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2017 年的德国反乌托邦少年片，汇集德国 1992-1993出生的 25 岁左右青年新星，而且还不乏金发碧眼的标准亚利安俊男美女，就算不说破也很容易令人联想它是否剑指新纳粹主义。话说反乌托邦少年小说在 2000s美国很红、在 2010s前半反乌托邦少年电影在好莱坞也红了一阵但很快就消声匿迹，但少年的处境只怕更糟，德国还有继续认真拍这部《未来生存游戏》，而它取材的同名原著 Jugend ohne Gott 《没有上帝的青春》则是奥匈作家 Ödön von Horváth 出版于 1938 年的少年小说，才刚出版他观察到的时代焦虑，翌年恶梦就已成真。
这本原著，以一个中年教师的立场，观看班上学生如何在时下（纳粹菁英主义）体制与风气中渐渐无神无情更无感，他们潜意识里歧视女性歧视穷人歧视弱者，更是赤裸裸地歧视黑人毫不犹豫说出口，每每令老师感叹“上帝哪去了”，不论是那个维系人心的还是天火降罚的上帝仿佛都消失了。然后老师带全班男孩去山林参加了极神似纳粹的菁英训练营，在这训练营里看见了菁英圈外的贱民、菁英学生们自己也发生了理念冲突、甚至还发生了一场神秘凶杀案... 到底在这么多理想与现实、压抑与愤懑、以及爆发出来的理念冲突中，是什么扼杀了一位少年的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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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此片厉害在于，它不剑走极端，既不走美国反乌托邦少年电影那般威权铺天盖地分类严格残酷的准奇幻或远未来，也不直白上溯纳粹或明确指涉任何历史。它不站队任何现世政治已有的具体立场，而把电影中的整个德国给去历史也去政治化。反而，它静静地如喝水般自然呈现一个你我都能认识的德国现状，重现一个纳粹军训营现代版的“大学入学训练营”，这个你我就算没参加过也都不难想像的场合。
在视觉上，它选用了现世德国白净明亮的当代建筑、搭配混乱多元的市井风情，要做的只是一点点稍微强化上下两极的场景加工；这点到为止的加工同样应用在服仪设计，只要一点“无印良品”的低彩度粉色系妆点主流的黑白灰，搭配上现世德国运动用品把亮色都去掉，我们就知其实一个写实非奇幻的反乌托邦一点不遥远、甚至身遭早在发生一点也不陌生。说穿了，资本主义阶级城市，人人力争上游进入菁英大学维系家族事业与地位不顾边缘与弱者，和纳粹时代追求卓越维系亚利安血统争取生存空间可以冷血夺人命，恐怕也是异曲同工。
剧情架构上，它脱离原著小说的老师视角，改采类似美国片《刺杀据点》Vantage Point 那样的单一事件多重视角，令全片核心的凶杀谜团之成因复杂化、责任集体化，而不同角色多种人格多样理念也借此得到了更加栩栩如生的发挥，我更喜欢的则是这种做法给予观众多次机会以不同观点不同心情去看待这疯狂世界。剧情内容上，它把原著关于“神”的各种哲学辩论都省掉了，把老师在营队前漫长的心路历程省掉，改成多人的短心路历程集中在这营队中。于是此片变成了一部从头到尾刺激热血的少年商业片！有什么社会讯息绝不明说，只在热血的悬疑与动作剧情中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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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中文片名《未来生存游戏》容易令人以为这是个大逃杀营队，但其实这只是个离我们并不遥远的大学入学考核营队，不是刀枪厮杀的生存，倒是挤进大学窄门拼得成功人生的生存。几个人生际遇不同的角色，在这短短几天的营队经验就这样接棒回顾诉说下来：
领头女主角，是美国二战坦克片《怒火特攻队》的德国正妹 Alicia von Rittberg，她饰演 Nadesh 也就是原著中的 N。她家境很好天真活泼不太懂人间世故，但体能智力领导力与团队精神都是一等一，她从营队开始就对不认识的队友付出热情与关心，显然给她多点见识也会是很有社会意识的觉青。以这角色开场是最能抓到观众一般观众心理的，因为她是你我温室中成长的中产以上少年代言人，是懵懂少年也能打开视野伸出触角的希望... 但她的热心被无情抹煞，令人心凉又心碎、企望她的正义得以伸张，仿佛才能给无数可以改变的少年一线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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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青男主角，是德国偶像片《时空恋人三部曲》的酷帅王子 Jannis Niewöhner，他饰演 Zach 也就是原著的 Z。他是已脱离懵懂看见不公的理想青年，他尽管一样出身中产以上生活富裕，但他从身边都能感受到比自己卑微的悲惨存在，而能由小到大推己及人看见越来越大的悲惨城市。只可惜，理想青年没有出口也容易成为血气方刚的愤青，明明这体制还有希望、浑然不觉的中上阶层孩子也有改变的希望，但他不免绝望愤世地觉得末日已到来、我只能一意孤行，凄美地谈一场没有明天的亡命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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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老师，由去年德国家庭片《爱情无论如何》的年轻爸爸 Fahri Yardim 饰演。