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青文出版社《机器猫小叮当》漫画长大的，我家孩子也是看这些泛黄旧书唸著“小叮当”之名长大到今天的。近年动画片我们没看过，但对 1980s的几次大长篇大概都记忆犹新。这次全家一起来看《大雄的月球探测记》，身为老漫迷是颇能感到一种处处被满足的诚意，总是有一个异境大冒险、一群异乡新朋友、一个光明黑暗并存的异文化、一次爱与勇气的实践、以及一次想像的追寻与相信的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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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还是很白日梦地妄想了一个世界、胖虎和小夫还是先嘲笑了他但终究追随、出木杉还是虽没加入冒险但给了这想像一点开放的科学引子、哆啦 A梦还是不管道具给不给力仍带着大家奋勇向前、慈爱抚愈的静香还是在男孩拼命打架时另类洞见扭转乾坤... 然后，这里总是有一个和大雄交心的异国王子角色，他总是如宿命苦行般承受着文化之重，却在大雄一行人的携手鼓励下把老文化走出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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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的异境情缘
这样的王子（与公主），有《宇宙开拓史》中的罗布鲁、《探险大魔境》中的毛尼、《海底鬼岩城》中的耶鲁、《魔界大冒险》中的美夜子、《宇宙小战争》中的白比、《铁人兵团》中的莉鲁鲁、《龙骑士》中的巴赫；而他们所来自的文化之黑暗面，有《宇宙开拓史》中的采矿公司榨取星球、有《探险大魔境》中的狗国大臣穷兵黩武、有《海底鬼岩城》的好战文明电脑核弹、有《魔界大冒险》中的魔界接近吞噬世界、有《宇宙小战争》中的星际军阀极权统治、有《铁人兵团》中的机械民族竞争基因、有《龙骑士》中的末日遗族仇恨神话... e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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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这个异文明是遥远的“辉夜星”、这个异文明王子是玉树临风还长了可爱耳朵的月野琉华，这辉夜星的光明面是乙太养成的超能力者这群希望火种、但它的黑暗面是同一世代科学家草木皆兵兼人欲横流下制造的破坏系统 Diabolo。此片的辉夜星格局，处处是当代经典电影的似曾相识影子，譬如美国经典《星际大战》或与此片在日本同期上映的《艾莉塔：战斗天使》，不过我这个 DCEU 电影迷很自动地联想到《超人：钢铁英雄》：都是一个流于机械化统治的民族、都无尽剥削星球导致末日，但有洞见的科学家生产出了新世代孩子、远送他方留下香火成为文明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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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钢铁英雄》的这个文明新希望，有没有成功挽救祖国文明？恐怕有点令人五味杂陈地见仁见智。不过很高兴，《大雄的月球探测记》里这群辉夜星之子就很肯定地挽救了祖国文明，而且针对日本文化典故做了一场千年希望之历程，令仰望月亮千年的日本观众与认识月球五十年的世界观众，都能为这环环相扣充满缘分的奇幻旅程、恍然大悟地惊呼我们的千年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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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星海传播
以电影创作者的角度来看，此片援用了日本千年前平安时代初期文学《竹取物语》的辉夜姬故事，也援用了平安时代末期《今昔物语集》有收录的玉兔投火献身升月（以及后来传说的捣麻糬）之故事，是给电影浓郁古典风情的传说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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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片中人物的角度来看，这倒是一个穿越银河的 40 光年之缘了：远方有个辉夜星，有红色木造宫殿与红铠甲武士等文明；而这文明堕落下，一群兔耳放逐者远道来到了月球背面过了千年，与地球接近也偶尔来到地球，说不定曾给日本人留下了“辉夜姬”也给印度人留下了“月兔”题材加油添醋传成故事？甚至其建筑服仪等形制说不定还影响了日本平安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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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辉夜星的星际游子，能给平安时代一点文化灵感，间接推动了地球日本人的文明发展？那么，地球日本人后代的大雄与哆啦 A梦，何尝不会有一天成为星际游子散播文明技术、给予别的星球时代灵感呢？这回，戴着“异说俱乐部徽章”就来创造新文明，新文明之子的身形取材自大雄喜欢的月兔故事、新文明食粮取材自月兔故事里的捣麻糬、新文明建筑取材自大雄熟悉的竹取物语，还真的就在月球异地再现了一个竹与兔的新文明！机缘巧合，文明第一代的辉夜星希望之子，与文明第三代的大雄月兔小王国，竟然异地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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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是考古源流
