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气恼平焉夫人出卖他们,但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无息
的死了,还让他们沉入井底,为人一向正直的嬴璜心底多少有些不舒坦。
回到厢房里,就看见宋忆筑母子俩紧拥在一块儿,惜清忧心忡忡的看着
这个、看着那个,如果他们再晚个几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朱姬……。”轻声细语的叫唤,公子奔也算得上情痴了,为了宋忆筑甘
冒性命危险,潜入质子府、潜入这座僻静宅院,就为了救回他心爱的女
人,光是这一点,嬴璜就算再看不惯他绕着宋忆筑打转,也不好多说些
什么。
“怎么办……我杀了她……。”噙着眼泪,宋忆筑一脸无助的望着姒渊,虽
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可以很肯定,死了一个平焉夫人,
绝对会惹来麻烦。
“知道会有麻烦,朱姬妳动手前就该想清楚。……平焉夫人是枚好用的棋
子,死了未免可惜,再说了,她一死,信陵君找上门来,真的难收拾。
”略显责备的回望着宋忆筑,他是真的将对方视作亲妹子,所以才会千
叮咛、万嘱咐,做事得三思而后行,但乡下丫头终究是乡下丫头,行事
太过鲁葬了。
听见宋忆筑和姒渊的对话,嬴璜的眉头纠结成个‘川’字,宋忆筑语气
中的慌张,不是因为她刚杀了个人,而是她闯祸了,‘人命’在她眼中
根本不值一谈。不只宋忆筑的反应让嬴璜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一直紧挨
在宋忆筑身旁的嬴政,除了依赖母亲之外,始终无动于衷的神情,仿佛
死了个人算不上什么要紧事,这也让那名正直剑客忧心不已,但又不得
不自我安慰,或许这正是他能成大器的证明。
“……你们……怎么会找来这里?”嘀嘀咕咕的不晓得再说些什么,宋忆筑
狐疑的望着公子奔,她现在是草木皆兵,对谁都没法百分之百信任。
“一听说妳被平焉夫人带走,真的费了我不少功夫……。”轻轻的叹了口
气,跟着再微微笑,公子奔握紧宋忆筑微凉的手,简单的解释起来。他
是如何躲避平原君的耳目,潜入质子府跟姒渊他们商量,然后一行人又
是怎样不声不响的离开质子府,若不是赵国宗室,只怕不了解邯郸城有
多少密道、暗巷,跟着又耗费数日,才查到这座僻静的宅院,剩下的宋
忆筑就清楚了,用不着加油添醋,其中凶险外人根本无法体会,要不是
嬴璜带来的侍卫各个艺高人胆大,只怕他们的营救计划不会这么顺利。
另一头,想方设法弥补错误的姒渊,片刻不停的在宅院里团团乱转,幸
亏平焉夫人也是天性多疑,所以宅院里除了那名被放倒了的老仆人外,
再也没有闲杂人等,不必担心她死了的事会走漏风声,马厩里停了辆没
有旗号的马车,姒渊推测这是平焉夫人掩人耳目用的,同时他也相信,
平原君早知道这辆车是平焉夫人的,才刻意放行从不盘查,这正好是他
们可利用的地方。
“平焉夫人府里妳们有信得过的人吗?”不知从哪搜出一件华丽的斗篷
,姒渊急冲冲的走回厢房张口便问。
“妙娘啊!她是我们同乡的姐妹。”想都不想的回答,末了才看向宋忆
筑寻求同意,惜清很想相信妙娘始终如一的对待她们,可看看平焉夫人
,不由得迟疑起来。
“嗯……。”谈不上信不信任,妙娘是宋忆筑唯一认识的人了。
“那好,惜清妳披上这身斗篷,马厩那儿停了辆马车,嬴璜你驾车送她
到平焉夫人府……。”
“什么?”
虽然质子府的众人已经很习惯智计过人的姒渊发号施令,可这一回也太
过匪夷所思,他们明明就要逃离邯郸城,怎么会把无辜的惜清往火坑里推?
