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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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尾》是一部美国家庭剧情电影，由导演杨维榕执导，演员马泰、杨贵媚、李鸿其、陈
冲主演，从导演自己与台裔父亲的故事为灵感，讲述在台湾虎尾出生的品瑞在经历困苦的
生活之后，在成年后决定跟一位彼此不熟识的女孩离开台湾到美国发展，而多年过去，面
对跟妻女之间逐渐疏离的关系，品瑞也开始回想起自己在台湾成长与来到美国打拼的过往
时光。
作为台侨第二代，曾以《不才专家》拿下艾美奖喜剧类最佳剧本的导演杨维榕，一直以来
都很希望能把自己家庭的故事拍成电影，而经过《疯狂亚洲富豪》获得出乎意料的成功，
大众开始关注在美国生活的华人故事之后，紧接着王子逸献给他奶奶的独立电影《别告诉
她》，杨维榕也终于获得跟Netflix合作原创电影《虎尾》的机会，并找来神似习近平的
马泰与高凌风女儿葛晓洁等演员主演，我想这正是线上串流能给予电影工作者更多创作自
由，让他们比起传统商业院线电影更能尝试多元题材的优点。
就我个人而言，一直都相信不管我们先前过得如何，做出什么让人后悔万分的决定，就因
为曾经历过这样的过去、突破那些艰难的挑战或考验，才得以成就我们现在的模样。电影
《虎尾》把故事聚焦于 1950 年代在台湾虎尾出生，如今美国的孩子长大成人，自己也逐
渐老去的品瑞身上，通过今昔互相交错的叙事方式，带着观众由他身处于混乱之中对过往
人生的回顾，看见一位离乡背井多年的人内心深处的矛盾、迷惘与无从排解的孤独，相信
都能引起许多旅居异乡游子的强烈共鸣。
我喜欢《虎尾》针对品瑞这个角色内心与他一路走来人生历程做出深入的描写，从儿时在
台湾虎尾出生成长，经历国民党威权统治时期、结识了他深爱的女孩阿媛，两人度过了快
乐的时光，到长大后跟母亲同在工厂工作，希望能赚钱实现到美国生活的梦想，电影不仅
透过跟这三位影响他生命重要角色的互动来让我们看见品瑞的性格与内心追求的事物，更
搭配着导演利用 16 厘米胶卷所拍摄出来的独特复古质感，带着观众回到当时那个跟现今
有着截然不同味道的台湾。
那个人人都怀抱着“美国梦”的时代是许多台湾人的共同记忆，年轻时总是对移民有着无
限遐想，认为到了新的地方就能抛下所有的不愉快，从此过著幸福美满的生活，《虎尾》
片中品瑞就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因此在有着深厚感情的母亲、女友阿媛跟几乎搭不上话
的真真之间，品瑞选择了在当时能给他更光明未来，让他到美国发展的老板女儿，但就如
同杨德昌《青梅竹马》与宋欣颖《幸福路上》的描述，美国其实并不像我们原本向往的那
样美好梦幻。
从《虎尾》片中多个时间点品瑞生活样貌的对比，我们便能清楚看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
距，不管是前往美国必须牺牲掉许多原本珍惜事物的艰难决定，或者抵达美国才发现情况
不如预期，只能经营杂货店、住在人口相对复杂且治安差的地区，更不用说品瑞与真真两
人丝毫没有火花的婚姻关系，这些来自各方的压力与不适应都无时无刻困扰著品瑞，影响
着他、使他成为现在这个模样，并进而延续到他们的后代身上。
虽然《虎尾》看似把焦点放在“美籍台侨”与离乡背井到外地闯荡的人们，但电影所呈现
出来的角色心境，无论是对母亲与故乡的思念、夫妻之间的冷清关系与父女情感的疏离隔
阂，到头来都反映着上一代人为了求得温饱、给儿女更安稳的成长环境而不眠不休打拼，
因而牺牲了家庭、兴趣等在工作之外，能够排解压力、支撑一个人内在精神休闲娱乐的真
实情况。
取而代之的，那些无从发泄的辛酸血泪、跟以往那些美好记忆的差距，都让他即便在美国
生活多年、经济条件变得稳定，但还仍旧像是个身处异乡的游子，漫无目的且跟周遭环境
格格不入。导演杨维榕以自己家庭故事作为题材发想，就知道《虎尾》无疑一部相当私密
的电影，我能在片中深深感受到他对父亲年轻时离乡背井的辛苦与思乡之情的描写，从过
去在舞厅跳舞与吃霸王餐的疯狂时光，到现在汲汲营营、无法做自己的转变，就好像当初
离开台湾时也把自身的体贴与对世界充满热情的心给留下来一样，饱含着许多哀愁与说不
出口的无奈。
现今有多少人的婚姻家庭关系，还是建立在那句：“就算没有任何共通之处，牵手度过一
生，这就是你们的共通之处。”之上？到头来，《虎尾》这个台湾人到美国生活的故事，
最终核心除了在家人情感、人生意义与土地认同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关于这两代人之间的
对话。因此在经过回顾反思之后，品瑞带着在美国出生的女儿回到故乡，重新敞开心房去
面对这些年都不愿提及、那个曾被自己放弃的过去。
两人下了飞机搭著车经过飘扬著国旗的高架道路，从记忆中儿时与奶奶生活时那条初识阿
媛的稻田，到探望已逝的母亲、曾跟她一起辛苦工作的工厂，最终沿着两人下班的小路回
到位于虎尾的老家，并跟女儿分享曾跟阿媛一起跳舞的快乐时光，眼神中充满著怀念与对
过往选择离开的懊悔。景色依旧人事已非，或许他说：“你的阿嬷是个坚强的女性，跟妳
一样。”是突显了自身内心的脆弱与失败，但这又如何呢？至少这个时刻，脚踏在这片既
陌生却又如此熟悉的土地之上，他们还拥有着彼此。
整体而言，作为导演杨维榕的首部长片作品，《虎尾》情感饱满地让人超乎想像，全片看
似平淡无趣且丝毫不煽情，但它却能在相当内敛的双线并进故事中以不断堆叠的孤寂、哀
愁与遗憾，让所有在异地生活的观众难以抗拒地回想起自己家乡，产生一股怀念过往时光
，想要马上回家看看的冲动情绪。
导演在推特上说：“自从儿时参加祖父葬礼，他超过 20 年没有回到台湾，在这段期间他
否定自己的亚裔身分，直到父亲跟他讲了自身的经历。”我想这就足以展现《虎尾》对他
本身的重要性，因为他讲的不仅是父亲的故事，同时也是自己的故事，把这份浓烈的土地
认同与对家人的深厚情感全都寄托在这部电影之中，并把它献给自己的家乡台湾虎尾，还
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