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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名称 : 心之所归 (中) Lykke-Per (dk) A Fortunate Man (en)
2.观影时间 : 04/26
3.观影地点 : 住家网络
4.观影方式 : 网络 Netf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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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 国际发行的新片片单中，有这部丹麦电影《心之所归》，它可是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选过程中的丹麦代表、而且还进了 shortlist！总之它不是什么随便的小片，而是有丹麦剧情片大制作品质、也有丹麦文学历史骄傲的。片名 Lykke-Per直译就是“幸运的佩尔”，是改编自丹麦百年前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Henrik Pontoppidan 于 1898-1904撰写的同名系列小说，同一个制作有拍 167分钟的电影版由 Netflix海外发行、也有拍个 220分钟的迷你影集版在国内电视播出。看完后我认为此片完全有大银幕的制作规格，在家看大电脑或投影绝对是个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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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 世纪之交，城乡变迁的道德
它的故事，是 19-20世纪之交典型的教育小说，在较主流的英法文学中谈 19 世纪跃升大都会的伦敦巴黎之繁华与考验，全球读者应该都不陌生，此片与其原著只是丹麦这二线国家在哥本哈根这二线首都的本土版本。19世纪欧洲各国都在工业化突飞猛进中，冲最快的是英国在欧陆则是比利时，老殖民国家如荷兰法国正迎头赶上，新统一国家意大利与德国急起直追，老帝国奥地利土耳其则努力挂著新时代尾巴。而丹麦嘛，整体说来二线小国一切都晚一截，但那让传统新教田园国家翻身成为现代工商国家的决心，一点也不输人。
欧洲在工业革命后这段“前现代进入现代”的城乡变迁，时间跨距不短、发展各有先后、早至 1880s晚至 1920s都有，与这丹麦片《心之所归》同在 Netflix上发行的还有荷兰片《情牵小提琴》与西班牙片《枪城》，与《心》片同为丹麦导演的英国片曾有《远离尘嚣、珍爱相随》，而《心》片丹麦导演 Bille August 的女儿 Alba August今年初也在台上过瑞典片《当幸福提早来》，它们全都在讲 19/20世纪之交的城乡变迁、产业转型、空间重构、社经重组，主角往往是来自乡下的传统青年、进入城市接受洗礼、前有时代幽灵步步诱惑、后有原乡包袱瞻前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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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情牵小提琴》类似，《心》片谈国家的公共工程大计画大愿景、也谈时代洪流把谁举起又把谁抛下；与《枪城》类似，《心》片谈城市新兴领导阶级如何结盟同道获取利益、而排除不结盟的异己；与《远离尘嚣、珍爱相随》类似，《心》片谈一个传统乡民把握机会开机立业的欲望诱惑与道德挑战；与《当幸福提早来》类似，《心》片同样也着重乡民在前卫自由的城市价值与保守虔敬的田园价值之间，如何反复辩证摸索道路。
只不过，同样是以农村神职家庭出身的主角为核心，August家女儿主演的《当》片是个历尽辛苦美梦成真的励志故事，August家老爸执导的《心》片则更像个历经罪咎落得一场空的警世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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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田园 vs 个人城市
