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过四十多年前的《霹雳娇娃》影集、也没看过二十年前的《霹雳娇娃》两集电影，并不知道到底这部新的《霹雳娇娃》电影有什么该传承的、该致敬的、或是该重现的。我只知道这片到了 Elizabeth Banks手上，让我有点抖抖的。我们都记得她制作《歌喉赞》成果不凡、但下海导《歌喉赞 2》就有点悲惨，该不该给她多一次机会呢？这次《霹雳娇娃》她制编导演全抓了，我觉得是她展现作者意志的一个考验。而我很高兴，我们看到了她想说的故事、想诉求的价值、想呈现的美感！这价值与美感和我相容不相容？那一点也不重要，能透过电影认识作者就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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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爱的海报是这张，女主角不是三小天使们、而是老天使 Banks本人！然后男人嘛，我们可以选左边、也可以选右边）
里约，女孩励志的破题
开场，巴西里约热内卢，由最大牌的压阵明星 Kristen Stewart开场破题：“我们女生有很多能力、我想要所有的机会、让我自由地选择。”后面还有一堆世界多元女孩们自我实践百花齐放的运动和科学短片！当然不免有男人只想看女生当小花瓶，还把这种女权宣言当成别具风情的“独立小姐”更可爱 XD 随后也点出了女性从事谍报业的优势：“反正我们只有外表，外表美的令你目不转睛、外表不美的你看都看不见”。
这两个原则，都从头到尾贯串全片，并且用了很 007式的环游世界呈现它。不过还有第三件事情，比较残酷一点，那就是女生真的大不同，人人风格都不同，要去度假选择不同都可以摩擦，女生口角也不是盖的，直接一把推下去 XD 当然这团队基本互助合作还是有的，但那女性团结的 solidarity ？好像还没有成形。前面言犹在耳的“我要所有的机会、供我做各种选择”的多元，难道反而会是造成差异阻碍团结的小沙子？
也还真的，本片三天使一个顽皮一个直爽一个很傻气、一个百变一个女拳一个乖乖女、一个爱玩一个愤怒一个想发光、一个欺敌一个武打一个懂科技，三人加上老天使 Bosley 通通是天差地远，本片更不吝随时拍出她们彼此之间格格不入看不顺眼甚至嘲讽大开的时刻。想想全片在种种三人同框的时刻里，什么时候出现过 2000 电影前作那三天使造型身段整齐划一的时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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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堡，男性企业的迷宫
这种时刻只有一次，在汉堡的企业总部大楼中，以完全相同的服装假发来做障眼法，在偷天换日的布局中每一个人都可以彼此替换，这么多女生都可以是同一人。这种造型用在偷天换日剧情上，不知以前有没有其他片用过？我只记得四年前的《玩命快递：肆意横行》就有用过这招，是有种姐妹一体同气连枝可以互相 cover的精神。在《霹雳娇娃》也来这套，当 Elena在镜中乍见与自己天差地远的两人也出来当分身，到底我们有多不同？我们又可以多相同？这一镜还挺令人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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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看这部最大的动机不是《霹雳娇娃》旧系列也不是编导 Banks，而是汉堡！开场一堆女孩运动科学片花最终接到一群汉堡自行车妹、空拍飞过 Binnenalster 看得我心都要跳出来！