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了很久,难得颇久没有收到一大堆转寄的罐头讯息。
刚电话来,没接。
我在每接电话就觉得被轰炸,没被轰炸根本民乐透机率,看到电话响精神压力就大之后,
我已经很久不接他的电话了。
有一次他在电话里说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我沟通,
(我他妈的觉得你那叫骂人跟命令,哪有沟通)
我跟他说我只能接受短信,
倒是令我意外地,之后就没怎么来过电话。
在追溯更久以前,他的电话,我都是响了绝对不接,
等他不打过后好一阵子(最好是拖到隔天或睡前,或他比较没空接电话时)才回电。
他有接到就讲,他没接到我就当作我尽义务了。
为什么会这么搞呢?
因为远在我还会乖乖有看到电话就接起来的时候,
他对于我没看见没接到一通电话机机歪歪,我说明了那时我没看到他还是继续该该叫,
我虽然没有特别说什么,但心里就不爽了,于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我故意挑了他不太能注意到电话的上班时间打
(那个时候我跟他的关系还能知道他行踪)。
他没接后,照旧就对找不到我鸡鸡歪歪,
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有回电,你没接。
他抗议说他在上班没办法注意到,我也只是淡淡地说,这样啊。
你打来的时候,我也在忙没注意到,但是我有空时就回电了,是你没接到。
很难得的,他之后没有在跟我该该叫说我为什么没有立刻接起他的电话。
(尤其他大概心里也有底,我不愿意接他电话之后,他就更闭嘴了。)
(又或者,现在反正不接电话,也鲜少碰面,他能该到我听到的时间也不多。)
所以这次打破惯例打电话来,而且是一连打来,让我觉得好奇。
回拨了语音信箱,内容只是不小心按到的几秒钟,无内容。
搁著,想说等睡前在处理。又或者过几天再处理。之前有次从月中摆到月底。
因为真有正事大可传短信或留语音。
没这么做,就表示事情不大条,只是在情绪上。
摆着摆着,传短信来了。
低声下气地请我帮忙一个家里网络的事情。
低
声
下
气
。
很难听的字眼,但的确是我的感觉。
而我,无法心软。
在妈妈的世界里,因为他的成长背景,因为他的工作环境,因为种种因素,
好像只有上位者跟下位者两种位阶:上位者命令下位者,下位者要理所当然全盘接收。
或许就是因为他心里有这样的二分,所以他不断在家里要凌驾每一个人的意志。
他争取绝对的上位者位置,以躲避成为他害怕的那个角色。
但我厌倦了我的体谅被当成理所当然,嫌恶了我的温和被糟蹋。
当年,我的体谅被拿来一直命令,凡事都要照他要的标准呈现,
包括是他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也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因为他很辛苦,所以整个家里的其他地方都应该照他要的模样呈现,
而且当别人这么做的时候,是理所当然,是本该如此,是还有哪里没有到位,不是谢谢。
愤怒。
曾经,我用尽一切温和安抚,我用尽一切温和不计较地退让,
剩下的是你无尽的焦虑需索我的关注,无尽的焦虑怀疑我的能力。
一度,因为你的需求,我全部的生命都像是要为你而存在,
然后,演变成在你眼里,没有你的照应,我就会死在路边。
好像,我活着是因为你的辛苦与恩惠;
殊不知,就是因为你的辛苦与恩惠,我才会游走在垂死边缘。
憎恨。
一个我的失误,因为过度混乱瘫痪而造成的极简单失误,我几乎毁掉我难得拥有的珍宝。
我发现,我对你的感觉,已经从厌烦、嫌恶,到了憎恨边缘。
在那一刻,我终于尝试抽身离开。
在我借故工作因素,告诉你我还是得搬出去住时,
你原本单纯的应声听见,在你去洗个澡半小时的小剧场后,
变成在我的房门外发神经的泼妇骂街。
从翅膀长硬了,到忘恩负义。
我都已经把搬出去的理由讲得这么谎话,讲得完全是因为我个人需求不得已,
讲得好似跟这个家与你的发神经没有关系,你还是可以扯到这里。
最惨的是,我真的找不到话反驳。
因为你发神经,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在抛弃你。
我虽然口头上没有这么说,但我搬出去的动力确实是为了摆脱你。
白色谎言我已经说了,你硬要戳破,我能奈何?
我无法再说更多谎,口是心非地说没有。
在你发神经的那一刻,我思量着我该夺门而出去睡旅馆吗?
你会发疯多久?你毕竟是有撞入其他兄弟姊妹房门的纪录。
我全身上下处在僵持的备战状态,隔着一睹不够安全的墙与房门。
如果有窗户,你早就破窗而入。幸好没有。
我的世界是一堵高墙,就像我的房间一样。
为了阻隔你,我阻隔了全世界。
或许你只发神经了一分钟,但我感觉那有五分钟之久?
我没有计时器,也没有那个心思余力去使用。
我只庆幸著,我是在已经拿到房屋契约与房间钥匙,打包好全部行李,
只要叫了一台出租车,随时可以离去的情况下告诉你。
我安排好了我的撤退路线才告诉你。
你的发神经,我只需要再忍受这最后一次。
没有下一次。
没
有
下
一
次
。
我不用每天从你可能回家前两个小时就不断看着时钟,
然后等待是那个最早的时间,或是那个不知道晚到何时的时间,
那数个小时,我都像是随时要被狩猎的猎物,
恐惧钥匙声响,
不知道今天走进来的人是什么心情,要发作哪一件事情。
我要堆多少笑脸,做多少打哈哈,只为了平抚你。
我没有表情。
我喜欢不用社交的生活。
我已经厌倦了表情。
厌倦了为你而做的表情。
表面工夫的感情。
在我说要搬出去前,
那短短几个月之内,你已经两次要胁我,
如果我OO或不OO,你就要断绝母女关系。
我觉得烦。
因为我想说的话,我都不能说。
我想说:
如果法律上可以断绝关系的话,我乐见其成,可惜不行。
你在这边威胁断绝关系,说得好像是在威胁我似的,
其实你不过就是在声明你害怕被抛弃。
所以我现在被你烦得半死、闹得半死,然后我还不能照顾我自己,
还要同情你、照顾你的被抛弃焦虑?
