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萣，渔塭里的身世──给父亲◎林余佐
夜里仿佛有光
我偷偷醒来
像是离家的鱼睁着眼
就以为能看到海葵
小巷的尽头是海
鱼群在夜里洄游至
巷口，带回远洋的故事
与一些陌生的人物
轻轻翻过身，像船只返回航线
以熟悉且温柔的姿态，靠岸
──我将诉说我的身世。
记忆中的茄萣
好似巨大的鱼塭
养殖我燥热的青春
青春像是鱼苗，纤细且浮动
时光让村子里的鱼苗
都蜕变成船，急于越过渔塭
航向每一个陌生的港口
我们识水如识字
每一朵浪花都是词汇
皆能以乡音读出
所有挂念却又模糊的细节
像是神秘的捷径
带我们来到故事的核心
──我能听见
干枯的渔塭
发出帮浦运转的声音
盛夏有雨
落在广阔的海上
弯曲洋流覆上一层薄雾后
竟像是童年的小巷
我迂回地航行
却始终回到原点
就让我：
从海洋深处拔锚、返航
让肉身成为家乡里的渔塭
养殖出另一批鱼苗
有天我将告诉他们渔塭里的身世
远比海洋辽阔、迷人。
※收录于林余佐（2013）《时序在远方》，二鱼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