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 这周上架的阿根廷片《天怒》，打开看看序幕就是一场快速的歌剧院惊悚事件、以及惊涛骇浪与自然万象的片头画面、看这影音质感就令人觉得不是 Netflix自制而是外购有极高品质！本片改编自西语惊悚小说《露西亚娜·B 的缓慢死亡》La muerte lenta de Luciana B，是阿根廷数学博士作家 Guillermo Martínez的 2007 年作品，影迷可能看过改编自他小说的 2008 电影《牛津谋杀案》The Oxford Murder 当年由伊莱亚伍德主演、全片谋杀案的悬疑解谜用上好多数学哲学逻辑学、都基于他在牛津博后的经验与灵感写成！那这部《露西亚娜·B 的缓慢死亡》呢？
这本小说依聚焦一系列悬疑凶案，一样用数学理论去辩论理解，还好电影拍来不艰涩拗口而化为简单的“机率”问题：如果有一连串离奇死亡案，死者都和同一人有至亲关系、而也都有一位有过节熟人巧合地出现在现场、那可以推论这人大有嫌疑吗？尤其当这位熟人具有强烈动机甚至暗示性地放过话、却坚称一切都是“刚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甚至面带凶光地宣称这是老天伸张正义的“天怒”时，在司法上真的只要没有 hard evidence就完全无法指控他调查他吗？当然卑微的市井小民总认定司法遇到权贵会转弯、那当这嫌疑人德高望重是大明星时又能奈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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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片标题《天怒》La ira de Dios，就取自小说中的“老天伸张正义”之理论，在基督宗教的圣经脉络下就是上帝对该隐的承诺“谁杀了你，谁就得赔上七条命”，这比更早期巴比伦《汉摩拉比法典》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还加很多倍！本片与其小说故事中，发生纠纷导致仇恨的两造就陷入这“正义”执著、也都处处引经据典直指上帝旨意，所差者只在小说非常完美地严守“七”这个数字要完成“七杀”、而电影改编模糊了这个数字而诉求“全家换全家”，但两家人数不同要偿的命数也不同、严格说来是介于“以牙还牙”与“以七偿一”两者之间。
当然啦，以讲求人权的现代正义观念看，两个人彼此有纷争就两人之事“罪不及妻孥”，但本片告诉我们衣冠楚楚的现代人复起仇来一样毫无理性与公道、纯粹自己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正义理论后做到底就对了。重点是，回顾一下上帝承诺该隐“以七偿一”的圣经故事本身就很公平正义吗？那可完全就是上帝个人意志的率性呈现：该隐先杀了亚伯犯了杀人罪、上帝就驱逐该隐出去开垦，该隐担心外面的人都要杀他、上帝就开大绝“谁杀了你就得赔上七条命”！说穿了上帝虽处罚该隐但根本就轻轻放下、反而上帝对别人的处罚就七倍奉还 XD 那带罪的该隐真能振振有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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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序幕：著作等身畅销全球的阿根廷惊悚小说家 Kloster，他一脸圣洁崇高站在歌剧院舞台开新书发表会，台下欢声雷动他神情肃穆享受着理所当然的崇仰... 但人群中来了个神情紧张举止神秘看似罪人的记者，贴近他耳边悄悄一句“Luciana 在楼上等你”，这位 Luciana何许人也可以劳动他大师大驾？抬头望去也不过就是个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宛如游民的潦倒女子、在这街头处处乞丐的当代阿根廷根本就是个不值一哂的被淘汰输家。谁知，Kloster 大师上去见了鲁蛇女子后，一阵混乱下竟有一人坠了楼！坠的是女子还是大师或另有其人？是谁把谁杀了抑或另有复杂意外？
随后话说从头：12年前 Luciana还是文学系学生、课余打工来 Kloster大师家听他口述创作帮他打字，还和大师的小女儿情同姐妹简直像母女、总令大师的前芭蕾夫人面上友善心里却颇不是滋味。但她貌美如花青春活泼又景仰大师文采、令大师看她粉颈瞥她内衣总不禁心动，大师盛名已久粉丝无数被崇拜惯了、看女学生巧笑倩兮总有意无意会错意、这天也很自命绅士地以一吻回应少女热情... 谁知少女很独立自主马上起身说不！即日起和大师都知雇佣关系中止于此！只是谈起酬劳时律师循例指控“职场性骚”作筹码、Luciana 自己虽也不想指控但一控下去了就再难回头：
大师夫人接到控诉信函整个崩溃、平日精神耗弱与女儿关系不佳都一次爆发、等大师回家母女两人已成两具冰冷尸体！于是对大师 Kloster来说这就是邪恶女学生 Luciana“毁我全家”浑然把自己性骚抛到脑后 XD 默默以过去和女学生讨论过的古巴比伦“以牙还牙”或圣经旧约“以七偿一”展开神秘复仇：Luciana 妳这恶人呀，妳未来几年每个家人都会离奇身亡、而且每个人身亡时我都会在现场见证，妳看到我在现场一定觉得是我在复仇、但没有 hard evidence我尽可正大光明看妳受苦，反而妳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会成为警方眼中的疯子、连妳都难相信妳自己将崩溃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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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本片原著小说如《牛津谋杀案》般引经据典谈很多数学哲学逻辑学？但本片把这一切硬知识都点到为止不多谈，就专心让观众体会“到底是不是他”的狐疑与焦虑：(1) 要指控 Kloster是凶手吗？他也是气定神闲地指出各种“一个老人如何淹死年轻救生员”或“你们多年农家怎会吃错毒菇”等直观常识，反问妳又有什么证据时 Luciana总哑口无言，搞到后来根本像是疯狂女子在骚扰大师；(2) 要说 Kloster不是凶手嘛？也实在太多巧合，一来每次命案他都在场也都让 L看到、二来被害人私密资讯他都从 L这边知道过、三来他早和 L严正讨论过“天怒”的复仇正义观...
