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自己太远,而爱情太近:《麦特与麦斯》

楼主: watercolor (我们同样没有名字)   2022-01-11 10:20:31
  
        全文包含剧情,建议观影后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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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太远,而爱情太近:《麦特与麦斯》
  人生在来到Quarter-life Crisis(青年危机,心理学直译为“人生1/4
危机”),往往是出社会一段时间后,面临人生重大选择与挑战,而引发迷
惘、不安全感与自我怀疑的关卡。在《麦特与麦斯》(Matthias and Maxime)
这部电影当中,兼任编、导、演(饰麦斯)的札维耶多蓝自承“找自己,无
疑是大家二十多岁时的共同故事”,除了以爱情为主轴,同时也是一个“找
自己”的历程。
  麦特与麦斯一开始和好友们单纯相聚,然而希维特正在念电影系的妹妹
艾瑞卡以演员突然缺席为由,拜托他们代替入镜演出,以交一分钟的短片作
业。麦斯先答应了,而麦特因为输了打赌不得不跳坑,在即将开拍前,才知
道他们两个必须在镜头前接吻。
  有时候偶然,出于性格的必然。从故事开始就铺陈了两人都非领导者,
大多同是安全亲近关系里的旁观者,对方的存在更能伸展自己适意的形状,
性格却又相异:麦斯是圈圈里的最后一条线,没有人要的选择,他会优先选
走以解除大家的麻烦;麦特则循规蹈矩,是“文法界的纳粹”,总是习惯纠
正别人的语句,不愿记的就笃定遗忘──这种固执与惯穿蓝色、对“红色”
的排拒,都塑造并展现出“扮演”阳刚菁英直男的日常焦虑。艾瑞卡说她们
那一代“不会用标签定义自己”,但对必须在镜头前穿红色与男性好友接吻
的麦特来说,害怕的显然不只是排拒的标签,更是能被标签涵盖的自己。第
二个被摄影机遮住的吻,既是第一次醉后遗忘的象征,也是麦特半夜醒来呼
唤却察觉麦斯安稳而眠,投身蓝海试图在沸腾中找回理智却迷路,被问要不
要开车接送仍坚持游回来,决定逃避的预示。“忘记”的偏义跷跷板,其实
由在意的程度决定上下;而记忆是一座城堡,有些遗忘是抛入护城河随流而
去,有些则是藏在连钥匙都藏起来的保险箱里,被第二个吻开启后,麦特神
情的不安与视线的回避给了麦斯答案,这个吻如同在热面包上被抹平的奶油,
正式在两端化为无须在意。
  “有一天你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困在原地了。有时你花费毕生精力去追
求一件事情,到头来却发现那并不适合自己。”
  这件事的歧异是过敏肿胀的疙瘩,麦特的自我质疑如同不停前泳溅起的
水花,即使上了岸,平静的生活仍掀起了波澜:这样的生活是我要的吗?即
使被上司赏识,与女友感情稳定,过去努力而得的日子早已安稳导上正轨,
上司的慨叹及室内萎垂的盆栽却像是未来的对影;自己不愿面对,偶然在窗
外看到形似麦斯的侧影时浮现的笑容,或许连他也没察觉到得而复失的那一
口氧,既珍贵,却又更难以忍受水下的窒息。
  麦特的危机是安稳的正轨是否该持续,麦斯面对的则是家庭从过往延伸
至今的伤害。跟所有陪在身边的孩子一样,麦斯不受母亲重视,却不得不近
身承受母亲因戒瘾而被限制生活的恨,在外地撒手不管的哥哥却得到母亲全
部的关注与宠爱,那些试图沟通的撕裂底下全是长时间熟知最柔软处的旧痕
新伤,理应最亲的人成为对手,而且懂得诱其袒露好达成目的──如果无法
连同心软,那么伤他也算出了口气。这种爱恨交缠就像麦斯脸上的胎记,想
装成习以为常,却成为难以愈合的伤口,打中就血泪交流。即使如此,麦斯
仍然尽心为母亲打算,请了阿姨当监护人;但又要适时抽离自己,毕竟要在
人生路上独立,唯有离开父母,突破父母给予的框架与阴影,才有可能重新