汉堡上次出现在西方谍报片，好像是霍夫曼影帝的告别作《谍报风云》，该片去过的汉堡古蹟社区“仓库城”Speicherstadt 本片也去了、仓库城旁边近年完工的高阶中产社区“港口城”本片也加了、整个飞车战越过无数汉堡运河桥梁更是宛如一个大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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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室内的艾雪式迷宫，就在“仓库城”与“港口城”两岛共同迎向大海的旗舰建筑“易北爱乐厅”Elbphilharmonie ，给三位假发天使到处走来走去既展现天使玩弄外表的战术、又暗示天使同气连枝的团结、更直指天使们正走在男性企业体制的迷宫！在这工作的女主角 Elena见识的是一间全男公司，男性角色上有科技金童、中有高阶主管、下有草食助理、她尚不知背后还有安全主管与清洁工，这传统男企外表光鲜亮丽、以易北爱乐厅为德国点灯仿佛新希望？但其实台面上男人互吹捧、台面下不但隐藏女性贡献噤女性声、甚至对产品的黑暗秘密选择两袖清风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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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女性企业的哲学
随着天使们被老天使 Bosley 带到了柏林，走进了博物馆岛 Museumsinsel 地下总部，Elena 要上一堂企业文化比较课，而我们观众则可以开始联想男孩电影《金牌特务》做我们的谍报文化比较。这里，我认为首先观众必须放下一切写实，而要以喜剧爽片的角度来看，看看编导 Banks要给的另类谍报风景理想是如何：
同仁阵亡，查理不鼓励报仇，但我们可以拥抱而拥抱总是有帮助；（Eggsy 马上去报仇）
肉票救来，且不残酷说现实，先泡杯药草茶让她心安再来慢慢说；（Eggsy 愤世而向上）
后勤大师，不只管科技道具，更从身到心帮助探员达到最佳状态；（Q 与梅林都只科技）
告别师父，与其去悲伤沈痛，不如吃顿好的怀念师父也补充自己；（Eggsy 悲愤是动力）
误杀无辜，与其去自责自咎，不如认清你也努力过了就坦然接受；（Harry 自责是动机）
天使服装，非关仪礼与资格，而关于百变任务需求、兼开你心眼。（Eggsy 西装是资格）
乃至直到片尾 Elena冒险一回终于加入后：
新人加入，虽尚未专业训练，既在同艘船上又有用武之处就跟来；（Eggsy 闭关了好久）
新人招募，先共事磨合一回，认识你了知你志同道合再正式邀请；（Kingsman都靠关系）
新人训练，不是竞争淘汰赛，一定把你训到底，大家一起乐结训。（Roxy 淘汰好多人）
此片我最喜欢的部份就是这些 Banks的谍报世界观，甚至更像企业经营观，而且让这部女孩谍报片处处似曾相识地直指《金牌特务》这男孩谍报片。我们要说她的粉红泡泡谍报世界观一点也不写实？没关系啦反正《金牌特务》也没在写实、都只是一种世界观呈现。只是要能够进入这理想世界，三位女主角还有挑战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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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堡，团结的考验
这挑战，还是关于天使们的“团结”solidarity，是否能够全心拥抱这一边（女性谍报）的企业文化、又是否能看穿另一边（科技公司）企业文化的幻影？团结考验，由本有心结的 Sabina & Jane担纲，她们“里约那一推”总是念念不忘互相吐槽的谈资。Sabina曾说她有“被遗弃阴影”恐怕不是说假的，Jane到伊斯坦堡的第一站线人拜访则显示她有“遗弃阴影”，正是体验过 MI6这男性谍报机构放生弃子的文化，她这才离开 MI6辗转当上了天使，口口声声“这里要做新取向，不再抛弃而会互助”，还真的大主管都会帮你开车搬物资。
伊斯坦堡战，市场偷换 SIM卡且不提、赛马场抓人也不提，真正有道德考验的还是采石场战，有被遗弃阴影的 Sabina 真的快要被遗弃成为碎石了、而有遗弃阴影的 Jane 是否还忙着报她的仇没空伸援手？在 Elena声声呼唤下 Jane 忍痛把仇人放走、回去救了 Sabina ，某种此前不见的情谊终于悄悄滋生。于是才有三人累瘫坐渡轮这场戏，虽然 Banks在本片总喜欢派 Stewart在感动时刻出来搞个怪，但这一镜里的三人疲倦却幸福、下一镜夕阳下的伊斯坦堡渡轮缓缓向前，三位天使好像第一次在“团结”的路上缓缓成长了一步。