主角 Lykke-Per“幸运儿佩尔”，与每个能在时代变迁中维持生活的人一样都是“幸运儿”，却也如这时代每个拥有无限机会的人一样，坐这山望那山永不满足。第一镜，努力读书的 Per申请上了哥本哈根技术学院，满怀期待终于离开他厌恶的传统田园教区；第二镜，他满怀愤怒离家启程，牧师爸爸的叮咛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想从此割袍断义一切靠自己；第三镜，他才学生阶段就勾勒“丹麦威尼斯”治水大计画，能源交通贸易农业一举四得、更渴望借此彻底铲除传统宗教田园社会；第四镜，他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到处打工讨饭吃，倒是给同为城市底层的胖妹服务生捡回家去。
从这服务生 Inger开始，Per 这位满怀愤恨不平的丹麦穷王子，即将结缘一个个女人、结交一个个事业同道、把握一次次天赐良机、爬上一个个高位... 比较令人惊惧的是，他也将一次次把旧的女人旧的同道与旧的位置丢在后方、头也不回。Per 身为主角从开镜就背反爸爸、忽视妈妈、冷待哥哥、辜负穷女友、迎合大官员、勾搭富家男、勾引富家女... 甚至到最后一个个人都被他丢掉后，还要强势征服富家女中的富家女、在犹太富商家庭中可以继承全家财产的大姐头！我们完全看得出来，这个主角 Per无情无义更无心、只有自我与功名，这种欠扁讨打角色真的是主角？
很遗憾地他就是，尽管以我们今日看商业片总是要从认同主角开始才能投入的标准来看实在太荒唐，但在 19/20世纪之交无数文学写作都在描绘这“从乡下到大城”的青年堕落之道德叙事，而且恐怕往往和“宗教”脱不了关系。这故事的大长篇原著除了谈城乡变迁与现代工商社会外，也的确是很着重宗教的，而且宗教的角色并不黑白分明而是灰色复杂。它谈了丹麦传统的基督新教社会，谈了其宰制广大农村的保守禁锢、却也谈了它在动荡时代的明心见性；它也谈了泛欧洲的犹太社群之现代崛起，谈了其重商主义的时代贡献、却也谈了它独占财富引人嫉恨的反犹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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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禁欲 vs 犹太积累
原著七百多页电影只有 160分钟，尽管多所精简，电影倒是很扎实地把犹太教与基督新教的两个情境栩栩如生拍出了，对原著中份量甚重但在今日恐引争议的反犹情结则淡化处理。基督新教神职家庭出身的 Per，他一意孤行拒斥任何宗教与家庭土壤，甚至拒斥一切亲人访视与亲情连结，誓言在这光明的新时代摆脱父亲摆脱家庭更摆脱宗教，一切关注自己誓言全靠自己；而犹太教富商家庭出身、身为长女拥有财产继承权的女主角 Jakobe ，则在无忧无虑也无仇恨的富裕少女时代中轻盈摸索，一步步看见他人处境。
说到不同阶级的“处境”，此片作为国家电影旗舰计画的制作设计就令人赞叹了。它是比较便宜地运用了哥本哈根与丹麦其他城市的本土景观，但它善用历史景观辅以考究的历史场景布置，做出了“一个哥本哈根多种处境”的警世现实，底层穷人日复一日面无表情做工乞讨、打拼青年带着笑容苦哈哈过小日子抱小希望、城乡移民的上代老人眼见世道变迁感叹人心不古、传统与新贵两极端的基本教义派剑拔弩张水火不容、而路有冻死骨时上层兀自朱门酒肉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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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底层出身但有改变可能的是男主角 Per、属于富贵出身一样有改变可能的是女主角 Jakobe ，两人让编剧之笔命运相连凑合在一起，就是原著小说异己携手打造理想国的赤诚用意了。Per 这个一路向上爬的堕落心灵，他的每个女人都只是他追求个人功名（若非富贵）的踏脚石；倒是 Jakobe 竟然方向完全相反，是个一路向下看的贵气心灵，她的每个男人都只是她探索他人心理与社会处境的一扇窗。
男女主角一个贫穷一个富裕、一个愤懑一个大器、一个向内看自己一个向外看别人，在象征意义上刚好是一个“哥本哈根两个世界”天上地下的结合：是富裕与贫穷的结合、是前卫与保守的结合、是利己与利他的结合，更是绝望与希望的结合、黑暗与光明的结合。男女主角两人在此片有在一起、却又分离，他们的恋情也许是一场空，但他们相识一回所象征的意识形态交会，总是为这时代流下了超越的足迹，不管哪一边都仍有机会把这未知的人生做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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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成就 vs 无我分享
