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 返校:真实是你所逃避的东西

楼主: pigass (不要哀求学会争取)   2019-09-30 13:57:36
部分游戏及电影剧情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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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落水挣扎,口鼻一串一串滚出气泡,随着又被引拔出水。离水,我们看见那原来是间
灯光低微的房间,整个世界都是正的,只有魏仲廷倒悬著,几个看不见面孔的刑求者围绕
他,要他招供,他还没开口,又再被垂放入水,咕噜咕噜噜。直到所有人都倦了,他们啐
了几口粗话,抓起魏仲廷,把他扔进囚牢。犹在淌水喘息的魏仲廷目珠半阖,颤抖著、抵
抗著,然倦意与绝望感倏忽掩至。在睡去以前,他又看见翠华中学黑黝黝的校门、三角形
的尖锐的校徽逼临过来,大门紧闭,自成禁地。我们遂知道那是梦。
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知道那是梦。
《返校》作为一部以惊悚电玩作品为本的改编电影,必然得要面对电影如何拿捏与原作品
之距离的难题,雷同殊异俱有话柄;也正是因为底本早已存在,电影与游戏在剧情、叙事
结构等各方面的出入,自然皆会成为分析电影创作旨意的切入点。
电影初始的叙事观点,显然是由魏仲廷之视野出发,然在场景经由“梦境”这一入口抵翠
华中学,真正“返校”的时候,视点却调转至方芮欣处了。诚然视点的调换并无不可,当
叙事试图于单一时间轴中,补足情节资讯之欠缺时,甚至是必要的手段之一;然而,当《
返校》以惊悚类型电影锚定自身时,此种相较全观的视点排定,似乎使得故事核心的悬念
遭遇相当的弱化。确实,《返校》游戏的“控制角色”于初期确曾经过一次短暂的转换,
然那并不涉入叙事观点的建立—在电玩游戏的载体形式中,真正的观点永远属于玩家—电
影则不然 ,观点的建立与叙事手法关系紧密,无法分而论之,由此便显示出了《返校》
最核心的一个问题:创作者似乎并没有清楚的认知到,电影和电玩是两种彻底相异的文本
形式。
《返校》电影在某些部分,确实受到电玩相当的影响,不仅只是零碎、错置、非写实的叙
事方式相仿于游戏营造的迷幻氛围,为了引入游戏元素额外增加几个角色戏份(例:工友
老高、玩布袋戏的阿圣等),章节式的结构,甚至在方芮欣刚开始于走廊步行那个近乎平
面化的镜头,似乎都有意识的向游戏形式靠拢。这些角色的增补,必然得要克服单一元素
扩大过程中,角色背景形象深度不足的问题,电影也确实在这部分做了补充和修改,使这
些人物的出现不至于显得突兀,然而,这也同时导致《返校》的电影主旨在本质上与游戏
产生了歧异。
那不是一个人的炼狱。
最大的差异也许是,电影的翠华中学里面,不再只有方芮欣独自一人面对魑魅魍魉,而是
添入了更多被鬼差补猎的角色,这便使得电影的意旨由探讨方芮欣个人的罪咎和心理状态
,位移至多人的、更广范围的人性暗处:背叛、欺骗、憎恨。然,电影的叙事形式在根本
上并没有脱离游戏的框架,因此游戏末尾真相揭露时带来的震撼力道,于电影中便显得薄
弱许多;甚至电影中后段,教官白国锋清楚指出翠华中学里困陷的皆是负罪之人,更是直
接点明《返校》回返的那个梦魇场域不专属于方芮欣所有,“罪行”何物需要再做检视,
返校的永劫轮回及禁锢之感也就削弱了许多。
有趣的是,教官的角色比较起游戏而言更为吃重,不仅只是在戒严时期的校园中监督学生
担任党国体制的下沿、作为方芮欣检举读书会报复殷老师的工具性角色,电影中更成为方
芮欣父亲被捕时成为一家人求助的对象,于梦魇中以暴君之姿态出现。教官这一角色作为
党国体制明显之象征,显然导演也有意将之塑造为全片之权力高峰,话语权及裁量权尽归
其所有,不仅只在翠华中学(不论真实世界或者梦魇)这一场域,亦涉足方芮欣的家庭生活
,甚至在游戏中头戴斗笠手提灯笼的鬼差亦在电影中被赋予了教官的衣着形象。创作者用
意何在,以观影者视角自然只能概略臆测,然私以为,此种改编的用意在于将原本相较魔
幻架空的游戏场景,改采一种更加符合电影意旨、时代背景以及角色关系的方式加以套用
,以寻求和真实世界的衔接,同时消弭二者之间的真假虚实差异。
于是乎,我们似乎可以隐约感受到创作者的核心焦虑,许或是来自于真实感的欠缺,于是
游戏中一些不符合常理但契合方芮欣心理状态的场景及桥段设计(例:教室里有墓碑、校
门外有血河、房间里有金炉、掷出的骰子便成牙齿等等),都成为电影必须加以收敛或者
改编的元素;然而,在舍却这些魔幻元素时,导演却又采用了与游戏几无二致的破碎、非
顺时叙事,由是在某方面来说,我们得到的是一部在虚构处放不开、在真实处有些尴尬的
电影。魔术要好必须宛若魔法,即便观者俱知那其实是机关道具的结果,不说破即趣味横
生,真要在变魔术的时候不停指证所作所为俱皆有本,反而失了戏法本身的趣味,孰优孰
劣也就只能留待观众自己评断了。
真实是你所逃避却逃不开的东西,在电影的形式展现上如是,对方芮欣而言亦如是。相较
于游戏中讲述方芮欣如何面对过错、放下执念的个人历程,而电影将其面对自身罪愆的场
景更加戏剧化、激烈化,也就在这个认知过程中,自我才有办法得到和解,错误才有办法
被处理。这使得《返校》的电影意旨终于指出,这其实应该是一部拍给白色恐怖时期加害
者/裙带关系者看的电影:当自己即是罪愆时,在关于暴行的叙事中,应该要如何安放自
己、找到自己的位置呢?相较早期叙述白色恐怖的《悲情城市》以及《超级大国民》等电
影由受害者角度出发,《返校》由加害者/告密者出发的视野,代表的许或是台湾对威权
时期历史记忆的探究,终于有可能再往前迈进一步,针对过去的不义提出纠举与反思,在
历史的血污中,才有可能开出簇新的、洁白的花,告祭亡者亦警惕来者。
真实是你所逃避的东西,方芮欣不逃了才得超脱,那么,迄今还有哪些人仍一路躲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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