见到你!”
“……”
他沉默著。
但我没给他太多思考时间。“今晚十一点,约在你家,这么晚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回家
!”
“好。”
话音一落,这通电话也随之结束,我大大呼了口气。
刚刚是不是说得有点太过分了?我不禁这么想。
我准时出现在他在楼下,老实说,除了在刚来台北时在医院待的那几年外,我已经很
久没有这么晚还在街上了。
我按了电铃,等了一下子依然没有人出来应门。
他真的这么晚还在公司?
“嘿,妳还真准时啊。”
突现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别乱吓人!”
他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这里是我家,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你!”
我正想发作,和他双眼对上时的疲惫的眼神让我冷静了下来。
他真的很累,我看得出来。
“进来吧,天气这么冷,妳还想在外面待多久。”
双手把那扇厚重的门关上,然后在左边鞋柜下面数来第三格的位子放上我的靴子,换
上那双纪鑫说偶然在百货看见说很适合我的粉色兔拖鞋。
这动作仿佛呼吸般自然,我几乎就要上楼去看看纪伯伯的状况,但脚在踏上第一阶的
阶梯就停了下来,太晚了,他大概也睡了。
回到客厅,没见到纪鑫的人,只见他的紫色领带脱下来随意放在桌上。
我听见厨房传来声音,正要过去我闻见那熟悉的味道,是统一葱烧牛肉面。
他小心翼翼地把方便面端出来,他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他真的饿坏了,我也和他吃过几
次饭,再高档的餐厅我也不曾看见他这个样子。
“王梓萱,妳也想来一碗?不然干麻那么表情。”
“没事,我只是在想你这种公子哥也吃这种东西而已。”
他看来没心情和我斗嘴。“有时候,一套一千三的王品套餐也比不上一碗二十几的泡
面。”
“妳帮我看一下,面软了叫我。”
他抛下一句话就瞇上了眼睛。“喂。”我没叫得很大声。
他倒底知不知道方便面三分钟就好了。我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他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像
是睡觉了。
脱下领的他似乎也随便解开了领口处的两颗扣子,锁骨处清晰可见。
有这么热吗?更仔细地看,他的本来白皙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脸上更是发红。
“纪鑫!纪鑫!快起来,你的面都快烂了!”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我拍了拍他的脸颊,果然很烫。
“面……好了吗?”
“纪鑫,你知不知道你在发烧?”
他坐起身来,扶著额头低声说道:“这没什么,小感冒而己,我刚刚回来前就吃了退烧
药,过几天就好了。”
“你没去看医生吧?你怎么知道马上就会好?”
他没理会我的质问,只是吃著方便面,滑着手机。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王梓萱,我记得妳今晚不是过来看我有没有感冒吧?
把事情说完妳就可以离开了。别影响我休息时间。”
我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不破口大骂,怎么可以有人这么白木。
“好,我说完就走。”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像是那碗方便面里有只蟑螂。
“你找地方躲一下。”
“蛤?”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大门前。我忍不住看了一下他的iPhone,上面
的讯息最后一句是“我在你家门前”
我终于懂为什么了,但也来不及了。
“静,妳这样我很困扰。”
纪家虽然很大,但东西很少,诺大的厨房却找不到地方可以躲。
“困扰?我……”她看见我时,嘴还是不自觉的地张了张。
“妳好。”我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我钻。
“妳就是纪先生的女朋友吧,我是……”
她没听我说完就转走离开,我心中暗自庆幸终于可以不用面对这种令人尴尬的状况,但
心中的罪恶感也在不断上升。
“静,等一下,妳听我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
“妳的生日。”
“所以你还要说什么?”
他们移动到了客厅,但他们的对话我仍然听得一清二楚,我不想听见任何人吵架的声音
,但我的脚不听使唤地无力蹲下。
“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她只是个卫生局派来的护理师罢了。”
“呵,护理师,有这么晚还会来人家家里的护理师?”
“静,这有点难解释,我和她只是约在这里谈点事情……”
“纪鑫,我真的不想再听见你那别脚的解释……你真的以为我是聋子……是嗐子吗?”
她略带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抱着头,但她令人心碎的样子却出现在我脑中。
“你和她八月时去了哪……为什么鞋柜里多了一双粉红兔拖鞋……”
“……”
纪鑫沉默著,我发现自己真的从来没去想过这些事情,和他的日子总是很快乐,我总是
接受他有点无缘无故的礼物,这些都是不应该的事,不是吗?
他是有个谈及婚嫁女朋友的男人,我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不是吗?
在ptt上,我总是骂着那些勾引有婚之夫的贱女人。
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成了我口中的贱女人?
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是人人喊打的小三?
重重地关门声把我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回现实。
走出门外,我看见纪鑫正在抽菸,他不常在家这么做,至少我很少看到。
“对不起。”
心中想说的有很多,但到了他的面前,我却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是妳的错,错在我。”
他打开桌上的那瓶酒,浓烈的酒精味让我向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纪鑫,我会弥补这个错……要我去向静小姐道歉也行……”
“不用,现在的我,只需要一点勇气。”
他说完后,倒了一大口酒在嘴里,除了啤酒,我从来没见人这么喝,果不其然,他一下
子咳了出来,液体沾满了他的衬衫。
我连忙抽了好几张卫生纸,打算擦干他身上。
但他只是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吻我。
嘴只是碰触了一下下,我就马上分开。“纪鑫,你干什么?”
“王梓萱,我喜欢妳。”
骗子,我看见他脸上的泪了。
“你喝醉了。”
我想离开这里,但他早就上前抓住了我。
“是,我喝醉了,但我还是喜欢你。”
浓烈的酒味加菸味极大地刺激了我的神经,对,一定是这样,不然我怎么会动不了。
“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看见妳是个农村女孩,想戏弄戏弄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习惯看见妳出现在我家里,仿佛……是我的家人。当知道你是王富勇的妹妹后,我对
妳渐渐开始有了兴趣,八月时,公司遇到了一点问题,我想放自己一个假,脑中第一个
想到的也是妳。”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但他又一次吻上我。
“放开我……”
他的舌头离开我的唇后马上向下游移,来到我脖子上,慢慢地舔舐。
“纪鑫,住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他的手没停下的意思,一伸手就把我毛衣脱了下来。“妳刚刚不是说要
弥补吗?现在就是妳的机会。”
“不要,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穿得还真多啊。”他露出鬼魅般的笑容,他一口气又脱了我两件长袖内衣。
我上身只剩下穿着胸罩,但他仍然不放过我,被他翻过身后,他的舌头换在我背上滑
动,然后顺势解开了扣子。
“只要我们上过床了,我就会忘了静,我很清楚。”
“纪鑫,求求你,住手,我……还是第一次。”
我的求饶终于让他停了下来,但也就只是顿了一下下,他宛如野兽般粗爆地撕破了我
的丝袜,无情地拉下了我内裤。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住止他夺走这一切,只能选择闭上眼。
“梓萱,过了今晚,妳就是我的。”
他温柔又霸道地在我耳边宣誓。
然后用力地挺进我的身体,疼痛告诉我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是的,今晚,我半自愿的被纪鑫强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