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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常说,影像是种私密的语言,能让人抒发情绪、能让人寄托情感、能让人传递思念,
从影像里可以看见一个人最真心、最赤裸,同时也是最真实的样子。而往往当这些最私密
的东西成为了影像,几乎可以把人带到任何想去、或者是不想去的地方。代表以色列征战
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的《她和她们的电影课》正是这样一部私密的电影,八位不同年龄、
身份,有着不同信仰与文化背景的女性,在镜头前她们诚实的面对自己,将自己的真心放
进了每堂作业里,是想努力从中找寻勇气或是宣泄生活烦闷,可却又同时对如此的坦露感
到羞耻。而主导一切的工作坊老师、导演罗娜,就好像是本片导演奥里特福克斯罗登,小
心翼翼的碰触着她们每个人的敏感神经,在看似平淡愉快的氛围之下实则暗潮汹涌,不同
的声音在小小室内穿梭回荡,时而剑拔弩张、时而和平共处,不论她们愿不愿意去承认,
但她们确实都如罗娜所言的,当把私密的自己给奉献交出时,她们便已然在创造一部属于
她们的影像作品,如诗般的真挚动人。
《她和她们的电影课》出乎意料的好看,导演奥里特福克斯罗登巧妙的利用电影的包容性
,让不同种族、立场、阶级、信仰之间有了对话的可能与空间,同时更让相对来说处于弱
势的女性有了发声机会。而观众就好像每天从外地搭乘火车来到工作坊的罗娜,站在九张
椅子圆成的圈外,静静的听着、看着并记录着眼前的有趣交流。如在众人初见面的第一堂
课里,就因要用阿拉伯语还是希伯来语上课发生口角,这样多元的组合自然后面还有许多
问题等待着她们,然而《她和她们的电影课》取巧的是,利用拍电影、演电影、参与电影
制作本该是开心的事的这件事来轻松化解冲突,让电影能时刻保留着议题性,可却又不会
让电影处在紧绷状态,而与此同时,导演奥里特福克斯罗登反能让众人顺着对话来进行让
彼此更加认识构成自己的一切,进而理解然后学习尊重。
《她和她们的电影课》确实是堂“电影课”,不仅是让观众陪着参与这个工作坊的女性们
学习如何拍电影,亦是带着观众来去认识以色列的多元面貌。除了上面提到过的语言问题
外,来自不同地区的她们,亦因随时可能被不小心踩到的点而开战,从穆斯林女性戴头巾
的问题能衍生至阿拉伯人和犹太人间的紧张关系,其中更有人坦承自己对对方抱持着恐惧
、恐怖攻击的印象强烈深刻,严重的种族歧视不言而喻;也有人提到自己年仅十岁的女儿
想刮腿毛遭到自己拒绝,因为在她们的信仰里女性刮腿毛就表示准备跟男性发生近一步关
系,她不想女儿受到他人异样眼光看待,想当然的这听在有些人耳里显得荒谬可笑...。
从种族到信仰到文化都能成为争论的点,不过毕竟这是部“全女性”的电影,所以里头谈
论更多的还是只有女性议题。
导演奥里特福克斯罗登不只有让阿拉伯人与犹太人、伊斯兰教徒和犹太教徒等共处一室,
连单就“女性”的组成也相当多元。有70多岁的退休职员,也有相信自己没有什么做不到
的20岁多岁女性;有享受家庭生活的,也有不婚主义者;有给了爱情第二次机会的,也有
刚刚从婚姻逃离、恢复单身的...,聚在这里的八个人各有八色,每堂罗娜交予的习作总
让她们从容易取得素材的生活着手,在分享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人提出疑问,甚至是拿出自
己的经验分享,然后就又会一个不小心产生摩擦。例如有个人的邻居时常遭到丈夫家暴,
每个住户都很想要帮助那位女性,但每次她总会选择原谅丈夫,这对选择离开丈夫的她来
说爱莫能助,她认为是这位邻居没有勇气站起来反抗丈夫,才会让问题无法得到解决,然