团结考验后，就是相信的考验，由出身男性科技业的 Elena担纲：女性引领的另类创业，在这新时代好像誉为一股新风潮，但它难道只是标新立异花言巧语？甚至召唤信徒肥养自己？而另一边传统男性企业主管也来声声呼唤，仿佛要把妳这折翼天使从叛逆堕落的女人身边拯救回来。侦探社的男 Bosley 击倒女 Bosley 救出了公主，这是女孩叛逆一回后重回正轨、向男性长辈虚心认错给他摸头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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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兹堡，团结的印证
说穿了，Elena 心底一直对传统男性企业与男性英雄有种崇拜：就算每天工作的上司是三流主管 Fleming那样讨人厌，但我心底的科技创业王子 Brock就是天，如能由我越级呈报 Mr. Brock，不但我的才能一定被看见、产品问题也能被解决、企业正义也能被实现。吃定 Elena根深蒂固男性崇拜的老男 Bosley 早知她如小粉丝般梦寐以求要和 Brock老板当面说个话，结果开门进来的 Brock不但包藏祸心且两袖清风不听不看都不干我事，真令 Elena最心碎！
但心碎过后下一幕，却让 Elena恍然大悟地最疗愈：原来这男性企业从金童老板到高阶主管乃至安全主任，全是各怀鬼胎狗咬狗一嘴毛！这一幕，Elena 脸上呈现的不只是傻眼、甚至还是欣喜：原来我叛逆这一遭体验的女性企业团结文化如此珍贵而真实、对比眼前男性企业利己文化离心离德一团乱。至此，不论是过去崇拜的 Brock还是现在看似救我上正轨的 Bosley ，在 Elena心中那崇拜权威的男性幻想都已除魅了。
片末这场选在德勒斯登近郊城堡Schloss Moritzburg（电影字幕打法国夏慕尼），还用了它最高调的特色晚宴厅“鹿角大厅”，仿佛 Brock这堡主如同许多男性新贵企业家爱找 it girls 来跳舞开趴、宛如在城堡大厅挂上一头头鹿角战利品收藏。不过在这里，Jane & Sabina 第一次默契对舞了、第一次大方拍贴了、Jane面对宿敌也第一次二打一还骄傲地说“我交了个新朋友”；楼上则有 Elena又抓准男性高层不懂科技又小看女生、楼下则有满厅天使欺负男性保全不当回事早就埋伏挺到底、总结为女 Bosley 爽快一句“你以为造就了我们、其实我们造就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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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反派，四个烂男友
这片女力满点、而且玩世不恭，目标客群显然针对正在学习成长中的青少女、而且直言不讳地针对压抑女生发光的各种父权形象。不过我觉得也很有趣的是这些男性角色，他们好像一对一地抓住女主角们的心、成为她们的焦虑。套句 Sabina 玩笑话的“妳男友咧”，我就把这四个反派男性当作女生心中挥之不去的男性焦虑了，令她们又爱又恨宛如四个烂男友（也不一定要当烂男友，当好同事 Langston 当好支柱 Saint或当好师父 Edgar Bosley，都是她们好朋友）：
Jane & Mr. Hodak，两人间是复仇的关系，每见到这位杀手 Jane 就无名火起脑冲干下去，也每每令她怒火攻心失了准头也失了冷静与理智。面对这个烂男友，查理提点的“不鼓励复仇”是重要的，至少不要怒火攻心地复仇而忘了身遭的一切，不要专注在痛恨男人却忘了身边的朋友，伸手相助交了朋友身心自舒畅、对付敌人方能心平气和精准拆解。
Sabina & Australian Johnny，虽然一开场 Sabina 就把 Johnny 吃得死死地、算是针对他那瞧不起女性到底的态度出一口恶气，但两人再见面的土耳其采石场戏里，他也是第一个油嘴滑舌让 Sabina 怒火攻心手忙脚乱的。不过这一对的发展很灵活多变，似乎还没到终点，这个 Johnny 并非大恶也没要杀死 Sabina 、反而越看“独立小姐”越觉得可爱心动要带她远走高飞 XD 不过到最后又莫名其妙给 Bosley 收服了？如果有下集我觉得这小子继续出来挑战 Sabina 一定很精彩，搞不好两人还可以有意想不到的火花？