辉夜星这文明第一代，有个“千兔降临、重现光明”的传说预言，那也许是第一代希望之子航向远方的一线希望，希望这群兔耳朵的超能力者能够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回来拯救文明，老文明的后代传颂千年仍必须坚守希望相信预言。而地球日本这文明第二代，自然也要放开心胸倾听千年前祖先们流传的故事，虽非相信其描述彻底为真、至少要保留其故事并非空穴来风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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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要相信远古的口耳相传，在已工业化的现代社会与现代学校教育里并不容易，天马行空爱做白日梦的大雄相信有玉兔，马上要被用功理智的好学生们当笑柄。大雄这角色，在《哆啦 A梦》系列故事里不分短篇与长篇，总是爱作白日梦的傻孩子、总被嘲笑没知识又不科学，但走在我们现世科学前端一步的哆啦 A梦总有充满想像力的未来科技发展与道具，用一点现世的科学基础告诉他这一切并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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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哆啦 A梦》系列故事数以百计的道具中有的很天马行空，但有不少也是可以延伸现世科学的未来想像，此系列以大雄为主角本来就很鼓励“想像力”来改变人生与世界，今年这片只是把“想像力”堂而皇之地在剧情中加重强调罢了。本片援用漫画短篇故事《异说俱乐部徽章》开头的“异说”之解说，从天动说与地动说带领大雄与观众认知了“真科学必须开放想像”；而后此片需要想像的科学，则非硬派的自然科学而是浪漫的考古学了：神话口耳相传不可尽信，但考古学家总是相信神话其来有自、追随神话的蛛丝马迹，往往跟着神话尝试千百次终能找到一次真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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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鉴往知来
此片大雄这第二代是个文明仲介人，他承袭了遥远的辉夜星文明遗绪、并忠实地传递到月球背面与辉夜星之子相遇，这才孕育了第三代的“千兔降临”、让第一代文明源头的千年预言开花结果。而这遥远的辉夜星文明，别说人民脸孔甚至文化形制，怎么看处处都与地球日本似曾相识。如果遥远的辉夜星文明会草木皆兵汲营开采、甚至穷兵黩武自我毁灭，那我们地球的日本与其他国家文明难道不该似曾相识地戒慎警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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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啦 A梦》一年一度大长篇，我个人看过的大概就1980《宇宙开拓史》到1986《龙骑士》，后面的我没看不知道，但在那大长篇的前七年可是一年比一年警世的，《宇宙开拓史》警示现世的资源剥削与掠夺终将灭星、《探险大魔境》警示固守不满的岛国穷兵黩武向外侵略、《海底鬼岩城》警示美苏冷战风吹草动世界毁灭、《宇宙小战争》警示警察国家极权统治必自毁、《铁人兵团》警示竞争发展若成文明基因必复制侵略与奴役、《龙骑士》警示创世神话的受害妄想必导向民族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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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年《大雄的月球探测记》中这遥远的“辉夜星”呢，它那无人统治只剩电脑、而且致命武力专事破坏的格局，我首先想到《海底鬼岩城》的亚特兰提斯、波赛顿与鬼角弹，这也有种《魔鬼终结者》以来我们全球随着科技发展而愈发焦虑的科技恐惧，在我们这个网络云端与人工智能的 2020 年前夕更是令人心下一凛：从前压迫我们的独裁者有头有脸、而今宰制我们生活的压迫者已没个影子，他们窜流在电脑与网络的屏幕后只露个假形象、屏幕掀开发现已不是任何人性意志而已是无孔不入的非人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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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续的努力希望
一千年前的辉夜星，已经科技发展养出了 Diabolo这个全自动人工智能巨兽，可以榨取资源可以毁灭敌人更可以破坏一切，我们今日以各种机械技术开采地球乃至各种科技军武互相毁灭岂不异曲同工？辉夜星也留下了希望的种子，人工生育了一群超能力者长生不死沈潜千年回来救世，这虽是人性与希望的道路，但不也是种人定胜天的掌控欲？终究，拯救辉夜星的不是超能力者的乙太能力，而是文化开枝散叶的千兔之缘，那是一种散播希望火种的未知，倒不是全面计画赋予重任的已知。给这群孩子们千年永生与救世任务，这包袱恐也太沈重，也难怪他们渴望卸下千年重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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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世纪，曾有此起彼落的好多文明强权，各个抱有一个完整蓝图终极理想，并信心满满终结历史繁荣千年，甚至到 1990s冷战结束一度“历史终结论”甚嚣尘上。也许过了这人定胜天无尽发展的 20 世纪，人类也渐渐懂得珍惜过去代代相传的胼手胝足了，也许那才是未来返璞归真的永续之道？放在孩子能够理解的语言，本片已拥有乙太威能与不死之身的超能力者们，终究要解除父母赋予他们的终极大计，重新从凡人之身生老病死努力度过每一天：“正因为只有有限的生命，才会更想努力的活着啊。”也许有缺憾、有渴望、有挣扎，人们的希望与努力才如此珍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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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的月球探测记》除了有大雄五人组再次出击、一次次热血笑点回忆重现、又一次琳瑯满目的异文化视觉飨宴、又一场异文明辩论与一段异乡友情外，我在此片更珍惜的是那属于月亮的浪漫。在我们生活中可能是千里共婵娟的情感默契、在电影中则是四十光年的星海之缘、在文化典故上则是文明传承的千年之约，再配上那几次邂逅琉华的紫红彩霞与金黄芒草，天地悠悠的诗意已在不言中缓缓流泻... 这是部老少咸宜的电影，孩子看哆啦 A梦大冒险美不胜收、老漫迷看经典掌故会心一笑，而经历一点风霜的大人呢？也许对茫茫星海的偶然缘分，能更有信心也更加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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