“平原君肯定认为平焉夫人会留在这里等待信陵君来接人,如果‘她’
突然返回平焉夫人府呢?以平原君多疑、善算的个性,一定会怀疑是信
陵君的阴谋,他们是为了解赵国之危才不得不联手,谈不上信任,稍微
挑拨就能让他们彼此猜忌……。”
聪明人算计聪明人就是如此弯弯跷跷,姒渊的目的只是为了争取时间,
让多疑的平原君、信陵君互相猜忌,或许会放松对这里及质子府的监视
,到时才好将宋忆筑母子弄出邯郸城。至于惜清,说老实话,他并没有
太将她放在心上,就是枚可弃的棋子,不过他相信这个能从薛府活下来
的寡妇,能够福大命大的逃过这一劫。
“妳到平焉夫人府后,立刻和那位妙娘商量、布置,尽量掩饰平焉夫人
已死这件事。”姒渊交待一句、惜清便点一次头,她早将死生置之度外
,如果信陵君还是平原君真找上门,她就将杀死平焉夫人的罪名承担下
来,只求嬴政能够平平安安。
“阿绿……。”静默了半晌,宋忆筑轻轻的唤了一声,用上了惜清原本的
名字,那名年轻寡妇惊愕的望着自己的好姐妹,她有多少年没听见这个
名字了。
“阿筑,妳别用这种语气说话啊……。”拉着宋忆筑避到角落,惜清忧心
不已的望着对方,她总觉得宋忆筑的语气像是诀别,这让她十分害怕。
“别听他的,妳一到平焉夫人府,就跟妙娘逃出邯郸城,只要我和政儿
还留在这里,平原君他们就不会费心去追妳们,拿着这个,到秦国去,
子楚会照顾妳们……。”将嬴子楚送她的发钗塞进惜清手里,宋忆筑低声
且严肃的交待。
“妳说那什么话……。”
“听我的,妳到了秦国,我跟政儿才有生机。”
抿了抿薄唇,不想将所有筹码全压在嬴子楚身上,但这是宋忆筑仅有的
,她只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还记不记得被他抛下的妻子、儿子?
“兵贵神速,惜清!”等不下去的喊了一声,姒渊将斗篷披在惜清身上
,结结实实的将她整个人罩住,在夜色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平原君跟
信陵君就算有通天本事,也不会料到真正的平焉夫人早让宋忆筑一刀杀
了,因为在这些手握大权的男人眼中,宋忆筑不过就是只随时可捏死的
蚂蚁,不过姒渊瞧得出来,他那位天真的乡下妹子,正一步一步的变成
毒蜂。
“朱姬……妳保重……。”用力的握住宋忆筑的手,惜清忍不住的泪眼汪汪
,心疼、不舍的抚了抚嬴政的脸颊,她最放心不下的正是他,才这么小
的孩子,却要跟着吃苦、受罪,宋忆筑自己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弱女子
,她怎么保护得了嬴政?惜清怎样都放心不下。
“听我的,记住了吗?”同样用力的握了握惜清的手,宋忆筑坚强的挤
了个笑容,退回到嬴政身旁紧紧的拥著宝贝儿子,开始学着姒渊动脑筋
盘算,送走了惜清之后,他们该怎么离开?她和嬴政该如何求生?
折腾了半晌,终于让惜清的马车顺利驶出宅院,姒渊和公子奔连忙退回
厢房,接下来才是麻烦之处,该怎么不声不响的带走这对母子?
昏死在角落的痴松,这时呻吟了数声后转醒,晕头转向吃力的爬了起来
,原本就十分心疼宋忆筑遭受折磨,公子奔气恼的想一刀了解这个该死
的男人,谁知道宋忆筑却迈前一步拦下他。
“朱姬,妳这是……?”无法理解的回瞪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公子奔没阻
止她杀平焉夫人,就是知道她咽不下这种屈辱,可为什么放过这个男人?
“放了他吧!他也是个可怜人。”微微的叹了口气,宋忆筑走近痴松,
那名俊秀青年果然惊惧的缩往角落,焦虑的东张西望,却再也找不到那
个会发号施令的女人。
“他也是枚可用的棋子?”感到十分有意思似的挑了挑眉,姒渊好奇著
宋忆筑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他那个天真的乡下妹子果然成长许多,不
再那么冲动了。
“痴松,想活下去就跟我走。”捏著痴松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望着自己
,宋忆筑的嗓音变得低沉、严厉许多,那名俊秀青年自然不敢忤逆的拼
命点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