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战史版上就看过几位版友提到 17 世纪荷兰共和国海战题材电影《海军上将：德鲁伊特》，最近发现 CATCHPLAY+ 也有上架就打开来看。虽然 CATCHPLAY+ 上的是德语配音版本、把原版的荷语发音和敌军说过的英法语台词都给取代了，看起片来多少有点不太够味... 但整体仍看得相当过瘾！关于本片故事的历史细节、以及电影对这段的历史挪移、还有几位历史人物的历史面貌虚实，战史版上 jimmy5680大的文章都谈很多了，有兴趣的观众去找那篇最清楚。我这篇就专谈些电影的议题、角色的塑造、与呈现的手法，这未必都忠于史实、而更像是电影说故事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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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片时代背景是荷兰共和国中期、也是荷兰黄金时代末期、介于第一次英荷战争 (1652-54)、第二次英荷战争 (1665-67)、与法荷战争 (1672-78)之间，此时的荷兰一方面是欧洲最新锐且欣欣向荣的“共和国”、另一方面共和国的“尼德兰七省”其实就是七个传统封建贵族领地，因此这时的荷兰内政治理很复杂：贵族方面有世袭的各省“执政省督”stadhouder、其中“荷兰省督”势力最大实质就是共和国国王，而平民方面则有市民菁英选出的各省“大议长”、其中“荷兰大议长”势力最大、在荷兰执政悬缺时可以担任共和国实质元首！
而本片男二 Johan de Witt 就是 1653-1672 这段时期的“荷兰大议长”、正是荷兰“第一次无执政时期”的共和国实质领袖！在他手上将第一次英荷战争的战败经由和谈达成止血、并在十几年间培育共和派势力以阻止荷兰贵族“奥伦治亲王”再次执政、是全心要革除贵族统治将荷兰打造成市民统治的共和理想国！当然本片并没把这些荷兰历史 ABC都讲清楚，只透过片初 Johan de Witt的就职演说点出本片聚焦的时代冲突：
荷兰，作为欧洲最年轻的共和国、更有大航海殖民贸易欣欣向荣，是欧洲所有封建老王权的眼中钉、就连荷兰自己也有很多平民渴望奥伦治亲王统治... 但不管保皇派还是共和派、我们就是同舟一命的荷兰、应该放下成见团结向外呀！要保皇、要共和、还是要团结？就成了本片的核心议题，这种小国外部强敌环伺内部分裂对立的情境还颇像我们台湾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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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海军上将：德鲁伊特》中，主要角色的设计也就根据这个意识型态版图架构起来：这里有男二“荷兰大议长”Johan de Witt 、旗下亦有共和派政客们努力追求共和理想、本来声称要放下成见停止两党恶斗 (!)一齐为国抵御外侮、但最终还是对保皇派吃里扒外的背叛举动忍无可忍而整肃；这里也有男三“荷兰省督”Willem III van Oranje ，他虽向往其他传统君主制国家想让荷兰由自己这贵族掌控，但他至少有属于荷兰的爱国心不会屈服于外国，对内亦与共和派坚持君子之争... 只是他手下的保皇党就不见得这么文明了，造谣带风向鼓动暴民如同 21 世纪网军！
而唯一能超出两位男配角达到跨党派理想、以今日政治术语来说大概算是当年荷兰“最大公约数”的，就是片名男主角 Michiel de Ruyter了！史实他是平民出身年幼上船、在本片参加第一次英荷战争 1653 年“席凡宁根海战”时接棒海军重任、在第二次英荷战争中以 1666 年“四日战争”建功击败英军、复率荷兰海陆以 1667 年“梅德韦港突袭”震摄英国！在片中这一路支持他的都是 Johan de Witt、他也支持共和理想、亦有自己在接任海军指挥官时“平民对贵族”的奋斗、不论在舰上还是在城市里更是处处调解船员与民人们在“共和 vs 保皇”间的冲突纠纷。
