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堕鸟

楼主: wasse0402 (孤獨一隻肥宅蝦OwO)   2015-10-11 20:16:03
00
  四月六日
  今天她又来见我了,带着削好的苹果和那仿佛玻璃般易碎的笑容。
  每每看到她那脆弱的笑容,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啊、好想把她弄坏啊”的想法。
  好想弄坏她、践踏她、摧毁她,将她从血液到内脏、到喉咙、到肌肤的每一吋、到全
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彻底地毁坏。
  这样的想法日益遽增,无法抑制的迸发而侵蚀自己的思绪;腐烂发臭的这颗心脏,已
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原谅我,为了毁掉她,为了满足我这发狂野兽的欲望,我只能去见你了。
  去那个你渴望飞翔却坠落的地方,见你。
01
  四月一日凌晨十二点整,他从自家顶楼二十八楼一跃而下。后果可想而知,据说全身
上下没有一个器官是完好的,根本看不出生前的样貌、分辨不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
看不出他曾经是个人类;那模样简直就像是沈浸在血泊中的绞肉。别嫌这形容恶心或残忍
,这还已经是我听过最委婉的说法了。
  我们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在他死后七小时的早餐店里。
  “他只是想飞起来而已。”得知这个消息后,A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开口说道。语气
平淡到仿佛只是在向上司报告著什么交差一样。
  “可他明知自己最终还是只能坠落而已。”我立刻回嘴。
  “所以他才会选择在这一天起飞的吧。”
  语毕,她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望着窗外,嘴里哼著那首我时常听她哼起
却始终不知道歌名的曲子。
  为他的死,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掉下一滴泪。
02
  四月五日
  她不能没有我。
  没有我她就活不下去。
  所以如果、我死了的话,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的生命追随我吧。
  啊啊,真是个可悲的人类啊。
  但一心想毁坏她的我,或许比她更加可悲吧。
03
  离开早餐店,A就去上课了。而我则因为今天早上没课也闲闲没事做,便决定先步行
回租屋处补个眠再说。
  再次见到A,是当天晚上在医院急诊室的时候。
04
  四月四日
  我尝试用切水果的小刀把左手腕上的缝线割断,割到一半时她却那么刚好地带着水果
礼盒走了进来,虽然此时我的手腕早已被鲜血染红。
  然后医生来了,再一次帮我缝合伤口,并叮咛她不能再把尖锐物品留在我身边。
  之后我就再也没在病房里看到水果刀的踪影了,是她拿走的吧,一定。
  我猜想,她明天带来的应该会是已经切洗好的水果。
05
  就在他死去后的十八个小时后,A在宿舍割腕了。据说她被室友发现的时候是瘫坐在
床上失神地望着窗外任凭血液从刀口流出。
  “那模样像极了人偶,失了魂似的。”她的室友对赶到急诊室的我说,她的表情看起
来有点惊魂未定。
  这也难怪,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室友还差点死掉,不被吓到才真的有点奇怪。就
像我。
  她室友因为还有社团的活动要忙所以就先行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
等她。
  夜晚的急诊室异常热闹,时不时便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到我右手边不远处
的门口为止,接着便会看到一群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把伤患推进来。看着那些头破血流不
然就是摔断了腿的伤患,不禁觉得割腕的A好像有点浪费社会资源,如果那么想追随他的
话,何不直接从他住处的顶楼跳下来呢?
  若真是如此,我必定也会追随她吧。
  因为我──
  “啊,妳来了啊。”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同时,A从诊疗室被推了出来。
  “妳的伤不是在手腕吗?为什么要躺在床上被推出来啊?”有别于常人的担心焦虑,
我的第一句话不是安慰她也不是质问她。
  过多的寒暄问暖也不像是我们之间的相处风格吧。
  “喔,医生要我住院观察一阵子。”简洁有力的回答。为何只因为一个手腕上的小伤
就得住院呢?对于这点她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而我不会也不想多加过问。
  由于我们两个都是在外地唸书的学生,所以住院手续就由我先代为处理;等一切都打
理好后我联络了她的家人,他们说明天会立刻赶过来。
  “我已经请妳室友帮妳整理一些住院要用的必需品了,我等等骑车过去拿。”
  回到病房,已经是接近晚上十点的事了。
  坐在病床上的她只是一直望着窗外,天空中的星星比台北多太多了。
  “妳都不会想问吗?”即便开口,却仍没有回头。
  “问什么?”
