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
──于柏林围墙倒塌二十周年 ◎林禹瑄
他们说：所有真理都曾是
太过坚实的谎言
还记得吗，那道墙
穿过三座森林、十条河流
和五百个荒芜的阳台
将叹息与阴影分开
把光和自由圈养起来
像海困住一座岛的气候
而我们在比较干燥这端
出生、行走、练习撑伞
偶尔眺望彼岸，那道墙
起初是铁丝网，后来是砖
仿佛我们的习性、生活
在小小的门窗之间
被刀叉和鞋袜建造起来
一道环状的墙，让世界对我们
始终置身于外──
众声喧哗，我们的沉默浮贴于壁
如此狭窄，和影子一起
在日升日落里渐次透明、稀薄
那道墙，你是否记得
曾经我们凿开细缝，窃听雷鸣
或者窥视一场暴雨
曾经我们祈祷阳光都熄灭，我们的
愿望都擅于躲藏和跳跃
我们游泳、跳楼、挖掘地道
在每晚的梦境之间
闪避一颗子弹
如同闪避一个早晨
以及所有曾试图逃离的餐桌和窗口
“最好倒下。”他们有了新的说法
关于爱和信仰
或这道墙，被涂鸦割据
被酒精淹没，捣成碎片
再收编进历史的玻璃柜
仅仅一个黑夜，他们说
他们拆除了所有昨天
并为此创建了众多节日与花园
而我们仍旧逐日醒来，逐日
被困在一个个太美丽的明天
“人们需要一些可见的、
真实可触的……”他们解释，他们狂欢
我懂，所谓时间的梗概，纪念
一些可供观光的情节所谓谎言
悲伤、欢快、愤懑、愉悦……
二十年了，我们的孤独
还端坐在墙的里面，沉默、固执
反复练习撑太坚实的伞
然后明白：世界并不会因为一场暴雨
而安静下来
收于林禹瑄《夜光拼图》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3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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