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 原创的女同片，谈近代第一个“同婚”，居然是在 1901 年西班牙加里西亚、比全球第一个同婚合法化的 2001 年荷兰还早了 100年！当然啦，这个 1901 年两位加利西亚女老师 Elisa & Marcela的同婚是有偷吃步，其中 Elisa是女扮男装重新受洗后和 Marcela假装一男一女在教堂神父见证下结婚，被揭穿是同婚后受到很多压迫、还连带不长眼的神父一起遭殃 XD 不过即使压迫很多很全面，这个婚姻迄今仍未被视为无效，成为近现代同婚的先驱。
一部女同片该有的撒花，此片都没少，有两位女子在茫茫人海中的相遇相识、有彼此小鹿乱撞的调情试探、有各言尔志的梦想与理想、有娘才女貌出双入对、有劈柴烧水洗手作羹汤、有花前月下与海边踏浪、有海带章鱼混一团的女女性爱、有远距恋爱的书信传情... 总之看一场恋爱故事是令人心花怒放的。为什么会有女同？此片也不诉求本质论，而有描绘其社会成因：
在这 19 世纪末的王政复古时代里，西班牙再次成为了最保守排外的天主教国家，这里神权父权君权三合一，为了普及全民教育设立了女子修道院学校培训女老师，Elisa & Marcela 两人就在此相遇。一次次修女授课的课堂戏，演示了此时西班牙灌输的意识型态：我们是天主教国家、我们有光荣的伊莎贝与费迪南、我们是神的战士赶走了野蛮的摩尔人、我们人人一夫一妻都是神的子民为祂开基立业、妳们少女学生当了老师后就赶快在当地找个男人嫁掉吧...
这也许是保守国家西班牙的美梦，但这西班牙民族和天主教信仰搭配上无所不在的父权，令少女们学习愈多愈感不安。“修女们每天流言蜚语三姑六婆，仿佛后宫妻妾争上帝老公宠爱临幸... 荒唐的是，上帝从没出现过呀”，短短一句将多种时代建制中铺天盖地的父权幽灵勾勒出来，难怪有意识也有决心寻求自由的少女“只要不嫁给男人，我什么都愿意”。
唉，没办法，这是西班牙最保守的年代、这加里西亚又是穷乡僻壤、人们目不识丁教育才刚要普及，女子走在外面男人之间都紧张害怕、参加舞会看着一个个男人渴望占我为财产、家里爸爸的确也是以支配财产看待妈妈、男人别说与自己讨论阅读和知识反而担心读书的女人不好管... 我们可以想像，这种环境下女性知识份子的团结情谊必快速滋长、其中也许不少互相扶持成了同性伴侣、只是这见不得女人读书独立的保守社会一定对她们砸石头... 唉，要普及教育、又要压抑教育，总之在这矛盾年代下一种女性携手追逐梦想打造生活的环境已成，只等她们拆解压迫争取自由。
本片从大时代小女子角度切入，采黑白片形式随时融入百年前的历史档案影像，还很喜欢拍石头斑驳的古城镇古乡民，以及田园森林植物与雨水等自然风景。这一切不论是自然还是人文，生活背景都拍得栩栩如生、很有意识带我们跟着 Elisa & Marcela走进那 1900 年前后的前现代西班牙，让观众好好体验这里的保守凝视、这里的凝固生活、这里的日复一日、这里的槁木死灰。这时代的西班牙的确是有点绝望的，普及教育其实不过就是招募更多上帝的军队；真正渴望独立自由而又有勇气赌一把的，在这年代都远走大海对岸的美洲，尤其是萨米恩托治下广纳移民的阿根廷。
此片拍时代拍环境着力甚重，往往 Elisa & Marcela在镜头里都只是巨大石墙或辽阔原野中的小人偶，显然编导架构世界的意图毫不逊于描写角色。也因此，本片两位主角恋情若以一般爱情片来说，也许太过顺水推舟。Elisa & Marcela 基本上一接触就心动、二接触就交心、三接触就眷恋、四接触已非卿不娶、然后这一生两人之间毫无问题全都是联合阵线抵抗外界压迫... 也难怪少数有评此片的英美影评都嫌两人之间有点没戏甚至没火花，谁叫她们很快就进入老夫老妻阶段了嘛 XD 不过对我来说老夫老妻的恋情还是很动人、她们抵抗外界的戏剧化历程更令人每每捏把冷汗。
两人经过学生时代的约会期、实习教师时代的情书期、双宿双飞的同居期，终于两个女子出双入对太过醒目被盯上了，这才偷天换日展开结婚大作战，Elisa 出国换了个新的男人身分返乡、Marcela 留下找了个男乡民接种怀孕，两人外表一男一女还怀了身孕有了宝宝总能结婚吧？不过西班牙保守乡民仍追杀、两人远走葡萄牙波尔多还被西国政府要求引渡，是呀妳冒用身分伪造文书还有共犯当然得下狱，但是两个女子在一起犯了什么天条吗？这个走在君主立宪道路上的现代葡萄牙，比同时代的西班牙开放多少，在片尾结局也将给一个疗愈的答案。
我上次看 Isabel Coixet电影是《街角的书店》，那次由单女主角担纲的 1950s英国故事知性地剖析了时代风云、勾勒了女主角风范、让她成为“书店造镇”的时代精灵引领保守世界走向突破；而今年《艾莉莎与玛榭拉》这部双女主角担纲的 1900s西班牙片，倒没走知性而走感性，我们无法也毋须期待小小的 Elisa & Marcela做出什么突破改变这个时代，毕竟那 1900s的保守社会真要改变还要几十年甚至同婚合法还要一百年，不过这次 Coixet 感性地拍了两个女子的亲爱与努力、拍了那无情压迫的社会、一次次令观众为她们担心揪心、最后为她们遇到贵人奇蹟圆梦而欣慰。
史实的 Elisa & Marcela结婚有纪录、就学与任教有纪录、出逃波尔多意在阿根廷也有纪录，只是她俩有没有借种生下个孩子、有没有顺利渡海抵达阿根廷？这个都已不可考，但 Coixet 的编剧都写出了后人想像中的最圆满结局。开场二女相识各言尔志“我想骑着白马、越过大西洋来到阿根廷”，终场真让白发苍苍的女子如愿策马阿根廷大地，原来美梦是会成真的！这部很静很冷很沧桑的黑白片，也许我们不用太知性地看它的议题，就感性地看两位苦闷生活中追寻爱与自由不放弃的小女子，为她们流泪也为她们欢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