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死的时候眼里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之二
6.
——妳还记得那天下著
如今日这般绵绵的雨
妳打着玫瑰石英色的伞
穿过孩童，公园，糖果店
越过一整个冬季的雨
霎时信号灯转绿
妳在充满人的街道上伫足
白色的轿车匆匆驶来
溅起透明的雨水
斑驳的斑马线
指引妳看向
生命凋零的现场
鲜红的血迹
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留下遗言——
深棕色的眼眸被热意填满
妳不敢抹去眼泪，仔细去看
妳突然忆起张爱玲的
红玫瑰与白玫瑰
想起自己是被他留下的红玫瑰。
7.
——他死时妳就站在对街
可妳依然觉得，那么地远
你听见有人歇斯底里地
叫喊，大骂，抱怨
也看见有人拿起手机对准
事故现场拍照的模样
妳多想要走过去，用双手
摀住他正逐渐失温的耳朵
好让他不会听到——
人们在他死后还是依旧能
那么吵。
8.
——妳从没想过生活的颜色
会被阴雨染成灰色，如他逝世那刻
平常生气勃勃的公园杳无人烟
擦肩而过的每张脸孔都带着眼泪
那些令妳着迷的事物都不再吸引妳，每个夜晚
妳不停梦见有只黑色的大狗在追妳
而尽头的那端，有曾经的
女孩和，男孩。
9.
——妳最后还是没有出席他的葬礼
聚在会场的人们如那天的雨那般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妳隔着雨势，清点熟悉的脸庞
那些曾说会永远陪伴他的人终究没来，毕竟
人在幸福的时候，根本无法顾及他人的忧伤
妳又想起曾经的妳们也是那样
想起妳的世界曾布满那么多的颜色——
暗岩灰，玫瑰褐，薏仁杏，星空紫
天空蓝，湖水绿，鹅黄色，樱桃粉
世界如此美好，五彩缤纷
而妳的人生，早已转场成黑白。
10.
——妳知道眼前的便是奈何桥
妳明白到了那端就能将，今生全部抹消
妳转头盼了盼，妳又想起他
想起那年妳曾回握他的手
走过人生最寒冷的时光
想起缠绵后温存之际，每一句情话
想起女孩和，男孩
曾那么单纯的模样，忍不住哭
妳终于舍得将泪抹去
最后一次想看清楚他的模样——
从青春到苍老，从苍老到死亡，那人都在
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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