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修剪至极短，甚至接近病态般黏肉的指甲，平稳且规律地抠着我的房门，恹恹地唤
着我，直至第三颗安眠药的药效盛开，我才得以悻悻然地入睡。”
这是失眠之于我的客观表象。
每当失眠，我总可以预想见文中的‘她’歪斜地坐在我房门口。颈子以上挂著长发，是我
无法得知的灰濛，反正只要有惨白如鱼肚的手骨就够了。我曾仔细计算过这个象征的次数
，直到床边的随手纸上画了四十七条线，日后我便不再继续数。而直至昨日，她仍继续歪
坐在那儿。
‘失眠’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像精神被徒手撕裂般，很是折磨。入睡困难，即便
入睡也会在短时间清醒。无法入眠，遑论架构正常梦境。大脑里全是片段的记忆与零碎的
言语，认知不断出现失调及反复自我归因。难得入睡后会猛然想起特定片段而被惊醒，头
痛剧烈。半梦半醒时，皮肤没有一个地方不刺痛，肌肉也永远是酸疼的。
总会有几个夜晚想躲过药物。入睡前，棉被看似被自己的体温染暖，但其实却是逐渐接近
地狱口的温度。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吃下Clonazepam后，隔天醒来时的那种时间错乱，仿佛李伯大梦般失衡
、异常、不安的恐惧感。
从前我曾是个很爱睡觉的女孩，即便睡了十二、十三个小时，醒来后，身体会诚实告诉你
就是睡了这么久。就像，即便是在睡眠状态，精神与生理也还是静静望着时钟，等待着我
的清醒。
那天，抑郁与焦虑同时袭来，几秒前还睁不开眼地痉挛著，在泪痕未干之前药效即发作，
最后一件感知到的事就是房里的那黑影似乎也跟着我一同吞了一颗Clonazepam。
我蜷曲在棉被里，记得是十一点躺下的，不过就算不用看时间，以枕头漉湿的程度也知道
，约莫两点多，甚至三点初。我忍着抽搐再次吞下一颗Clonazepam，将杯里那明显不足的
水一并饮入。
隔天踏下床的第一步就明显失去方向。平时即便不开灯我也能按照习惯摸到房门，但那时
我必须点开令我极度害怕的夜灯，并扶著书桌，胸腔以上的重量是曾经的三倍，思绪清晰
但却像是被蒙上了块透明的麻袋。这是我的副作用。
相较之下，最初开始吃的Lorazepam就像是糖锭般，无论有没有药效你都不忍怪它。当然
也没有副作用。从一颗至两颗，两颗至四颗。没有药效，没有副作用，没有戒断。没有必
要。
我以前曾经认为，失眠仅仅是身体不够疲惫，若是够累，肯定在触碰到床的那一刻就能睡
著。但精神上的失眠却是如恶魔般不可言语。若非药物，我们无一幸免。忧郁造成的失眠
、焦虑造成的失眠、情绪癫痫造成的失眠，都是真实且不可避免的。唯有亲身经历，我们
永生无法透过文字或任何形式理解。
正因我极度害怕死亡，我曾想过，要吃下多少量的安眠药，才能达到永睡不醒，却又并非
死亡的状态。后来我才想到，人们称他为植物人。
思绪又乱了，太多的安眠药
今日又被记忆给蒙骗。
被出现在现实的梦境欺骗了
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该是时候写出药物后的梦境，期许这举动不会如此难以启齿。
只是当误以为是真实的那一刹那，
我真的好希望自己可以不要再度死去...
病回来了之后，就又开始使用文字了
希望能透过书写，
让自己的意识不会这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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