  “一般来说不都会想问吗?自杀的原因。”
  我走到她身边,尔后喵了她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在望着远方,倒不如说像失焦的镜
头。
  ──像极了人偶,失了魂似的。
  我摇摇头。“妳不想说,我就不问。”
  “是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的神情比方才更落寞了。
  “我也只是、缺乏了勇气罢了……”她喃喃自语着。但这句话却在这沉默的空间里回
荡著,然后清楚地传进了我的耳里、我的心底。
  我想说些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又唱起了那首歌。
  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打断她的歌声。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独自一人骑着机车
前往宿舍拿她的行李。
明明就已经四月了,却觉得异常寒冷呢。
06
  四月三日
  她渐渐原形毕露了。
  虽然很不明显,但那张原本一副事不关己的脸,已经开始闪现了一丝脆弱和无助。
  就跟当时的你一样。
  只要再一下子,就能够将她摧毁殆尽了吧。
  可是我却缺乏了那份勇气,就连像你那样飞翔都做不到。
  呐、如果你在的话,就会像之前那样宠溺地摸着我的头了吧?
  如果你在的话。
  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
07
  我和A是国中同学,之后虽然上了不同的高中和大学,但因为家里住得很近所以仍时
常碰面。
  顺带一提,我们两个人虽然不是读同一间大学却刚好离得很近,而且一开始来到外地
时总会联系得比较密切好有个照应。
  “来,东西都在这里了。”骑到他们学校校门口,就看到室友提着一袋换洗衣物伫立
在黑暗之中。
  “真是麻烦妳了。”我接过她手中的大提袋并向她道谢,接着转身准备离去。
  “啊、那个……”
  “嗯?怎么了吗?”我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出声叫住我的她。
  “就是A她……还好吗?”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胆怯。
  “还好是指,哪方面的呢?”我思索著A刚刚的行为举止,一切都跟往常一样,没有
任何异状。
  除了那双失了焦的瞳孔。
  “就是那个……”她说话有些结巴,或许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来吧。“我已经听说过
了,那个今天凌晨跳楼的学长的事……”
  听到他的事情,一瞬间我感到我的嘴角有些僵硬。
  “这个啊……就等A自己愿意说了再说吧。”我勉强找出个暧昧又不失礼貌的回答。
  “是这样吗……也是呢,这样比较好……”她讲的话越来越含糊,我差点辨识不出她
到底在讲什么。
  一般来说会讲得那么模糊不清都只是在自言自语吧。我这么想着,也没再对她说的话
做出回应,骑着机车扬长而去。
08
  四月二日
  住院的生活十分无趣,但这也是必须的。我这么说服自己。
  如果不像现在一点一滴地摧毁她,那你的死就没有意义了。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只是在为自己的罪找借口啊。
  我懂,你这残酷的答复其实只是为了成全。
  可为什么你要退让呢?
09
  因为已经过了医院的探望时间,所以我拿了A的换洗衣物后便直接骑回了租屋处,打
算隔天一早再前往医院探望她。
  根据室友刚刚的说词,看来他的事情似乎已经在校园传开了啊。
  那明明就是我的错啊……
  疲累不堪的我决定不再多想,连衣服也不换就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恍惚之间,好像又梦到了往事。
10
  四月一日
  你提早起飞了。
  你抛下了我,朝着你梦寐以求的自由蓝天飞去了。
  我想追随你,却缺乏勇气。
  我很伤心。已经到了没有任何一种语言任何一种文字能够形容的地步了。
  但这种伤痛欲绝的心情却在看到她之后逐渐转为一种复杂的情感。
  我爱你,却也爱着她。
  错都错在我的优柔寡断。
  若我肯伤害你们其中一方,你就不会给我这个残酷的答复了吧。
  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继续活着,就算只是呼吸也觉得肺正被一片一片地刮下来,如此
地疼痛难耐。
11
  他是我高中的学长,之后A正巧跟他考到同一所学校而且还加入了同一个社团,从此
之后便熟稔了起来。
  我们三个时常在期末考时期一起窝在图书馆K书,放假时也会一起出游。虽说是出游
,其实也就只是骑着机车到山上吹吹风看看夜景罢了。
  升大二的暑假,A跟我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我应该为他们两个感到开心的啊,应该祝福他们的啊。可是为什么,胸口会整个揪在
一起喘不过气来呢?