而她的说法却戳到二次婚姻的另一个人的痛处,可能从没想过自己会自揭伤疤、告诉大家
她遭到家暴长达七年,没有勇气不代表软弱,只是因为有很多原因让她难以离开,因此这
个定论听在得到许多人帮助才得以离开家暴丈夫、并且鼓起勇气踏入第二段婚姻的她耳里
是相当刺耳不舒服的。
又或者是最为年长的学员在听见其他较为年轻的新世代女性的爱情观、婚姻价值观等的分
享,也是不时的听了皱眉,从女人离婚改嫁不易、夫妻劝和不劝离,再到不该让丈夫自己
做饭等等的,就连有人疑似能接受和同性发生关系都让里头最为保守传统的她无法招架。
此外,造成整个工作坊期间最严重一次冲突的,是有位学员在众人支持下总算去报考了驾
训班,然而看似雀跃的她内心还是深怕丈夫得知后会反对,趁著课堂习作时间,罗娜和有
些人鼓励她练习和丈夫沟通,没想到竟意外点燃了她长久以来在婚姻里的不满,原本想藉
以带给她勇气的好意竟成了不被有些人理解的逼迫,最后只得在尴尬的气氛下结束这堂课
。这个工作坊看似问题很多,也很难想像她们怎么能够和平共处,然而比起种族歧视、国
族仇恨这样子单靠她们无法解决的问题,在卸下这些附加身份之后,她们都是女人。
歌手梅艳芳曾唱过一首歌,《下辈子别再做女人》,歌词中写道“我们这一生苦的很”、
“快乐的时间少的很”,女人何苦、也没必要去为难女人,身为女人她们才懂女人的苦,
才懂彼此必须背负的、面临的是什么,其实站在各自的立场来看,她们其实都是出于好意
、出于疼惜,心疼彼此才想看对方能够过得更好,也许善意一时的被情绪给带偏,但冷静
过后善意始终会传达给对方知道,就算最后罗娜还是没能让更多人看见属于这群女人的生
命故事,就算她们在工作坊结束后便会解散,可是她们还是能在最后一刻坐下来,关起门
来笑着观赏这些日子来,她们掏出真心、愿意赤裸裸的分享自己,最令人害躁却也最让自
己骄傲的电影。这些片段串成的影像能否带给她们勇气并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
部电影确实的把她们带到了某个地方,一个能够找到自己的地方。
回到电影课本身,在《她和她们的电影课》中每个上课桥段我都好喜欢,也很喜欢她们每
次的习作交流,而我最喜欢的一段是,当想学习开车的学员在某堂课上不想交出自己的习
作,因为她认为她拍的不好,她也想不到任何话来搭配她的影像,虽然最后在罗娜的安抚
下她还是播放了她所拍的影片,一段她将自来水打开,让水桶承接着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
的影像,可是她还是想不出来自己要说什么,即使她知道她为什么要拍这段影,但她却不
想分享这段影像背后所藏着的、对她而言是不好的往事。在她回到座位上后,开始有人分
享从这段影像所看见的感受,听得出来不是随意敷衍的胡诌,而是打从心底真的有获得了
什么才说。听着其他人的分享,罗娜告诉这位学员,也许在拍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可是观
众是看得出来的,所倾注的真心是会被感受到的、是会带给观众启发的,所以无论如何都
不要觉得自己拍的作品不好。
《她和她们的电影课》是部相当温暖真挚的作品,导演奥里特福克斯罗登温柔的引导著这
些来到工作坊的女性,如何在学习拍摄一部电影的过程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以对话式
的方式慢慢引导着她们直面自己、察觉自我。最后她让她们每个人站在绿幕前,以完成她
们梦想的样子,像是种期待,有朝一日每位女性都能不在婚姻里或是任何身份里迷失自己
、失去自己,而是尽情的绽放生命光辉、青春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