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对霸王别姬意往情深，尤其先前读中国文学系，对此小有一番研究，以下发表一些
浅见
这部戏刻划的人性情感是华语电影的永恒佳作，可以清楚看见从主角群到配角、反派每个
人的个性都其实非常鲜明立体
举很多人讨厌的关师傅为例，认为他对学生苛刻且趋炎附势，但其实前面一些细节，例如
小豆子要进宫被李公公给鸡奸前，关师傅的一番抗拒，以及之后捡回小四，原本关师傅说
了一句“人各有命”要求把婴儿放回去，但最终看到小豆子坚毅的神情还是心软让他把婴
儿带回去照顾，可以从这些细节发现，关师傅人不坏，从中作梗的纯粹是时代、世代的差
异。
这部戏强调的一个命定观，就是每个人都躲不过时代的洪流，最终冲成灰烬，并以京剧的
衰微作为精美的象征，比喻旧时代的淘汰与新时代的抗拒拉扯。
从一开始：即使大清王朝早已灭亡了，李公公仍活在自己的纪年里，仍在那个宫阙里享受
著虚荣及淫靡，难道他不知道大清灭国了吗？他其实知道，但如果他走出这个宫殿、失去
了
清廷的光环，他剩下什么？电影后半段也告诉你李公公到了新时代的下场，他之所以
选择逃避现实并躲在宫阙里荒诞度日，因为这就是李公公唯一能够抗拒新时代的作法。
你觉得他过的很快乐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内心承受了多少痛苦。
到后来，葛优饰演的袁四爷，这个角色是最具争议性的，很多人都在猜测袁四爷的心思是
什么？我个人认为，以袁四爷知书达礼、通晓文武昆乱且精明的大拿性格，他的每一步其
实都充满盘算，一开始，他对程蝶衣确实动了情，但这个情比较类似于砲友的概念，因为
他知道在这个世道，被别人发现他是同性恋，那是一个多么耻辱的事情，他的大拿地位绝
对会不保，因此，他透过入戏的方式，去对程蝶衣表达爱意，戏里本是假假真真，也因为
是在作戏，因此也避免掉闲杂人等的置喙，在这里展现出他的精明。
同时，他也了解入戏过深的下场是什么，他与程蝶衣在园子一同演出霸王别姬，他们
的结识也是因为霸王别姬，他渴望成为袁霸王，但是霸王的下场是四面楚歌、乌江自刎，
因此他之后决定收手，与程蝶衣划清界线，只是无奈地又被更精明的菊仙给胁迫出山，最
后袁
四爷的一世精明，在新的社会、价值观，也落入了楚霸王的辛酸下场，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
接下来是今天的重点，另一个大家痛恨的角色—小四，也是极具争议性的角色，他从小生
长在旧时代的环境里，
受到关师傅以及程蝶衣的高压式教育，被不合理的苛刻、痛打，同年纪的小孩子在科班门
外玩着缤纷的风筝，吃著冰糖葫芦的时候，他必须在门内流血流汗，这是他的成长，也是
程蝶衣的成长，导演透过程蝶衣小时候的画面其实就已经暗示了小四幼时的心境。
但小四更显为乖巧，他打小没有家，他自认如果离开这里，哪里也不能去，所以他打小安
份忍耐，对于不合理要求不敢吭声一句，就连师傅走了、科班散了，他仍记取师傅的教训
，在堂里抱着水桶跪着不肯离去，到这里为止，他都是最上进、最听话的那个。
但物极必反，到了新时代，他开始接触到新的价值观、新的同侪，从小生长在传统环境的
他，在与新同侪相处的过程中必定受到一番折磨及冲击，正当别人嗑著冰糖葫芦，他却仍
挂念著已经没有任何人在意的京剧传统，在这个新世代里，他就是怪咖，最怪的那个，因
此他最后认清到现实，发现他打小被折磨凌虐学到的那些东西，根本都是狗屁，他只是一
个奴隶，帮关师傅、程蝶衣、段小楼、菊仙跑跑腿打杂的，他不能做跟其他年轻人一样的
事情，去参加个游行开个会（你可以想像成太阳花学运），回来就被菊仙怒打一巴掌，这
一巴掌也把他打醒了，他终于认知到新时代与旧时代的差别。
小四从来都没有错，他只是顺应这个世道，去做一般人都会做的事情，你如果觉得他很可
恶，不妨可以想像一下他在进入新社会时，那个各方的冲击对他原先价值观的崩溃，是如
此的折疼人，但他仍没有选择离开师父，仍继续跟在程蝶衣身边，去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
以及新观念，没想到程蝶衣不但不接受，反而还把他痛打一顿，骂的猪狗不如，这他才终
于死了心去站到程蝶衣的对立面，以这样来看，小四其实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即使到最
后批斗程蝶衣的时候，他看到昔日师父们的互相厮杀攻击时，也感到一阵于心不忍。
戏里菊仙小姐一句重要的台词：“不知是你这师弟和世道闹别扭呢，还是世道找他闹别扭
。”，已经很清楚道出这部戏的对立两面了，一面是顺应世道，一面是像程蝶衣这种不服
世道，但是这两派人的结局，最终仍躲不过天命说，即使像菊仙这种如此精明、透过顺应
世道来保护身边爱人的“真霸王”，最终躲不过天命
在天命里，她离开花满楼时旁人那句“这窑姐，她一辈子都是窑姐”，也在最后批斗时，
从段小楼口中所说的划清界线来印证了她真的终究是个窑姐，即使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为
了爱人牺牲再多，在时代及现实眼里都是多么不值得一提，因此她最后选择自尽，又印证
了她是真霸王的这件事。
导演与编剧这个安排，非常美，也非常巧妙，一个人人看不起的窑姐，最后竟成了霸王，
也算是给这部悲剧一个温柔的结局吧。
啊，以上主要是针对小四的这个角色去作分析啦，霸王别姬的配角真的很迷人，但还有很
多更细节的事情我在这很难一一说明分晓，也欢迎大家在下面提问讨论~如果可以的话我
未来可以再针对剧中一些细节及巧妙安排来解释，谢谢大家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