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Netflix上架的德语新片《人生况味》，卡司中最知名的是《不良鲜师》与《罪人的控诉》德国男星 Elyas M'Barek，不过却是奥地利片讲奥地利人的故事。这里有来自慕尼黑的两位 40 岁左右德国演员演维也纳都市人、有来自北意大利“南提洛”的两位 35 岁左右意大利演员演奥地利阿尔卑斯山区的提洛人，这八竿子打不著的两对城乡情侣不会相遇在奥地利、却会相遇在德奥人都爱去旅游的南欧。本片这个意大利萨丁尼亚岛度假地“住个小木屋隔壁就奥地利人”，正如许多南欧海岛度假地“撞到个路人都是德国人”，这里甚至连意大利服务生都不讲英语专讲德语呢！
奥地利人和德国人一样都有“人生就要盖栋房子”的梦想，谁叫两国都有阿尔卑斯山水与森林的传统风情？在山区年纪轻轻奉子成婚盖栋房子很快就五子登科、在慕尼黑维也纳等都会则冲刺事业筹款买房还要慢慢来，也许年轻时苦苦避孕若不慎中奖宁可堕胎、觉得我求学事业还要冲刺结婚生子慢慢来，但中年事业成功有钱有产准备生子盖房圆梦时、赫然发现怀孕黄金期已过甚至堕过胎已然伤身，一次次按表操课计画做人还排了试管、胎儿好不容易着床往往也没留下来... 到底这“年轻冲刺避孕”后“中年有钱不孕”的荒唐人生是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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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这两位维也纳主角 Alice & Niklas 老公工作没多提、老婆是做银行业，应该也算城市小中产吧？结果为了孩子一试再试都快把存款花光了？非自然受孕生产真这么贵吗？看他们结一次帐虽然挺贵的，但我们不久就知道虽然他们第一烦恼的是“孩子”、但最花钱的是第二烦恼的“房子”：虽然多次试管不成接受辅导建议来到萨丁尼亚度个假、但维也纳住宅到底怎么整修怎么加盖才是大麻烦，每每日光浴晒到一半手机响起都是工程报价、但自己夫妻有孩没孩房怎么盖仍在焦虑中！此片表面上是聚焦“孩子”问题，但很快我们知道这些“理想生活”都是一体分不开。
Alice & Niklas 是来过两人度假生活的，但面对不完美人生两人态度并不同：Alice 早已认定人生就是要小孩、而且绝不领养绝不借种一定要是自己两人的；但 Niklas 已在学习接受既然如此坚持那恐怕“此生无子”的现实可能了，也想尽办法复制年轻浪漫证明“只要我俩就可以幸福”。只可惜，就算两人宛如二度蜜月找回初恋的感觉、酒酣耳热还温柔接触身体舒展、就在你侬我侬脸红心跳临门一脚时... 没办法，男人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心理可以努力超越但身体绝不会说谎：我们的无子生活确实是个问题，但问题到底是“无子”还是别的？那还要慢慢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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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首先的趣味，在隔邻两间度假小屋的半公共空间：这种度假小屋，本就是在保有私密与鼓励交际两者之间的暧昧 XD 和我们台日度假小屋保证拥有完整个人空间不同，这些欧系度假屋有同一片海岸、相通的花园，却从花园渐进连上单元小后院、彼此间竖个雾面隔板加些灌木植栽，结果这在视觉上美其名是私密性、其实听觉上根本鼓励 overhearing什么家庭私房尽收耳底！而隔壁这家口音特殊的提洛山区小夫妻 Christl & Romed虽小个几岁、却有少年儿子与年幼女儿，尽管 Niklas 不吝让自己夫妻跟别家来往增添点社交活水、Alice 却只要听到孩子笑语心就有芥蒂。
好死不死，这家古灵精怪的年幼女儿 Denise 偏就爱来找 Alice串门子，对 Alice来说是一次次提醒她创伤令她雅不愿面对、但又满心想望渴望耳却不敢说出口的焦虑存在，但对 Denise 来说搞不好是自己妈妈懒得带她、她缺乏陪伴只有管训只想出来找别人？看看隔壁妈妈都在忙着晒自己日光浴、隔壁爸爸都在找男性友人谈天玩运动，尽管看起来像心不在焉不太陪孩子的爸妈、但耳听他们带孩管孩柴米油盐早已焦头烂额 XD 初次社交的打招呼竟是“没有孩子吧？你们真好运！”听在苦心求子却不可得的 Alice & Niklas 耳里，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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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表面打招呼、偶尔客套聊两句、小女孩无拘无束串门子、大男孩若有深意静静看... 两家慢慢交往起来，才知两对夫妻人生历程的基本差异，这基本差异恐怕还投射德奥“城乡文化”之焦虑镜射：Christl & Romed 17岁就中奖怀胎当了爸妈、火速结婚柴米油盐就到了今日、身为山区儿女很快盖好住宅经营著工厂，但仿佛青春还没过完仍有好多年少梦想、令妈妈非常注重维持年轻身材保青春、也令爸爸把精力都投入在青春男子的运动休闲与山巅别墅小生活... 这 17-35岁的历程和城市人主角大不同：城市人，不就是没有孩子、挥洒青春、一路打拼不知不觉就到了今天？
