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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子夜前，我完成了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的第六次观影。
这次观影与前五次有着极大的差异，是我的弟弟们与我的父母陪着我一起看完这部电影。
感恩我的父母与家人，本文极长且有大量雷，请慎读。
有很多朋友都批评这部电影的分镜与剧本的缺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观影的时候对这
部分一直都没有深刻的体认。后来想想，这种体验毕竟也是很个人的事，虽然当他人眼中
的丑恶在我眼中显得美这件事，好像应该是我个人出了什么问题；但我本来也不想要假装
自己毫无问题，那就继续提起勇气写下关于我自己所看到的每一个触动我的部分吧。
我想，我会如此的与这部电影有强烈的共鸣，主要还是来自于我自己的性向觉醒认同来得
很晚。剧中人物的年代虽然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但我印象中，依稀也是在我国中的年代
才开始出现比较有印象的同志运动（同志游行）。也因此，当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意识到自
己不对劲的时候，刚好就像剧中主角一样是在高中的时代。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身为异
性恋就像是呼吸饮水一样自然的一件事，我交友圈中有好多朋友也许年龄与我相近，但却
都比我还要更早就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我觉得很羡慕，也从电影中看见了自己年少时的
胆怯荒唐。
文章中有许多观点都来自其他网友的分析，但我觉得倍受感动，所以会重新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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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的家汉一开始也仍在性取向的认同中反复挣扎，虽然试着保护气质阴柔的学弟，
但却因为畏于同侪的压力，而几乎让自己也变成霸凌的帮凶，这个时候，
是Birdy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同；也让他看见了活出自己的样子，
是多么能让人爱着的一件事。
随着故事的演进：北上谒陵，西门町的一个轻轻的吻，一首“这个世界”、一句“反正我
跟你本来就不能生”，家汉体验到了初恋的悸动。也就有了一起机车出游的点点回忆，
梦想着“你拍电影，我帮你写电影主题曲”的美好蓝图。也是在这个时候，家汉终于意识
到自己对性的渴望是在Birdy身上，而非坟场里那个主动又积极的少女。
这段剧情里，Birdy演的那段独脚戏的对白也深切的打动了我：
“直到现在，我没有忘记你当时的样子。”
“不要再与我玩捉迷藏了，你简直就是在虐待我嘛。”
看过多次剧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这段剧情是对三十二年后的未来的一个预言。
但不论如何，Birdy是很清楚自己有多爱阿汉的，主动的为阿汉剥起了偷来的核桃；主动
地说出“如果你给我的，跟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那些如同心跳声的喀
答声搭配背景的管乐，让我想起高中时代也曾经很执迷于爱着一些亲近的同学。
未来的自己回头看，会质疑当时的情感是否是爱，但当时的自己愿意做的那些付出，
不就已经是“爱”的证据了吗？
但阿汉仍然在对爱的渴望与对自我认同的恐惧间摆荡，Birdy都看在眼里。随着学校开始
招收女学生，Birdy遇见了与自己相似气质的班班，一起冲撞著象征家父长体制的教官(制
度)，然后也看见了那个仍在怯懦中的阿汉，Birdy终于决心要用极度残忍的方式来爱阿汉
。设法让自己看似爱上班班，一次次的伤透了家汉的心。
我想起大一时的自己也曾经被男同学主动示好，但那时的自己一方面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却又在后来狠狠的伤害了他；为得是什么？不就是渴望被爱的自卑与意识到并不是有了同
性的爱就能得到幸福吗？
然后我就在那一年交了一个女朋友，应该也会是此生的唯一一个女朋友。在我自己的故事
里的两年后，被我伤害彻底的她终于决定舍弃这段关系。而我自己也在大一与大三这两年
分别经历了两段非常深刻的异男忘。大一的那段故事幸运一些，当时的男孩现在仍然是我
的朋友，他当时的女友（现在的太太）也依然与我保持的联系，我很感恩当时遇见他们，
也很珍惜这段缘分；大三的那段故事则是让自己彻底的失去了理智，爱到否认对方根本不
可能爱男人的事实。所有在电影里看见的家汉嫉妒的情绪，在我身上都曾经真实的上演过
。我同时是Birdy也同时是家汉，我为爱伤人也被爱所伤，我爱着一个有爱无欲的人；是
为了欺骗自己去否认那些我有爱有欲的人。
但，当时的那任女朋友，在几年之后也与我恢复联系，我觉得很感谢。原来一个将人伤害
透彻的人，也能获得受害者的无条件的宽恕。我感谢这一切，被爱彻底洗净那些罪。
台中公园里的那句晚安、那深夜里去偷来的气球、那位想以食物换取体温的老人、那被摔
坏的机车。阿汉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与老人的那段互动，对我而言则是试图确
认爱欲与情爱之间是否必然并存的一个实验。有人说那段是歧视老年同志，但我看到的另
一种网友的解读是：那是阿汉对未来的自己的一种恐慌。浴室里的那段激情则是一种带着
爱与报复的矛盾表达，就如同我也曾经矛盾地爱着某任男友，那曾经爱着我，却又快速的
出轨的那任。自从他的那次背叛之后，换成我自己的每一次背叛，都是为了想带给他一些
伤害。
三句对不起，是Birdy想说却又不能说的我爱你。也许在当时的阿汉就已经明白了，但他
仍然是要故意的装做不明白。喜欢读三毛的书的他，不知道记不记得三毛也说过：爱如禅