开始──即使连他也不知道,去澳洲两年确切的目标为何,只能做在加拿大
一样的工作,毕竟老家没有待的理由,已是无庸置疑。
  然而麦斯一再延期,因为那封他没有机会、也无法向麦特开口索取的推
荐信──那是麦特拒绝面对、仿佛遗忘的回应。他舍不得走,却又不知道是
否有必要停留。
  吻后几乎不同框,但每一个举动都为对方左右。
  麦斯沉默如常,却懂得维持麦特想要的距离,还在聚会约了女同事同行
好让麦特安心──毕竟第一次就已熟惯。这些“体贴”的暗示反而让麦特因
失落而愈加焦躁,甚至打算不去参与饯行,仿佛提早把与麦斯相关的推出他
人生的正轨,就能证明自己不(肯承认、周遭却都看得出来的过度)在意。
直到看见麦斯与另一位好友谈笑说悄悄话的亲密而借口“作弊”爆发,执意
扯开的橡皮筋一旦到了极限,弹回去的力量愈惊人──“墨水印”包含了麦
斯连同原生家庭背负的脆弱与自卑,这话有多残忍,多想让麦斯受伤,对比
先前的自规自律,就愈证明了麦特内心的妒意和波澜,已经到将其理性吞噬
的程度。
  但三十岁毕竟和青少年不同。麦特只走到街道上,就意识到自己的错,
返身面对;童年好友毕竟存有默契,默契是让你耍蠢和道歉,心知“你就是
这副德性”的空间。对麦斯却又不同──一开始靠近前后的小心翼翼,麦斯
先是用苦笑表现“哥儿们的谅解”,直到察觉不只如此,他很快就站起来离
开。
  我当然会原谅你。我受伤了。当后者大于前者,正证明了麦特在麦斯心
里的存在有别于“兄弟”。
  堆叠与压抑的情感在喝了酒、让闪烁不停的灯维持明亮后,拐了好几个
弯、打开上锁的门,才能走进只有彼此知道(麦斯想独处时会躲)的空间,
麦特做了彼此真正想做的事──亲吻是与另一个人同时呼吸,并展露/面对
真实脆弱的自己,而比起含欲的触摸,麦特亲吻胎记和手指伤痕的神情体现
了伤害和爱怜原就是爱情的一体两面,框内镜头和屋外骤雨使其他友人忙着
收衣服的挪移既是私密与公众、爱恋与友谊的对比,也是两人此刻内心的写
照:情感既已倾盆,那就只能一起浇淋。
  但与青少年不同的是,三十岁在一时激情之后,还是会意识到现实生活
会带来的改变。“我们不该这样”是两人的共识,“我们必须谈谈”却唯麦
斯有面对的勇气──麦特还是转身离开,亮起的灯最终暗下──最终还是正
轨令人习惯而安心。
  “这部电影不是关于同志,而是生活;对我而言,这也不是同志爱情故
事,就是爱情。”导演如是说,确实电影里几乎没有对“同志”任何歧视情
节,但麦斯被母亲伤害的锐语,明显含有对其“阴柔特质”的嘲弄;麦特的
挣扎包含从习惯蓝色(阳刚)、抗拒红色(阴柔),到试着穿上粉红的练习,
以及面对生活愈想证明完美无缺,就愈意识到那缺口的扩大。盆栽的萎垂只
是内心的反映,必须招待的客户凯文则呈现了不想成为的样貌:无论扮成菁
英直男贬低追求不到的女性来证明实则卑劣的优越,抑或隐身柜中埋藏自我
却又伺机卸下订婚戒指意图放纵的试探,对方想寻求认同的格格不入从展现
权力的距离到近乎挑逗的友善,对照背后女性身体的袒露诱惑,呈现了背离
自我的样貌──但返身追求是否反而会失去更多?毕竟友谊才能持续终生。
但对方的一席话却成了指引:
  “我们都是动物”
  “我们逐渐知道自己无法拥有任何人”
  “我们只是彼此陪伴”
  动物般的性欲与相依相倚的爱恋未必相斥,比起上对下的拥有,陪伴才
是感情连结的基础──而那早已自幼持续多年。当麦特最后一个坚持“正确”
的栅栏打开,而麦斯偶然找到那幅“麦麦农场”的儿时绘画,也从终于鼓起
勇气确认的电话里知道:推荐信早已寄达,麦特却始终没有转传给他的举动,
暗含了始终希望(却说不出口)他“不要走”的情意。打开门见到麦特的一
瞬间,两人终能坦然相视而笑:爱与去留与否并不重要,只要面对真心,有
勇气找回自己,从七岁开始就想要“在一起”彼此陪伴的情谊,会为他们找
到最合适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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