  发现自己对A的感情,是在寒假时一起去泡温泉的时候。
  我很讶异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滴滑过A那纤细的颈部、突起的锁骨甚至隆起的胸部
时,居然有种从不曾尝过的脸红心跳的感觉。除了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是蕾丝边外,也对自
己长久以来坚信着的一切产生极大的冲击。
  我的初恋,在我发现之际就已经宣告失恋了。
  在那之后,我跟A的关系一如往常。
  我隐瞒着自己的感情,继续当他跟A的电灯泡,也尝试将自己对他的忌妒心压抑下来

  A她是喜欢异性的,何况她也有了男朋友,如果贸然行动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她厌恶
啊。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着的。
  直到那天,A她哭着跑到我的租屋处──
12
  翌日一早我便带着昨天从她室友那拿来的换洗衣服赶到医院探望A了。
  她还在睡。看到她那甜美的睡相我也舍不得叫醒她,只好放轻脚步走到病床边的椅子
坐着,然后静静地望着她。
  她睡着的时候像极了美丽的日本人偶,乌黑的长发披散在颈部周遭,细长的睫毛衬托
着眼周完美的弧度,白皙光滑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偷摸一把,红润的嘴唇好似樱桃般仿佛
在诱惑人去亲吻它……
  呸呸呸,我在乱想些什么啊。
  我用力摇了摇头,随后玩起了手机想要分散注意力。
  心不在焉地滑著社群网站上的动态,我又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13
  第一次见到哭得如此悽惨的A,着实也把我给吓坏了。
  我把她请进这不到十坪的小套房里,然后泡了杯热可可给她喝。
  她没有喝,她只是不停地啜泣著。因为本身就不擅长安慰人,所以我也只是默默地坐
在她身边陪着她而已。
  肩膀贴著肩膀,能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体温。一想到这点我便觉得害羞不已,但若说
想趁虚而入,我可能没这种胆识啊。
  是啊,如果她没有突然扑向我的话,或许我真没那种胆识吧。
14
  因为一早就有课了,所以我没等到A醒来,把衣物留在她床边就先行离去了。
  反正她家人今天也会来找她,我应该就不用那么早去了吧。
  吃完晚餐顺便带些水果过去好了,A她最喜欢吃苹果跟奇异果了呢。
  嗯,究竟是A爱吃还是他爱吃啊?怎么想不起来了?
15
  做了这件事之后我深深地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居然在A泪流不止脆弱不堪的时候吻了她。
  后悔吗?
  就算这么问我,一切也都不可能再重来了啊。
  时间仍旧会继续走下去,而他死去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16
  干,睡着了。
  本来打算吃完晚餐就去医院找A,因为很疲倦所以想说小瞇一下就好,没想到这一睡
就天亮了。
  今天是四月三日礼拜六,距离A割腕那天后又过了两天。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行程,
随意梳洗后我便带着昨晚买的水果前往医院了。
  “妳来了啊……”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慵懒地坐在病床上。
  “嗯,我来了。”我晃了一下提在手中的水果。
  然后我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拿出水果刀将奇异果切成对半。
  “奇异果啊……”我将其中一半连同汤匙一起递给她时,她突然开口道:“他最喜欢
吃的水果就是奇异果了呢……”
  “锵——”汤匙掉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我弯腰捡起刚刚手滑弄掉的汤匙,“我拿去洗一下。”
  语毕,我故作镇定地缓步走向病房内的厕所。
  或许我只是在强颜欢笑、又或许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其实自己的手在颤抖、额头不停地
流下冷汗。
  只觉得呼吸紊乱、头晕目眩,回忆与曾犯过的错一一从脑海里浮现、同时间又有什么
哽咽在胸口快要把自己压迫窒息了。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必须逃走。是当下我心中唯一的念头。
  那时的我在A的眼里,或许只是个狼狈的逃亡者吧。
17
  这天我一进病房,最先看到的是她的左手腕有如流水般流出了大量的红色液体,接着
我注意到她的右手拿着一把小刀——是我昨天切完奇异果后留在病床边柜子抽屉里的水果
刀。
  我立刻将医生和护士找来,医生也马上为她缝合她那再度裂开的伤口。
  据说,她是用那把水果刀将缝线割断的。
  “病患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尽量不要让尖锐物品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医
生这么叮咛我。
  回到病房,空无一人的病床上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她或许还在接受些检查所以还没
有回来吧。
  由于没有见她的勇气,我把放在柜子上的小刀拿走就迳自回租屋处去了。
18
  四月五日,我割腕了。
  这么说好像也不完全正确,毕竟我也没流多少血,伤口也不像A一样还需要去医院缝
合。
  只是感到罪恶,想要藉著疼痛逃避而已。
  我用美工刀的刀锋在手腕附近划下一道不算太深的伤痕,被刀锋划过的皮肤上浮现了
一条很像刮痕的白色刀口,随即刺痛感往周围扩散,刀口渐渐渗出了鲜血。
  血流没多久就干涸了,看来我割得不够深啊。
  可我没有划下第二刀的勇气,即便被罪恶感追杀得奄奄一息却仍旧渴望着苟且偷生,
世界上还有比我差劲的人吗?