但要说他有没有犯意呢？那当然有而且超强烈！仿佛每次都早已“预知死亡”而特地前来欣喜见证，还得意洋洋坚持要让 L看见，一定要在对方心里种下一个正惨遭复仇“慢慢死亡”的痛苦与悔恨，而且还要双手一摊坚称我啥也没干看妳奈我何，一切最后只能诉诸“上帝旨意”天要妳亡妳所有亲人都不得不亡！当然这是复仇者 Kloster宛如神选之人甚至自居上帝的视角，但本片亦有更多戏份刻画被复仇者 Luciana的无语问天：我明明是被性骚者、我听律师话公事公办提出性骚指控、你踩红线破坏自己家庭致妻女双亡还好意思算在我帐上？甚至还有脸口口声声宣称上帝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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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片魅力就在这鬼影幢幢满腹狐疑“是不是他杀”的悬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看妳奈我何”的激愤、与行正坐直却沉冤难雪“老天没眼”的莫名。的确，就像人间许多冤屈般，首先市井小民频遭大难精神崩溃还要耗费人生搜集证据已是不可能任务、对手却是文学明星有媒体宠爱与群众支持没有不能搓的汤圆，甚至对方连面露凶相吃干抹净的嘴脸都不给、根本扭曲事实逆转正邪从妳心底抹煞妳的理智与认知！在这样资源完全不对称的虾米鲸鱼对抗中，弱者只有节节败退家破人亡几乎一个都不剩、眼见对方资源铺天盖地清白完美牢不可破、难道老天真的赏恶罚善替恶魔行道？
还好，本片毕竟有明确为 Luciana拍出“遭到性骚”拍得一翻两瞪眼，就算整个世界都当她疯婆觉得她只是在蹭大师热度咬大师一口、但至少她与 Kloster都心知肚明事实真相为何，只是真正的邪恶就是黑的也能毫无愧色硬说成白的、透过外界铺天盖地的“认知作战”连受害者的认知也将被扭曲。只是想想人间呀，多少沈冤难雪就这样发生？多少受害人被洗成了疯子甚至加害人？更糟的是身为小虾米永远没有足够脑容量去理解大鲸鱼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你明明要我家人死、却可以干干净净船过水无痕？难道是你买通上帝给我家带来天罚？抑或你就是上帝本身算我惹错人？
本片虽然有复仇者 Kloster与被复仇者 Luciana这正反两造，但在“露西亚娜的慢慢死亡”这故事过程中，很显然是要引导观众去对势单力薄家破人亡的 Luciana产生共感的，当然中间也加入了在报社工作的第三主角 Esteban到处查案推敲案情辩论嫌疑，一度给人一种“侦探悬疑剧”抽丝剥茧接近真相的希望感... 但想想人间，多少小虾米就这样沉冤未雪结束一生？家破人亡还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搞的？甚至为追求正义散尽家财身心俱疲最后仍是一场空？一般侦探片或警匪片终究会有“法网恢恢”这天，给受害者希望也给观众圆满结局，但此片对受害者的致敬倒有另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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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细究本片引用上帝的“谁杀了你就赔七条命”，摆明独宠该隐一人对他的罪轻轻放下、却对外面草民赶尽杀绝毫无公道。但，如果你们信的是基督宗教、你们尊奉圣经旧约，那本就该有“上帝才不公平”甚至根本极权统治独夫一枚的认知呀。那么，惹到大鲸鱼如惹到上帝的 Luciana这种小草民，哪有什么资格求个公平正义？唯一能够阻止上帝“杀你全家”这偏执承诺的，也许唯有交出自身作为献祭吧？此片看了心情绝不会好，甚至可能满腔怒火想砸萤幕？但这就是社会的世道、这就是大能的菁英、甚至这就是我们数千年信仰的上帝呀... 推荐欣赏，但请斟酌心情。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Cl3iDhNd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