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大概会被嘘吧XD 应该算是搬运工,相关讨论也非我所创发,
是来自文末的文献。
感觉上讨论电影本身的地方不多XD 主要是针对自己的疑惑做一些梳理。
看完《复仇者联盟:无限之战》,我对里面唯一感兴趣的是,
这个号称为本次主角的“萨诺斯”,他的“恶”是哪一种“恶”?
为什么,在某种程度上,他可能被观众体验为是“善”的?
甚至近于一个“英雄式的理想主义者”或“无私的人文主义者”?
萨诺斯以一种悲剧性的身势、圣徒式的形貌执行残酷的屠杀。
我们在这里,面对的不是一个无情的屠杀者,相反地,
他是一个“人性地,太人性地”的倒错英雄。
(不管他演得好不好,想想他为科摩罗菈流下的泪……)。
也许在对纳粹屠杀的探讨里,哲学家可为我们提供一种参照。
我们都耳闻过汉娜鄂兰(Hannah Arendt)对此得出的结论,
一种“平庸之恶”、“恶的凡常性”。
在此之前,可以先看看康德(Immanuel Kant)所定义的四种“恶”:
1.基于人性的脆弱或软弱(他知道义务为何,却在行动时退缩)
2.人心的不纯粹(一个人知其应为而为之,但其中却掺杂了个人的利益考量)
3.极端之恶,他将“伦理顺序给颠倒了;即使在法律上表现为善的
(即合法的行为)也可能源于非道德的动机,因此,
人心在其根源上是败坏的(就道德倾向而言),这样的人被称作是恶”。
这种恶把最高的到屈服于其自爱的动机,倒转了道德的顺序,
将某种病理学的倾向(也即出于怜悯、同情、快乐等)当成是道德的条件。
不仅没有服从道德,还对抗道德。
4.恶魔之恶(diabolical evil),“他不仅对立于道德法则,
并且为了对抗道德法则,不惜放弃自身的自爱或自我利益”。
但最后一种恶,康德否认人具有这种恶,于是他在第四种恶前退缩,态度暧昧。
因为,人不可能是纯粹的恶魔。
鄂兰就在此颠踬了。她的“困扰是,既然找不到病理学的意图,
却为何会产生如此残忍的行为?难道真要归结于第四种恶魔之恶吗?
人可以出于这种恶魔式的意志、为了恶的缘故而作恶吗?”
所以,她退向了“平庸之恶”的解释。
但拉冈(Jacques Lacan)哲学却引入了一个叫做“绝爽”(jouissance)的维度,
可以把它理解为“痛苦中的快乐”。
我们看得出来,萨诺斯行恶时并不是出于任何快乐或病态的动机,
他行恶是因为他认为,他在为所应为。
但“绝爽”却作为补充的东西填补进了这种无私心的行恶中。
拉冈举了一个例子。
在一个人指责其哥哥叛国时,他看似为了回避私情,选择大义,符合了道德法则,
“但事实上,我立刻可以从全国同胞那边获得补充的快乐”,
即我牺牲的同时,却也获得了安慰性的补偿。
它不是单纯的快乐,也非无情,它是“享受的痛苦”,或“受苦的激情”。
这就是萨诺斯身处的状态。
他把自己献给一个崇高的志业,他不为统治,不为权力,
秘密在于,“他的残忍行为不是把他人当作工具来践踏,
而是把自身当作工具”,他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写历史的必然工具,
也就是这样的逻辑:“这事(消灭一半人口)总得有人来做,
你们无法体会,也不愿弄脏双手,那就由我来做”。
所以,某种程度上,他必须变成“无限手套”的奴隶,一个“历史必然性的”工具。
纪杰克(Slavoj Zizek)这样描绘史达林式的政治家:
“当他这么做(族群清洗)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
但是他没办法,这是他为了要达到(大写)人性进步(Progress of Humanity)
所必须要尽的(大写)义务(Duty)……”
这种“心碎”(我们可以据此相信,萨诺斯的眼泪是“真”的),
就是一种拉冈式的“绝爽”,受苦中的享乐。
纪杰克对此的责难是:“他那种‘把自身当工具’的作为,
最终目的仍是要极力维系与扩充自身,回避了与法则的遭逢,
与真实界的遭逢。”这里的意思转换到电影的语境就是,
他无法承认宇宙本身就是一团混乱,充满著过度的膨胀与无序,
他用“否认”的姿态面对这种“虚无”,回避了与“真实”的相遇。
“纯粹的伦理之恶就是主体之恶,主体无法承担法则在他自身当中的巨大威胁,
他回避了构成自身的存在之匮乏(lack of being)”,
简单说,这样一个集权主义式的主体,他不是自由的。
更细致的论述可以参考:
蒋兴仪:〈从恶的平庸性到恶魔之恶:纪杰克对恶的问题的反省〉,
收录在黄瑞祺编:《理论的飨宴》,台北:硕亚,2013,页419-458。
纪杰克著,朱立群译:《幻见的瘟疫》,苗栗:桂冠图书,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