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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本来就不是实现愿望的工厂。”
曾经在家医科的安宁病房照顾一位癌末的婆婆,她不是什么“与癌魔缠斗的勇士”,我最
讨厌那些假惺惺的广告说词了。她只是活在由自己的身体创造出的地狱之中,而相信我,
这才是大部分病人的生活写照。他们痛苦、衰弱、疲惫、厌恶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更是意
识不清醒的,拒绝接受现实。能够完整了解自己生命的片尾曲的又能有几人呢?可悲的是
我们总在这些病人身上寻找勇气与希望 ─ 即使知道他们永远也得不到一样。那位婆婆大
部分时间都不愿意跟我交谈,她很难忍受那些不舒服,因此用具体的形象呈现给我,但我
却不能理解她的难受。我怎能理解?于是我照着标准的流程机械式的问完主述与检查,然
后输入进病历里。没有办法给她同情 ─ 我当然没有办法 ─ 那是她的痛苦,不是我的,
不应该将自己想像进入别人的鞋子里 ─ 也许有人能办到,但我真的认为只有经历过相同
痛楚的人有资格谈论,假装自己在那种心态下的行为是一种病态式的教育,他们真正需要
的不是陪伴或心灵慰藉,而是免除痛苦,用各种方式,也许我们能装扮成复活节的兔子捧
著彩蛋,不过不要忘了,最后哀叹的总是活下来的人。满足病人的需求同时,也要有无愧
对自己的心。
刚刚谈论的是婆婆。是老人。是本当垂死之人。然而书中的主角是青少年 ─ 你知道他们
本来就很难搞 ─ 然后现在面对的是得了癌症的青少年喔。他们可像是被激怒的刺猬般浑
身带刺,随时准备好要向这个世界反扑。好吧,至少现实世界里是这样,文学可以美化一
切,在现实中我可没遇到随时会引用诗句的男女,这是我为什么喜欢阅读的原因 ─ 你可
以假装世界很美好或糟透了,它们比真实还要更贴近我,就像赤裸著躺在蛋壳里,而不会
感到羞耻一般的舒畅。海瑟觉得自己像手榴弹,她是甲状腺癌末期转移肺部的病人,必须
拖着氧气瓶行动,除此之外她与正常人无异,成为病人不会让你变特殊,除非你想要那样
,而她更只是普通的少女。古斯则是有骨肉瘤,ㄧ只脚已经被截掉的非篮球爱好者,他很
积极的想要展现自己的存在,设下目标,成为英雄。所以虽然我前面废话了那么多,但这
是一个爱情故事喔。Boy meets girl。火花。热恋。来自父母的保护与不舍。希望。亲吻
。Meta。与作者相会。死掉(毫无疑问的,我不会告诉你是谁死掉了)。你可以说它是一本
伪装成爱情/励志,但本质是哲学的小说,也可以倒过来说,因为我认为作者并不需要展
现特定的意图,它展现了许多我不喜欢的特质,却让人不得不喜爱这个故事。
我想在故事中藏了许多隐喻,例如,万豪顿。他在这个故事里面的地位,就像是上帝一样
。他写了一个故事,然后就断尾了,就像上帝创造了人类,却不告诉我们未来会怎么样,
然后成为一个酗酒的婊子。这里其实很狗血,我们都期望荷兰之旅能够带给海瑟另一个安
慰,但却遇上了将自己锁在灵骨塔里,疯言疯语的糟老头。海瑟的坚持反而成为让万豪顿
清醒的一帖药。这是我们料想不及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耶稣的诞生不是为了要拯救
人类免于原罪,而是要治愈他疯癫颓丧的父亲?并不是说我们要在生命中找寻什么特定的
目标,但是有些东西我们只能在灾难中寻获(当然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如果海瑟没有得到
癌症,她就不会遇到奥古斯都,古斯也不会遇到他生命中最爱的女人。很讽刺的,那些深
陷在苦痛里面的人,比完好无缺的我们更加懂得珍惜。“痛苦要求被感觉到。”然后给予
回应,做出选择。“你不能选择在这世界是否会受到伤害,老家伙,不过你可以选择让谁
伤害你。”万豪顿的作品是让两人在一起的因,所以他最后也要承担让他醒来的果。他们
终究成为了英雄。
在人生的漫漫长路上,有许多令人感到缺憾的事情,但难道不是它们让我们更加强壮吗?
“这世界本来就不是实现愿望的工厂。”所以我们才会努力,受到挫败,然后站起来,看
向美好的风景。人类就像是倒下的棋子,但我们仍拥有爬向最后一格,成为皇后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