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雷] 最乖巧的杀人犯:剥削/反剥削的界线

楼主: sunny1991225 (桑妮)   2019-09-09 23:02:46
在去年荒腔走板、让人失望透顶的引爆点之后,导演庄景燊与编剧王莉雯这个创作组合
的新作“最乖巧的杀人犯”仍然是一部标榜社会观察的电影,只是,即使排除掉了引爆点
荒唐悖理的故事与类型电影的娱乐包装,这样一部回到原点的作品所展现出的样貌仍
然与编导想要反映的社会真相有着巨大的脱节。无论执行还是剧本,它都是一部远比引爆
点出色太多的电影,但带给我的厌恶感却更胜引爆点。身为一个观众,我并没有要因此而
成为这个创作组合的拒绝往来户,但我衷心期望他们往后的作品展现出的社会观察,不会
只有这两部电影的深浅度而已。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实际读过本片剧本的前身“强大的皮卡丘”?在几年前刚读完“强大
的皮卡丘”时,我最担心的并不是优良剧本评审们所说的任天堂授权的问题,而是这个由
王莉雯与如今已逝的廖柏茗所写的剧本,其中所展现出来的动漫族群形象实在是肤浅到让人

吓的程度,并不亚于先前剧组针对引爆点信誓再三的“田野调查”的荒诞(而剧本奖的评
审们显然完全不在意这个问题)。如今,“强大的皮卡丘”在再次易名为“强大的我”之
后,又更名为“最乖巧的杀人犯”上映,许多剧本的细节与结局也基于题材的敏感性而经
过了反复修改(事实上,根据庄等人的说法,本片的完成早于引爆点)。但,即使庄景燊与
王莉雯在多处再三强调过本片的用意不在剥削特定的社群(动漫消费者与粉丝),甚至有着
反剥削的目的,整个故事安排的欲盖弥彰与种种人物描写上的散漫仍然会让人质疑:如果
电影就叙事目的而言,完全没有必要选择这个族群为目标来诱导出整个悲剧,那一开始
就选定动漫族群、给电影设定了一个这么高的论述门槛,导致最终骑虎难下,又是为了什
么?
为什么我会说最乖巧的杀人犯实质上就是在剥削、消费动漫族群,尽管编导可能并无此意
?因为,如同前述,王莉雯和廖柏茗的剧本核心,实际上跟动漫族群半点干系勾搭不
上。它的意旨或讯息并不需要宅男和动漫也能传达,它的结局也不需要宅男和动漫就能达
成。由黄河饰演的阿南最终会走向杀人一途,无论其充分还是必要条件皆与他是个宅男无
关。最乖巧的杀人犯真正想要讲述的,是家庭的失能、人际关系的毁灭对一个人的社会
性造成的打击有多致命。阿南的失落与寂寞,更多是来自于父兄缺席的伦理悲剧、单亲造
成的经济压力以及传统男性霸权赋予人的社会形象之上。
换而言之,按照这个剧本的逻辑,阿南即使不是宅男,而是一个军武爱好者、电影爱好者
、色情狂还是毕业即失业的硕博士生,也不会对事情的结果有任何决定性的影响。阿南
的身分,可以套上任何一种与恋物或与对外在物件的心理投射有关系的社会位置。王莉雯
与廖柏茗想要深入描述阿南与家人互动之外较为私密的身心状况,这在动机上是可以被
理解的。但宅男,或者说,二次元文化、动漫族群这么复杂、多面向但又容易被标签化的
社会组成,根本不是以如此狭隘的切入点就能阐释清楚的;尤其,最乖巧的杀人犯对于
动漫族群的刻画基本上是一面倒的灰色:草莓女巫是个会将异性当作工具利用的援交妹、
同好会的大佬小刚与阿南之间则明显有着上对下的霸凌(请问电影中到底有哪个动漫粉丝
的形象是正面的?)。我并不是说二次元族群就没有电影中所描述的现象,毕竟,有在其
中打滚过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之中长期存在的各种潜规则和歧视、霸凌问题,复杂度并不
会亚于社会上的任何圈子,但正负面两极的描写该如何取得平衡,在面对一个现实中极端
敏感复杂的族群时,难道不是更需要被考虑和顾及的?试问,如果今天阿南所待的圈子不
是动漫圈而是同志社群、社会运动或知青圈,这样的描写哪怕不会招来各方砲火轰击为
刻板、极端或单调?(还记得陈宏一所拍的自画像当年得到了什么样的评价吗?)
是,王莉雯与廖柏茗尽力不让最终阿南对叔叔与其女友起的杀机与动漫爱好有所牵扯,但
这并没有解决问题。这之中的毛病与其说是剧本的发展就故事内的世界而言不可信(其实并
不会,因为阿南行动的理由是相当明确的),追根究柢跟引爆点的问题根源是一样的:作
者对外在世界有着根本上的不理解或不敏感。我们需要好的、包含社会观察与关怀的电影
,不只是因为它们能复制或再现出对象的样貌,而是因为这样的电影还点出了社会上某些
我们不易观察到的、元素与元素间的连结。最乖巧的杀人犯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予被大篇幅
描绘的宅男世界一种必要的地位,这个宅男世界跟真正导致阿南行凶的一切都没有必然关
联。我相信编导对此并无恶意,但这种做法被怀疑为只是一种方便行事,不只是刚好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因为知道某些对象(宅男)容易引起误导,而故意选择它做为角色兴趣再
亡羊补牢地反过来强调其实并非如此,说这做法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漠视,真的会有什么问
题存在吗?要让观众能较中性地看待这些人物,口口声声说“我不觉得他们是坏人”根本
没有意义。观众需要的是能够酝酿出同情心的那些元素,这才符合观赏电影时心理机制运
作的方式。不要说电影中的叔叔和其女友一角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同情或关怀,我在所有
关于动漫文化的描写上也没有看到。
如果不是因为上述这根压死本片的稻草,导演庄景燊稳健的拍摄与黄河等演员的付出本该
让它成为一部小而美的作品的。我甚至不讨厌那个制作粗糙、连配音明显都是由台湾人讲
日语上阵的波比达动画;它的制作破绽很好地契合了“最乖巧的杀人犯”所迫切营造
的那种生活幻灭感。黄河演出的端的是一个让人想恨亦无法、爱亦无法的社会畸零人,那
些尴尬、充满文法错误、被社交困难酿制出的病句从他口中说来都有种直逼现实的魔力。
讽刺的只是,如果说本片真如编导所言有着反剥削的目的,那么他们做到的方式并不是透
过电影告诉你,而实际上先剥削了这些对象一次,才让我们知道剥削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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