大体上，此片虽一路跟着 Per看他失心失魂与魔鬼交易、一路误入歧途向上爬，但我们观众视角却更像是跟着远方书信往来的情人Jakobe、远远观察他关心他厌恨他也疼惜他。身为在 21 世纪从台湾各地来台北打拼的青年观众，我们很容易对男主角 Per的历程感到惊心又揪心。眼见 Per为了力争上游无所不用其极、又是逢迎屈膝又是偷拐抢骗、诱惑一个个女人再冷血让她们心碎、折服一个个男人投资他后再被他抛下... 到最后，别说彼此反目的父亲葬礼硬是不参加、就连爱护自己的母亲葬礼也铁了心不参加。这个愤懑的丹麦王子 Per，真正在大时代大城市走火入魔了。
电影描绘 Per的身段，除了靠男演员 Esben Smed Jensen那善恶兼具令人又爱又恨的堕落演技外，还靠他的衣着器物之侧写更加立体起来。他拥有惊世才气却如乞丐般贫穷，他无法靠着才气正直走江湖，却一定要卑躬屈膝地到处逢迎讨好、更要努力积攒小钱做衣服买帽子、满心相信“人要衣装”但最终只是“沐猴而冠”。相信一切靠自己、誓言斩断一切宗教家庭与原乡之根，最终这一切只顾自己却与世界为敌的孤鸟心态，也将让他连在专业功名的路上也自负暴走，终至众叛亲离落得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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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 Per的事业，那世纪之交引领丹麦国土现代化的水利大计画，到底是改善民生的土木工程事业、还是自我证明留名青史的个人基业呢？我们当代每个在城市工作岗位上打拼的人都值得问问自己同样的问题。电影拍了很多 Per窝在寒冷阁楼里做模型画工程图的十年寒窗，那愿景跃然纸上步步成形，土木建筑景观领域的观众应该都会看得很兴奋；但要将纸上画画的愿景付诸实现，就不能孤绝地紧守为自己个人资产，Per 很遗憾地悲愤眼中看谁都是敌人想抢我功名，最后这福国大业的蓝图只能墙上挂挂，无疾而终。
倒是一路看顾 Per的无缘情人Jakobe，满怀大器地承接下 Per无法梳理的意志。她是犹太富商大小姐、更是家族继承人、自小云游四海接受古典文理教育能操多国语，但这一切以财富栽培自我又是所为何来呢？她有个诚实仁善的富商追求者，一心却只想接触禁忌败德的贫穷罪人 Per，在这场挥洒烈爱与痛彻心扉下才苦涩地意识到己心之所向：要拉拔愤懑的底层、要救济困苦的基层，光靠工程改善民生是不够的，更要靠耐心抚慰引导愤懑之心找到光明。尽管已经拉不起 Per这位悲剧王子，也要将这颗爱心移爱广大的城市底层孩子们，终有一天悲剧王子的冰心也会融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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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北欧，且莫独行
谈到“冰心”，我觉得这故事俨然像是《冰雪奇缘》原著的北欧童话故事：北欧寒冬大地上，冬夜里冰雪女王以严酷环境冰冻了男孩的心，男孩从此谁人也不识了只知一路孤绝流浪，但青梅竹马的女孩不离不弃一定追到底、在男孩为自然世道磨光即将彻底冻结心死前，女孩那不放弃希望的暖流终能融化他。这童话出自北欧，即使面对现代化的北欧仍然切题！时代交替下的大环境，不论是教会宰制、家庭宗法、菁英凝视、富商金权，一切都是如北欧冰雪般的残酷考验，电影也点确拍得冷冽而惨淡，而最新世代的北欧小农民 Per来到大城冰了心，谁也不再相识了。
我们台湾也差不多，人人离乡背井来台北打拼、世道炎凉随人顾性命、没两下也学会了世故甚至冷酷谁也不识了、一路爬高肥养自己最终还不也是一场空？19/20 世纪之交的欧洲城乡变迁题材，最近在 Netflix上好多片，其中《心之所归》有 Bille August 执导应算是传统剧情片格局下最完整精致的一部。他们在 19/20世纪之交急速发展、我们台湾在 1970s前后经济起飞、而今全世界城乡继续两极化人人都要来最新型态的钜型城市圆个翻身的梦想...
希望我们大家都能记得，这梦不是自己一人的，而值得是与全民、与原乡、与家人、与同道、与情人一起共享也一起分担的，别爬到半路赫然发现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了。推荐喜欢古装历史片的、喜欢 19 世纪教育小说的、关心城乡变迁议题的、喜欢土木建筑景观工程的、喜欢欧洲古城风情尤其喜欢丹麦的、满腹才气却感叹怀才不遇的、以及所有离乡背井到大城打拼的观众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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