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看了《圣欲》Benedetta ，除了惊艳于比利时甜心 Virginie Efira 演出意大利圣女吓死大家外，最近新闻上某个重大争议事件越演越烈更令我不停回想它！近年“事实胜于雄辩”早已落伍了、“雄辩胜于事实”才是称王之道，事情可能有个真相而且可能真能验证出来、但人人在意的都不是那真相，反而更热衷于从断简残编中打造自己心里认为的、甚或明知自己也不那么认为但硬是要凹成对自己有利益的！这种集体思维有人称作“后真相”Post-truth，2016年也成为牛津英语辞典的年度词，我们回想 2016 发生了哪些事情 (!!) 还真怵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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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2016 年刚好完成《她的危险游戏》的保罗范赫文，在 2016 年选择下一案的剧本发展时，心里有没有放著这个词？他那边我不知道，我只知我这边看了很有感：古代欧洲社会两千年来教会统治最大的“真相”就是关于耶稣基督这位真人的神性、以及后世还有好多圣徒声称遇上的“显灵”或“奇蹟”，但这个真相要怎么验证呢？《圣欲》Benedetta 的故事发生在 17 世纪初的意大利，此时欧洲的启蒙运动才露出一丁点曙光，判断“真相”的说穿了也就教会权威各自比地位、而他们判断的基础也都跟教会建制从前辈学来、真要说看见上帝与圣母显灵其实大家都没经验啦 XD
这样的教会人们要去判断真相也太为难了，比起我们这明知有真相却选择忽视的“后真相时代”、四百年前的他们面对的则是“前真相时代”一片荒芜中，那故事的修女主角 Benedetta是说真的还是操弄人心呢？今人包括小说原著 Judith C.Brown 与改编电影的范赫文团队，说穿了也只能努力找档案资料来拼凑故事，甚至那些档案当下纪录时有多少真真假假也还真难说... 总之 Benedetta的故事尽管有“史实”但“真相”已成谜、就看当代作者们想透过她说什么故事，正如故事中的 Benedetta绘声绘影但真相也是谜、就看她那时代教会人们怎样挪用囉：
开场，小女孩 Benedetta，也许真是个上帝的使者、也或许是很早就启蒙发现了“挪用”的艺术？16世纪末乱世处处有士兵打劫，知天高地厚的大人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妹就可信口开河即兴演出？也许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搭配范赫文很卡通式的逗趣鸟儿 XD 其实这个社会也不全是丛林法则实力说话，乱世人们对不可知仍保敬畏之心。眼看 Benedetta气定神闲洋洋得意演得超入戏，不禁令我想到许多 "You can be whatever you want to be" 的欧美小女生，她们自小心胸开阔发挥自我、而且真心相信可以改变世界呢！这位 Benedetta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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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父亲与修道院长的交易，可看出社会人们对“不可知”多么虔敬，强盗可以为了上帝打躬作揖谦卑离去、商人可以为了上帝被漫天喊价削好多笔。能以上帝之名玩这种敛财游戏的，恐怕本身才是最不信上帝的 XD 夏绿蒂蓝普林饰演的院长就是这样一个修道社群大家长：她敛财，但也不是为一己之私，从后来乖乖退位安分守己可见一斑；反而从她言行很清楚看出，她是以非常世俗的角度在经营修道院的、是要维系修道院生活并为城市做出各种服务的，就算后来主教透过 Benedetta顺利夺权架空她、她也安于现状“他得权位、修道院得名声、城市得繁荣，对大家都好”。
片中短暂与院长上演权力竞逐的主教，相较于经营修道社群图城市繁荣的院长，他则显露更多的功名利禄权力欲，还好其实这个小竞逐最后也是以各取所需收场。院长对主教的心思只是微笑侧头缓缓说起“亚西西的圣方济”故事，也是个自称听到耶稣雕像的言语、多次受到上帝的启示、于是离经叛道踏上苦修之路聚集信众、甚至晚年也在手足肋旁浮现“圣痕”的圣徒前辈呢... 结果事蹟促成了亚西西圣方济主教座堂建设、亚西西也由主教直接掌管从此圣徒络绎不绝！也许以现代角度来看，这位主教就像是要升直辖市的政客 XD 院长则像地方工商团体、挖到了宝两人分一分？