也许可以说，没想太多的提洛山区乡下人，早就如日耳曼阿尔卑斯生活数百年正典，这样少年打拼青年盖房中年休闲地行礼如仪过下去？相对地，继承日耳曼阿尔卑斯美好生活想像、却在城市打拼累积资产而迟迟拖到中年才开始圆梦的维也纳都会人，身体早已错过自然时机却兀自站在机械齿轮上无法停下来？慢慢地，这部《人生况味》Was wir wollten 已经不只是“孩子电影”、更是“人生电影”，从孩子到房子到一整套各自人生阶段不同却同样渴求的生活模板、到德奥观光客前进南欧的模板型度假生活... 难道我们生活中处处逃脱不了一种“机械化”的行礼如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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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残忍地，这看似阳光明媚海天一色歌舞升平的萨丁尼亚度假生活景观，那“机械”的视觉意象慢慢地无孔不入渗进来：机械的活动、机械的攀岩、机械的度假，还有机械的网球就算尔人不想打了仍不停下来、机械的抽屉就算人想手动关还关不起来、甚至连机械的后车厢门也是精准算计不容变通一关再关仍关不起来！我们的生活从没机会问“我们想要什么”"Was wir wollten" 、却早已被傻傻给定未曾质疑的机械化模板催促著运转，难道这是如今在欧洲最富裕的德奥人们宿命吗？随着焦虑紧绷节节高升直上临界点、片末一触即发就以三件事情为前奏：
第一，是 Alice遇上了邻居那个最神秘兮兮深居简出一语不发的叛逆儿子 David，当自己极怀疑极厌恶这机械写定的模板度假时，竟然只有这从没搭过半句话的邻居儿子心有灵犀一见如故呢；第二，是 Alice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时，唯一能发泄的是事不关己甚至对德语与德奥文化一知半解的旅馆服务生，连自己都很惊讶自己竟脱口而出“少女狂避孕、长大狂试管、这是在干嘛”；第三，是生了小孩的恶梦、也是焦虑挤压的崩溃，那位无法迎合父母传统阳光少年期待的 David焦虑自杀未遂了！无法迎合自己根深蒂固中产妈妈期待的 Alice，是否距离焦虑自杀也仅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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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令邻居筋疲力竭、也令自己夫妇如洗三温暖的萨丁尼亚岛度假，以正规德奥中产眼光来看真难称完美、回去也很难Po照片爱现。但，也许就要一场荒唐的惊愕、一场经典生活的除魅、一场对比处境的映照、以及一次濒临崩溃的爆发，才能让心底那走不出来渐上绝路的死结、在各种荒谬的对比映照不可置信中得到惊愕的缓解。Netflix 这部新片《人生况味》有南欧美好生活、有德奥俊男美女、只是俊男美女已然长大充满了哀愁，没有一点年纪大概很难欣赏它的恶趣味；倒是已经三十几快四十的观众们，不论有孩没孩五子登了几个科，我们能安于一路自然走来的幸福吗？
此片编导，是由剪接师转编导的奥地利茵斯布鲁克影人 Ulrike Kofler，也许她在本片安插一对“维也纳都市人”与一对“提洛山区乡下人”也多少反映了自己的出身与经历？看她拍这种南欧度假风光明媚海天一色、却烈日当空焦虑现形令人不安的中产度假片，颇有意大利影人 Luca Guadagnino那种阳光燥热花果渗密令人蠢蠢欲动的警世幽默感 XD 当然我指的不是瓜导最浓情蜜意又暖心的《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啦... 推荐三十出头或四十上下的观众欣赏这部《人生况味》，可能会有许多心有戚戚的共鸣；至于五十上下的观众嘛，应该可以幸灾乐祸地当一场荒唐喜剧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Lb2v9_ND5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