Elena & Alexander Brock ，这一对是粉丝对偶像的远距迷恋，也是待救公主对白马王子的依赖想像，同时又是许多老实工作小员工对权威的盲目信任。只能说 Sam Claflin近年真的很支持女性电影、而且都不计形象下海演渣男 XD 本片要鼓励粉丝看穿偶像、鼓励女性看穿父权、鼓励个人看穿权威，都是靠天使们把 Elena救出这男性企业作为核心故事；而这群天使会是另一个权威吗？还好，她们不耍神秘不设壁垒也不说服你相信什么，就只是坦白地把一切摊开给你看让你加入，你走一遭自然知道可以信任谁。
Bosley & Bosley ，这一对比较成熟，昔日天使升官的 Bosley 虽受昔日长官 Bosley 多年提携，但提携之恩不等于信任，早不动声色明查暗访，当长官是好人时为他开派对赞颂他、当长官证实背叛密谋时也不动声色撒下天罗地网逮到他。比较争议的是这角色 John Bosley好像就是旧版电影中 Bill Murray演的旧角？突然觉得这有点像 1996 年阿汤《不可能的任务》第一集就把龙头写黑掉 XD 如果得罪老粉丝那也只能吐吐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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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男人 vs 查理的天使
看 Banks制编导演一把抓，拍出来的成果是有点刺激挑衅，竟然大胆把影集原作与电影前作的经典角色写黑了，她真的对原作与前作这么有敌意吗？这我不知道，毕竟我也没看过那两系列，并不知道它们当年是如何处理三位天使的。只是光看此片 Patrick Stewart饰演的这位 John Bosley，我觉得他尽管是替侦探社开疆辟土培养天使的前辈，但给女性发光机会的态度也是很争议：我界定女性价值、我评估女性能力、我任用女性拓展事业，而今怎么女性和我那代已大不同通通变了调？而那老板“查理”的位子怎没理所当然交给我而交给一介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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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 Banks是否有对前作挑衅或指控，这我不敢说，只知 IMDb 使用者已经把这部新作刷到很低分，看来 Banks总是惹到了一些人无误。只是我更喜欢 Banks提出的一种女性谍报世界观、呼应一种女性企业价值观。那女性“团结”的价值是否忠实再现世界呢？显然不尽然，我们也知道在很多场合女性自己压迫互斗比男性还恐怖 XD 但 Banks拍这部片给青少女们看，显然不论现实如何她就是要诉求理想价值观。而这价值观，不分男女都是值得拥抱的，尤其我看到片尾 Hailee Steinfeld 出来欢呼跳伞时，勾起了我当年看《金牌特务》热血沸腾之余最悲伤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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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特务》尽管 Eggsy一路遭排挤霸凌，但他们这群男孩和一个女孩，是曾有那么一瞬间毫无壁垒的交心：就在那跳伞的高空中，人人仿佛不分你我都能共同携手尽其在我！只可惜，在那男孩电影中，这种大同只是一瞬间，随后考官出陷阱题撩动人心激起黑暗，男孩们落了地面又回到彼此勾心斗角的竞争与淘汰... 倒是今年《霹雳娇娃》有人跳伞有人驾驶要分工合作、所有人一起畅快跳伞携手享受人生、然后在地面的人们不讲竞争没有嫉妒只为你高兴欢呼... 这不必然专属女性价值，只是男孩谍报片没拍的，女孩谍报片实现了！我要为 Banks拍拍手，推荐大家快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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