  我写下了忏悔的信,虽然他永远都看不到了。
  明知道自己是只能坠落的鸟啊,为何执意要飞翔呢?
  我想我终于能理解A那天在早餐店说的话了,因为知道自己不能飞翔,才会选择在四
月一号这天坠落吧。
  因为希望自己坠落的这件事只是个天大的谎言。
19
  自上次看见A将伤口的缝线割开后,已经过了两天。我一直没有勇气再去见她,她那
空洞的眼神鞭笞着我,无言地倾诉我的种种罪恶,好似在斥责我没有再在这世上生存下去
的权利了。
  但我想,或许是时候该面对了。我将苹果削好后放进保鲜盒内准备带去给她,经过上
次的事件后我想还是暂时不要在她面前拿出尖锐物品比较好。
  我照着医院电梯内的镜子,提醒自己要保持笑容,虽然这笑容又假又脆弱,恶心到连
我自己都想吐了。
  电梯门打开,我缓步走向她的病房。明明才两天没来,怎么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
  走进病房,看见她正望着窗外的蓝天,而嘴里哼著的依然是那首歌。
  似乎是发现了我,她缓缓将头转过来。
  “唷,我来了。”我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又或许我根本就不像在笑吧。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转头看着窗外。
  老样子,我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接着拿出保鲜盒。
  “我带了苹果来,要吃吗?”
  她摇摇头,没有出声。
  于是我将保鲜盒打开,一边啃着她不想吃的苹果,一边注视着她看着天空的侧脸。
  此刻的她,心里头在想着些什么呢?
  是在想着他、还是在怪罪我呢?
  “好羡慕鸟儿们啊……”她忽然开口,以像是自言自语的语调说著:“可以自由自在
地在天空中翱翔……而我们却像是无法离水生存的鱼,只能这样看着牠们、羡慕著牠们…
…”
  这应该是她这几天以来说了最长的一句话了。
  从她的侧脸,我隐约看见她眼眸里藏着的悲伤、懊悔、疯狂、以及恨。
  我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啃著苹果,然后默默地跟着她一起望着蓝天。
20
  再次来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已经过了探视时间的医院格外地安静,让人有种唯独这里被时间所抛弃了的错觉。
  半个小时前,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护士巡房时发现本该有A在的病床上空无
一人,厕所、顶楼、医院大厅都已经找过了,仍旧不见A的踪影。
  我检查了A的行李,发现之前帮她带来的白色连身洋装不见了;而留在病床上的,除
了棉被、睡衣外,还有一本记事本。
  “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快速翻阅记事本后,我对值班的护士说道。
  在静得被时间遗弃的空间内,我拔腿狂奔著。
21
  是时候了。是时候该结束这出闹剧了。
  救了王子的人鱼公主为了成全他与邻国公主的婚姻而坠入海中成为了泡沫;可套用在
我们身上却是邻国公主爱上了人鱼公主,而王子为了成全反倒成了坠落的飞鸟。
  断了翅的鸟,这辈子注定只能够飞翔一次。
  飞翔之后,等待着牠的,就只有坠落。
22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即便已经四月了,深夜的气温仍然偏低,匆忙奔出医院的我在
飙著小绵羊的同时不禁咒骂自己居然急到忘记穿外套了。
  再拐一个弯就到了,拜托上帝拜托菩萨拜托妈租拜托释迦摩尼千千万万要让我赶上啊

  拜托了,我不能活在没有她的世界,一秒都不行。
23
  呐、学长。
  若你生来就注定得坠落,那她必然会追随你吧;
  若她注定会随你而去,那我也逃脱不了被她綑绑的命运了吧。
  原谅我只能够像寄生虫般依附在她的身上,原谅我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她去找你。
  再等一下吧,你不会再是孤单一人的了。
24
  终于到了。
  这个他在一周前想飞却坠落的地方。
  我站在建筑物的前方往上看,果然隐隐约约地看见建筑物的顶楼有个模糊的人影。
  啊啊,我猜的果然没错。
  四月七号,除了是他的头七外,也是他的生日。
  我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七分,再过三分钟,就是他的生日了。
  虽然看见她就在顶楼,我却丝毫没有想要冲上去阻止她的意思。
  够了,已经够了,这场闹剧,是时候该划下句点了。
  忽然间手机响起,来电者没有别人,就是她。
  “我看到妳了。”电话那头的她说。
  “嗯啊,我也是。”
  “妳打算追随我对吧?”她的语气像是早已看透一切般的平淡。
  “妳知道的。”虽然她看不见,但我还是自虐地笑了笑,“只要宿主死了,寄生虫也
无法继续存活。”
  “妳想死吗?”