只是在 1672 年法国联合多国入侵展开“法荷战争”、造成荷兰全国大恐慌的“灾难一年”后，Johan de Witt 因先前做出压制贵族陆军的错误决策而抵御失败、黯然下台甚至惨遭暴民虐死，这时 Michiel de Ruyter仍然放下党派之争相忍为国、效命领导抗敌的新任执政 Willem III 而参与 1673 年“特塞尔海战”击败英法联合舰队！正是他这超越共和与保皇、不分党派全心效忠荷兰的风范，既令整个荷兰民众不分党派崇仰爱戴、却也引来渴望爱戴的 Willem III 之吃味、以及保皇党的虎视眈眈除之后快... 终于在奉令前进地中海对决法军时于 1676 年负伤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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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作为一部历史传记战争片，可欣赏的点很多，我个人最欣赏的还是各种历史场景的重现：首先，最热血的就是 17 世纪帆船舰队的对决，远距离应有用拟真视效说明海战的战术与阵型变化、近距则有战舰百工与舰砲互轰、尤其许多船身被炸木屑四溅人们飞倒的场景用了很多慢动作！同时，电影也安排主角妻子 Anna de Ruyter 一次次和妇孺们到岸上远距观战、表现了不分军民不分男女整个荷兰休戚与共的心焦；妻子的养儿育女持家戏也拍了很多，佐以许多海军男人留在后方的焦急妻小，亦可见战时高官夫人肩负安定民心的重任，甚至民间混乱冲突也有赖她站出来调停。
而在政治线，本片显然相当强调荷兰之为“共和国”的前卫价值，除了角色塑造与剧情演绎外亦有视觉设计做出“共和”与“封建”的对比。譬如荷兰海牙共和议会那基本功能满足就好的会议厅、对比于英国国王在西敏寺哥德式高耸入云的个人殿堂，又譬如“荷兰执政”Willem III邀请主角的议事场合是宫廷回廊等级、而“荷兰大议长”Johan de Witt 邀请主角议事的是中产市民规格的市区小宅、那建筑规格与室内陈设和我的荷兰同学其实差不多 XD 说到底，虽然本片两派都有其盲点，但 de Witt的刻画像是壮志未酬身先死、Willem III的描绘却像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话说这 Willem III 其实历史形象应是英明的，既临危当上荷兰执政撑过法荷战争、又继承了英格兰王位展开“威廉与玛丽”共治时代、而且还是 17-18世纪之交联合多国对抗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新教英雄呢！结果此片给他的描绘竟有点黑暗？我觉得与其说黑暗，不如说复杂：他在本片登场时才 16 岁、掌权时才 22 岁，面对荷兰内忧外患其实战战兢兢却也有股不屈的傲气。因此，要说他对英国国王查理二世虽然勾结不愿屈服更暗藏心机，好像也挺符合史实的形象；要说他对共和派紧张忌惮甚至见猎心喜坐视其倒台，好像也颇为合理... 只是这风范当然不及主角 de Ruy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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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主角 Michiel de Ruyter的风范，除了在海战时临危不乱谋定后动、在备战时高瞻远瞩前卫改革外，最重要的大概就是不分党派效忠荷兰“相忍为国”的气节了。电影一直描绘他与家人的羁绊、一直强调他十几年来只在家里待了几个月、一直谈妻子 Anna 如何独自养育一窝孩子企盼著爸爸回家、海战中更一直穿插满布沙滩远距观战的焦急妻子们、也一直谈妻子如何敦促着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也一直向共和议长与贵族执政明志“这趟回来就退伍”... 但最后，一切都是为了荷兰，我们不能一直各拥其主分裂互斗，“总有人要作出示范”不分党派效忠国家元首呀。
这情怀越看越令人回想当下，尤其本片长年竞合的英法都对荷兰虎视眈眈、怎么看都令我回想长年竞合的美中都对我们虎视眈眈、然后我们自己内部党派斗争自毋待言... 此片透过主角 de Ruyter给予的示范很简单、就是个效忠国家与元首团结向外的军人心，而到底时代政治不同取向孰优孰劣正义又在哪？他并非身为军人就不懂或不愿多想、而是他懂很多也想很多但选择放下。这位在当代被票选“最伟大的荷兰人”第七名的海军领导，也许有很多其他面向，本片强调的倒是最单纯的团结守护爱国爱民，未必有特别的深度洞见，但作为大众商业片能感动人心。推荐串流欣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Gz9M_lBU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