也许真正在门内的就知其门道、身居教会高层就知这只是个务实的地方治理游戏？上帝与神蹟是不是真相从来不重要、能作为集体政治的最大公约数就是有意义的建构？但聪明人要治理的反而是迷途羔羊，正如现代政治菁英要治理的是单纯冲动情绪化的选民，本片主教与院长要治理的一般平民与基层修女反成了不定时炸弹：美貌修女 Christina由《是日恋人》Louise Chevillotte圣洁演出、她是一众世故角色纷纷挪用现象时唯一努力追求真相的！她的真相很清楚，毕竟跟 Benedetta一齐长大，只是真要临门一脚的“作证”时、母亲早提醒过真相并不重要政治才决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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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显然从没在意 Benedetta到底是真是假，她长年置身宗教行政当中也对各种权力建构见多识广了、八成也从没相信真有上帝与神蹟的存在，但她真在意的是女儿之死呀！于是她踏上的“佛罗伦斯之旅”也不是什么真相之旅而是复仇之旅、老帅男 Lambert Wilson 饰演的圣座大使跟她踏上的也不是追寻真相而是“维权维稳”之旅！看到圣座大使拿出刑具给弱女子屈打成招，这种形象我们都很熟悉根本就古代版 abuse of power 才无关上帝；然而看他面对瘟疫也不知所措却为了维权不惜冒险、疫情中的观众都看得出 he has no clue ，反倒 Benedetta洗一次脚就心下有数！
片末高潮，Benedetta 受审后上火刑柱，即使本片拍得若真似假开放观众双面解读？但我仍认为就算本片把她拍成真圣女、那也如韦小宝般“七分真三分假”：片初拍很多她“看见上帝”骑马挥剑拯救妻子，这可能是主动想像或热情幻想、亦可能是真有天启？但很显然就算真偶有天启、在日常中也是要来点偷吃步把戏做好做满的。我们看 Benedetta在片中受小修女 Bartolomea 的“情欲启蒙”戏没半点神性就是个得意洋洋的爱玩少女、看片末小修女发现她藏了碎瓷器也显然证明至少这次是演的... 但连生死交关都愿孤注一掷演好演满、这豪赌本身难道就输给真实的神性？
本片两大美少女才是这混乱世道里坚持“真相”的代表：第一位 Christina坚持相信有个我们仍无法触及的上帝真相、遇到各种光怪陆离仍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追不到神性真相反被世俗政治彻底击败、就只有走向自毁；第二位则是情欲小修女Bartolomea，她从狼爸狼兄的残酷家庭生存了下来，恐怕早知才没上帝的真相而只有世俗的真相，于是这一路进入修道院、结交 Benedetta、与她一起享受特权开起性爱小闺房... 这一切本来都是纯世俗的演出与挪用为自己争点小生活来着、就算所有神职人员与城市乡民全都在信与不信间焦虑、唯她一人早心知肚明孰真孰假但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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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上帝之道与世俗之道终要分道扬镳，就算这一遭风波全都是神棍情人信口开河演出来的，Bartolomea兀自当这演出一遭只是世俗途径争取我们自由生活、Benedetta 却演好演满入戏起来再无法下戏？以我这种仍在意小情小爱小生活的俗人来说、这一幕是极为心碎的，但对某些心怀更高理想做大事业的大人物来说、也许大吹法螺的神话建构既然头洗一半当然要硬干到底？想想这几个月的 3+11 与四剂战士真觉似曾相识不禁肃然起敬 XD 这个月的就容我不多提。也许真的吹好吹满毫无犹豫的、终会成为这世界的神带我们走向应许之地？可惜已下档不能二刷，期待串流上架！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W5wOtLSf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