  我沉默。
  “那妳想被我杀死吗?”
  不知道怎么搞的,嘴巴突然像是被电到一样发麻无法动弹。
  我再次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九分了。
  或许是因为我完全没有回应,所以她又继续说了:“妳知道吗?我想死,也想杀死妳
;不,应该说比起杀死妳,我更想摧毁妳。”
  我聆听着她的发言,或者该说是,遗言。
  “我知道。”我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寄生在妳的身上,怎么可能不懂妳在
想什么?”
  “那妳知道我为什么想摧毁妳吗?”总觉得她的声音与其说是颤抖,不如说是哽咽。
  即便她无法看见,我还是摇了摇头。
  “我想摧毁妳没有别的原因。”我仿佛看见她在电话那头自嘲地笑了。
  “因为我爱妳。”
  语毕,我听见了通话结束的“嘟──”声;接着,有一团肉块从天而降落在我眼前,
我被血喷溅得全身都是,仔细一看,这肉块身上套著的是一件被血染红而看不出原本色彩
的连身洋装。
  我喵了一眼通话结束后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她的名字,时间则写着0:00。
25
  她丧礼那天,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她最后跟妳说了什么?”她室友问我,她的眼眶红肿而且布满血丝,一副就是才刚
哭完的样子。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妳那天会到那里,其实本来是打算跟她一起死吧?因为没有勇气跟她一起跳下,所
以希望她重力加速度的冲撞速度能将妳撞死。”她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这是我
整理她的抽屉时发现的,她写了很多在里面。”
  看着她手上的笔记本,我沉默。
  “妳要看吗?”她把笔记本递到我面前。
  “不了。”我摇头,“既然她在最后也没有把这本笔记本交给我,就表示她并没有要
给我看的意思吧。”
  “喔,是吗?”她将笔记本收回包包里,“那我就将它永远地埋藏起来吧,跟她一起
。”
  封棺的时候,她把笔记本放在血肉模糊的A的旁边,让它跟着她一同被埋葬起来;因
为她的模样真的不适合给人瞻仰,所以遗体是被许多纸莲花覆蓋住的。
  “喔对了,最后再告诉妳一件事。”在她身边放下笔记本后,她开口说道:“那首她
一直在唱的歌,曲名貌似叫做飞鱼。”
  始终顽强不肯落下的泪终于溃堤。
  我红着眼眶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想起了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爱妳。
26
  丧礼结束前我就离开了,没有撑伞的我步行到那个他和她都坠落的地方,地板上的血
迹早已被清理干净,看不出几个礼拜前这里出了两条人命。
  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在她与我通话之前她就就传了两封短信给我,只是我因为正在骑
机车所以没有发现。
  其中一封写着:“要彻底摧毁一个人并不是夺了他的性命就好,而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
  另一封则是写着:“与其一辈子都被豢养在鱼缸里,不如赌一条命跳向外面的世界;
与其因为断了翅就一辈子生存在鸟巢里,不如在最后当个注定只会坠落的堕鸟。”
  我望向灰濛濛的天空,落下的雨滴或许是在嘲笑我连成为堕鸟的勇气都没有吧。
  不,他们两个即便坠落了,也不可能会成为鸟的。
  飞鱼即使会飞,终究也还是鱼;人鱼公主牺牲了甜美的歌声换来了双腿,最终也还是
只能幻化成海底的泡沫。一直唱着这首歌的她,不就是在暗示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自
由翱翔的鸟吗?
  就连成为堕鸟的资格都没有。
  A, 妳知道吗?最沉痛的束缚并不是恨,而是爱啊。
  直到现在,被妳摧毁的我仍旧寄生于妳,仍旧因妳而存在。
  我想,在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像这样望着天空,羡慕著翱翔天际的鸟儿们的自由吧
。然后就会想起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后被她的话永远綑绑在原地直到生命终结。
  永远都不可能自由。
  转过身背对你们成了堕鸟的那个地方,淋著雨我开始奔跑。
作者: eternal2014 (翎翎)   2014-03-03 07:47:00
很好看,不过视角有点混乱,看到中间才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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