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伟棠:我接受的外来文学影响
2016年10月22日
来源:凤凰文化
10月21日上午,2016凤凰‧鼓浪屿诗歌节第二天,主题为“个人化写作与外来文化影响”
的诗歌国际论坛在鼓浪屿举办。(下略)
我接受的外来文学影响至少要包括如下名字:卡夫卡丶曼德尔斯塔姆、里尔克、庞德、惠
特曼、宫泽贤治,他们教导我诗人和世界的关系,演示在虚无中建立秩序的伟力,最终他
们告诉我的不止是诗歌问题,更是人之为人的意义问题。
曼德尔斯塔姆的魅力最难以言表,他孩子气地诉说生死攸关的事情丶教我庄重与幽默并行
的技巧;他在现实中对自由的执著进入文字,采取的是魔术师一般试探语言极致可能性的
方法;他不但向身边的灵魂说话,还向俄罗斯及人类文明上过去的丶未来的灵魂说话,他
教我始终把自己置身在整个世界文明的共同体中间,履行自己作为信使与证人的职责。
庞德告知我怎样果断地处理现代世界的混乱,同时还保持着古人的优雅气度;具体的诗歌
理念上,庞德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他告诉我写诗应该百无禁忌。一如杜甫,庞德最终是一
个悲观主义者——或起码说是一个不可知论者,这也和晚年杜甫有相似之处。
里尔克让我知道爱与诗都是困难的事情,因为困难便更需要去做;要说一本影响我一生的
书,那绝对是里尔克的《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在未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的青年
时代,一个成熟深沉的兄长的告诫是非常重要的。他的信和诗中完美、磅礴的神秘主义世
界观,在我面向广阔世界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引领乃至庇佑了我。
卡夫卡则比里尔克加深一层给予我这样的要求:一,坚决看清社会的假像和世界应有的真
实;二,坚决写出这些假像和真实;三,与孤独保持亲密。卡夫卡是个羞涩的魔术师,我
永远也猜不到我将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礼物,他曾教给我离题丶移情丶朴素和绝望的技巧
,但我知道还有十倍以上的秘密等着我。
惠特曼教我如何作为世界的一份子去赞美世界。和一般读者相反,我最注意的不是惠特曼
的“自我”(也不是他的种种化身),我关注的是惠特曼诗歌中那个世界,他自身以外的
世界丶属于他所歌唱的他人的世界。他对自己的歌唱实际上也是对世界的歌唱的一部分,
而且给我带来同样的营养:那就是如何健康地看待自己和外在的因素。
我高兴地发现,我的心理状态和惠特曼一样的健康,我能够公正地对待那些涌向我的诗歌
的事物:无论那是美食还是毒素。惠特曼和庞德一样,给我培养了一个好胃口,庞德有句
诗写给惠特曼,也是我想说的:“是你砍开了新的木头,如今已是雕刻的时候。”其后的
艾伦.金斯堡、盖瑞.斯奈德、鲍勃.狄伦、乃至我辈,都是接手雕刻的人。
早在三十年前接触,但到这两年才对我影响极大的,是日本诗人宫泽贤治,宫泽贤治自比
阿修罗,兼有荷尔德林与尼采晚年的神性/魔性。他的诗中包含着生机勃勃的宇宙和来自
人性的灵魂试炼,我相信这也是我未来想要深入的,且容后再说了。
http://culture.ifeng.com/a/20161022/50140903_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