只因为你是我妈,
只因为你小时候被虐待过没安全感,
(他都说他想念有妈妈,他从没用虐待说过他妈,他美化了他母亲,
所以他继续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子女,而且不认为自己不对,
他不能觉得自己有错,不然就得承认他妈有错,
那他会连在天国的妈妈都没得依靠了,更显孤单。)
只因为你以前人生很辛苦,
只因为你现在还要把自己搞得很辛苦,
(你现在的辛苦根本自找的,令我怀疑,或许连以前的辛苦也多少有你自找的部分。)
只因为你现在发神经,有巨大的情绪需求,
我就应该听你的?让你?孝顺你?
这是什么天理?
如果这是天理,我拒绝活在这个天理。
带着愤怒,我走了。
在我离开之后,我在我新的住处经历了我压抑的恐惧。
一直到我终于有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我才真的知道,住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我的身体与心灵承受了多少恐惧与压迫。
只要房门外有任何风吹草动,
房间里的我都像惊弓之鸟,冻结。
我是等到我离开了家,才知道我对家有多么恐惧。
在我搬走之后,我妈的第一通来电里,他说,我现在过得比较好了吧?
很意外地,不是酸溜溜的讽刺语气,感觉到,他心里也明白:住在家里,我备受骚扰。
但就只有这么一个转瞬,他没有明说、我没有道破,但是他面对了他有错。
就只有这么一个转瞬,剩下的时候,仍旧是攻防战:
我不听话、我不孝、我不OOO,他辛苦、他命不好、他为我们做那么多...
表达?沟通?
在我还住在家里的某一个晚上,我打电话给工作中但在休息的他。
跟他说,当他对我解释完了苦衷还破口大骂觉得难受的时候,
当我十多年来难得又在他面前哭了,崩溃得哭了,
他慌乱之余脱口承认/责怪,他要骂我爸爸骂不到,所以骂我给他听,我干嘛要在意。
错愕中,我结束电话。
其实在他这么说以前,我从来分不清楚,那一件事情,我到底有没有错得那么严重。
因为他骂的凶,我就自责的凶,但是...我究竟有没有错得那么严重?我无法自己判断。
我的世界里的是非对错,完全由他的情绪把持,他说黑就是黑(而他很少说白)。
然后,我想起一个希腊罗马神话。
里面,一个母亲,出于对老公的怨恨,杀掉了他们共同的孩子,作为对老公的报复。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茫然。
所以我妈妈为了伤害我爸爸,所以他选择伤害我。
多可笑。
多年来,在他们的婚姻里,纵使我觉得我妈无理取闹居多,我还是照顾他的情绪。
可是结果到头来,在他老公跟他小孩之间,他选择的是他说他怨恨的老公。
我不是我。我甚至也不是你女儿。我是你要不到而生怨恨的老公的女儿。
能伤到他女儿,你也痛快。
如果你没有脱口说出来,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你不只是歇斯底里所以闹情绪,
原来我(们这些小孩),也是你拐个弯的报复出气对象。
你还是我母亲。
你还是会对我一句话大作文章,然后搞得好像我要死要活得,其实我明明没什么。
我要收拾的世界,不比你的情绪用事还要麻烦。
可是,我累了。
你的爱太纠结、太复杂。
经历了你漫无止尽的需求、剧场性的想像脑补、情绪化的无理取闹、
拐弯报复性的谩骂、情绪勒索的断绝关系、甚至是无意识步向死亡的威胁,
对于你低声下气的请求,我无动于衷。
我从来没有要你求我。
我甚至没有要求你道歉。
我要的只是一个安静平稳尊重的相处与对待。
只是,这正是你给不起的。
你的低声下气,既是我的胜利,也不是我的胜利。
我胜利的,
是威胁我切断关系的你,终归是得为了得到协助,主动回头找我。
只要我维持自己的自立,我会长大、你会老,你威胁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或者我也不是那么害怕失去...)
我没有胜利的,
是只要你一天继续活在你非强势就弱势的二极角色扮演里,
你只要觉得在关系里“安全”了,你就会回到强势的脚色,对我理所当然地命令。
所以,看起来扭转的情势,并没有根本的改变。
我想要跳脱权力角色里的专制性与掌控性。
唯有当作为一个上位者而能不专制掌控时,
在自己身为下位者时才能保有尊严自我。
最后,
你提出的要求,其实根本是你该顾好的事情,也不在我能帮与需要帮的范围之内。
我会告诉你可能可以寻求协助的管道,你自己去问吧。
自己去找出解决之道的确很麻烦。
但这是你的人生,你自行承担吧。
何况,你现在比我清闲,去看看自行承担的人生到底有多麻烦,
看你会不会终于看见:其实别人为自己、甚至为你扛下了多少。
或许,你以前过得很辛苦,可是现在的辛苦却是你自找的。
这个家,不是没有人想要好好维持,可是没有人想要按照你专制的版本维持。
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吧!
我负责实现我要的自由与清净。
你负责实现你要的一切完美。
你自己去试试看,你要的完美有多么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