，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
最终Birdy被留校察看，班班被退学；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在学务处愤怒地殴打着Birdy，阿
汉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前挡下了砸来的椅子、怒挥的籐条。但观众们不知道有
没有发现，阿汉被椅子砸伤的第一瞬间，Birdy是把阿汉护在身后，怒视著自己的父亲。
家汉与Birdy都深爱着彼此，也深知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却不能给，因为太想保护好对方
。也因此有了充满冲突的出柜戏码：
“我喜欢的不是那个女生，我喜欢的是.......。”
“张家汉！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烦我了！”
“我敢说出我喜欢谁，你敢不敢！”
王彩桦饰演的母亲脸上的泪水，让我想起我因为被背叛而伤透了心得那一晚，愤而跟父母
出柜的我的父亲，默默流下的泪水。我一直都很希望这种戏码在未来能越来越少，出柜不
再需要是个充满情绪张力的冲突戏，但我终究还是把它演成了一场冲突戏，我很自责。
为了守护所爱而一路追逐到澎湖的这段，也有很多细节让我觉得回味不已。Birdy笑着自
己是追逐所爱的笨鸟，一直跟着飞；默默的睡在阿汉卧铺走道上的身影，像是怕所爱的人
消失一样。
“张家汉！回去了啦！你比我还疯你知道吗？你再走我就不理你囉！”说著不理却又回头
赶上，对照阿汉说的：“你什么时候理过我？我就是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不行吗？”
以及在岸边Birdy对着阿汉挑衅似的说：“你再走啊，你再走嘛！走不掉的，你哪儿也走
不了”。两个男孩裸裎以对，终于意识到彼此的爱有多真实，但那却必须在没有外人的两
人世界里，这些话才得以诚实。
“海水一直涨，好几次，我真的希望这就是世界末日了。”末日当然没有来，但如果末日
来了，能有你在我身边，我也很幸福。不知道有多少同志也曾经渴望末日的来临？但最残
忍的往往就是，末日并不来临，所以同志自己就成为了自己的末日。现在的我似乎已经脱
离那个阶段了吧？但我好像还依稀记得那些痛苦与愤世嫉俗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32年后，阿汉回到了久违的同学会。在百无聊赖的异男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播
了回去，画面也回归到了31年前，Birdy守在电话前忐忑与焦虑的身影。阿汉深怕电话断
联而不断投币的动作，Birdy想念却又不敢明说的那通电话，以及那首放不完的歌，说明
了两个人彼此最后终于能体会当初的彼此有多深爱对方：“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你藏在尘
封的位置，要不是这样我怎么过一辈子？我住在想你的城市，握著飞向天空的钥匙。你继
续翱翔，还有我为你坚持。”两个人彼此放手，彼此祝福，却仍坚持着对方在心底的那个
名字。这情感浓烈程度，我当真了，我入戏了；但也因为我入戏了，所以我才体验到自己
被疗愈了。
与Birdy前妻班班的再会，对当年的自己那些看似肯定却仍感到不安的情感似乎有了更确
定的答案；出国到加拿大，与神父的伴侣的那段对话，也看出了自己疗愈了当年那觉得自
己“没有被理；没有被珍惜的痛”，取而代之的是“我相信他很爱你，就如你很爱他”。
很感谢PTT的网友指出这两段的对话之间的成长与连结，我才体验到原来很多台词之间有
这么隐晦的表达。
与成年后的Birdy终于在异国他乡相逢，终于听到了当年的自己渴望的一个答案：“我那
时真的很爱你”。也终于在相伴同行回饭店的楼梯上听到了那句熟悉的暗语：晚安。
年少时的Birdy冒险要阿汉陪他去偷汽球；已进中年的两人，这次则是阿汉主动说要陪着
Birdy走一段。两个人回想起那些年轻时深刻却狂放的爱，画面也转回了两个人年轻时的
样子边走边唱着主题曲。
如同我年过30，却仍然常常回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些荒唐但又深刻的情感。
第一次看完这部电影的那晚，我严重的失眠；因为我发现自己的几个对爱情的信念，比如
说，认为年轻时的两人没有在当下就好好相爱，那是一种遗憾；但又觉得，如果没有那些
遗憾，32年后重逢的两人就不会意识到两人有多深刻的爱着对方，但也因为如此，我没有
信心32年后的两人是否仍然能在一起。而即使当年的两人真的顺利出柜相爱，是否又会因
为生活中的社会价值考验与理念的不合而分开？我曾认为学生时代的那些爱最纯粹，因为
没有社会价值的揉杂与判断；但我现在也认为，即使是带着社会价值的爱也依然是爱，有
社会价值存在的爱才踏实，才能彼此长久。我认为这也是透过这部电影我才捕捉到的自己
的信念。
这部电影触动我如此之深，处处都看见了我自己、我家人，与我所爱过之人的影子。但最
让我感动的莫非是，这部电影从来没有去攻击或批评任何人、事、物。在刚解严的时代背
景之下，封闭保守的社会氛围确实会扼杀同志生存的空间，但结局的32年后，是因为两人
对彼此的珍惜与思念而重新连结在一起。
我想起拍这电影的柳广辉导演说过的，这是一部充满爱的电影；也因为如此，我想起某本
书里提过的一段话：痛恨战争并不能带来和平，爱好和平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年少时的
伤痕与恨都能随着往事与深沉的爱而被宽恕，阿汉与Birdy两人终于在生命的历练中体验
到带着爱的回忆能如何宽恕彼此的过往。
无论何时何处，即使是在看似青春已逝的32年后，仍能回想起年少的那些情感。对我来说
，也是一样的吧？感恩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人都为我带来了爱。
我珍惜这一切，我珍惜现在的这个当下，这是这部电影教会我最深刻的事。
Profiter du moment.(活在当下)
晚安(WAN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