这老师也曾有理想，但已成了世故的大人，有太多他无法割舍的现状，也有太多他需要他守护的事物。他是这班菁英大学预备班的导师，平常教导大家探索性向开发多元长才贡献社会，但学生心知肚明体制只要菁英强者阶级复制；他平常也教导各种英雄美德与团结互助，但学生心知肚明社会体制鼓励弱肉强食、仁慈的就输了。于是老师陷入一种犬儒的矛盾，面对学生质问每每无言以对，就看他哪天放下一切毅然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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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青年代表，是德国医疗剧《战里的夏里特》的理想主义小医生 Jannik Schümann ，饰演 Titus也就是原著的 T。他是菁英中的菁英、富贵中的富贵，家宅如未来城堡气派冷峻，外型是正统金发碧眼，举手投足如贵公子无拘无束，我们在欧洲各国贵族学校里看见的国家未来栋梁大体就这样。原著中他最出名的是“鱼眼般冷酷”，本片一样让他带着冷酷笑脸对万物都没感情皆可牺牲，只要能让自己变强什么都能做。也许这高压竞争社会的极端产品就是这样“无神”的冷血青年吧？但片末，最无情冷酷的壁垒，给老师惊天一抱彻底溃堤，我们才知他是体制下最惨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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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贱民代表，是明年二月德国片《寻爱梦工厂》的围墙他方梦中情人 Emilia Schüle ，她饰演的森林野人 Eva将与男主角谈一场宛如《冰与火之歌》囧恩与野人妹的禁忌之恋。这个角色既是这群富人主角们投射改变希望以拯救翻身的 charity job，也同时是属于他们贱民自己的城市控诉之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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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的城市，从中央的法兰克福与伦敦风格的摩天大楼群，向外发展出柏林与巴黎风格那一环又一环的下层郊区，也让男主角 Zach 走访过一遭知道天上地下之不公；但这位 Eva仿佛夏娃一般铁了心要吃下禁果正视自己的智慧、从此被逐出城市这个伊甸园进入山林挣扎存活也不枉。可想而知一桩凶案必然通通都被说成她的错，正如现世欧洲发生什么犯罪先怪罪难民与移民再说，于是她是否能沉冤得雪重获自由，成为本片最后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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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此片，我感到的不是知性的醍醐灌顶，而是感性的热血沸腾。本片这大学入学训练营，根本我们现世联考指考之投射，英德法等先进国家只是考的内容不像我们这么填鸭，但基本还是一个样，人人在这红海竞争中随人顾性命、汲营分数贪小便宜甚至勾心斗角踩人上爬，从小教的友情团结仁义道德统统都是屁，只见老师尽管诚心帮助大家但碰触到结构问题他也没办法。我们的少年现况，也许还没闹出什么大乱子，但本片用很简单的加工打造个仿佛五年或十年后就会走向的世界，它也不极权、也不邪恶、更不用国家杀人，但只要把我们现行体制延伸做下去，危机不远矣。
然而，此片在山林野营的各种景观摄影与运动摄影中、搭配着宛如少年跑步追寻心儿砰砰跳的动感节奏、以及时时刻刻看见新事物推翻旧概念的新世纪音乐，突然间这部电影的悬疑已经不在于体制大人追查少年凶手的悬疑，而更像是懵懂少年寻寻觅觅认识世界的悬疑，一次次汗如雨下的运动与奔跑，仿佛都在努力搞清楚这个神秘的世界、摸索自己的定位、自问应该怎么做。而与原著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那个外求的“神”在电影中直接取消了，这早就是个公认无神的社会了；但每一个人的道德人性不假外求、更没有任何体制规训可以剥夺，神就在自己心底。
此片终究只是部少年电影，挥洒少年的激愤不平、跟着少年寻寻觅觅、最后在少年有限的经验与顶天的傲气下明心见性，仅止于此。至于这个可怕的社会要怎么救，具体的出路在哪里，电影中连跨出一小步都不容易的主角们，我们也许无法强求他们要承担什么扭转什么，反而这世界都改变应是大人要痛定思痛面对扛下的。我个人并不要求它格局宏伟震撼人心，只觉得以一部少年电影来说它比我看过的绝大多数好莱坞少年片都更成熟也更有诚意。顺着本片一众青年影星的履历还能找到一大堆德式 YA 片，它们也许议题不深哲学简单，但它们谈起这简单主题热血入世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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