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你只欠我一个道歉》中的黎巴嫩内战

楼主: breath35 ( ddd)   2018-03-28 15:05:42
《你只欠我一个道歉》中的黎巴嫩内战(邱慕天)
https://anntw.com/articles/20180328-xP16
“外在的战争早在1990年结束了,但人们心中的战争却依旧进行着。”
以法庭公堂的主场景设定,将一个政治纠缠、历史错综的社会问题分诉在充满人性的原告
与被告双方中,《你只欠我一个道歉》是黎巴嫩导演萨德‧杜埃希一次真诚的尝试,为现
代贝鲁特、乃至于世界上其他承载族群历史伤痕的地方,寻求共存的解答。
族群意识造成伤痕
汽修技师东尼作为以“反巴勒斯坦意识型态”的右翼基督教党狂热份子登场,而与他发生
冲突的则是一位在黎巴嫩居住了15年的巴勒斯坦难民、在贝鲁特非法但是认真地工作餬口
的土木工头叶瑟。
一日叶瑟奉命进行都市建筑翻新工程,却被隔壁楼上东尼家不合规定的排水管污水喷溅一
身。两人为著这个排水管的修缮争执,叶瑟被态度不佳的东尼激怒,脱口喷了一句“arsa
”(中文字本翻译为“王八蛋”,但意思是男妓或皮条客),而认出叶瑟巴勒斯坦阿拉伯
语口音的东尼则怒呛“真该让夏隆把你们屠杀殆尽”,导致叶瑟怒不可遏的对东尼饱以重
拳。
肋骨断裂且后续修车厂工作、夫妻生活大受影响的东尼将叶瑟告上法院,双边律师的加入
让事态升级持续展开。
“基督党”的原型
事实上,黎巴嫩并不存在“基督党”,导演杜埃希在2013年的访问中承认,基督党是他对
国内黎巴嫩长枪党的描绘。该政党来自1930年代黎巴嫩的法朗基运动,吸收了在该国相当
有历史的“马龙派”(属东仪天主教会)群众。
“马龙派”始于5世纪初的叙利亚隐士圣马龙,在东罗马帝国时期一直保有自由自治的传
统,在伊斯兰王朝统治期间更被称作“骠勇善战的山地人”。1860年后,他们的实力在鄂
图曼帝国内争取得到完全的自治,并因同为天主教信仰缘故与20世纪初殖民的法国关系良
好, 1943年黎巴嫩独立后,成为该国政治与社会骨干。
在《道歉》戏中,“基督党”就是“马龙派的黎巴嫩长枪党”,是黎巴嫩内战前的政府军
和国内的右派力量,与逊尼派穆斯林和巴勒斯坦难民关系紧张。
夏隆与屠夫
东尼一句“真该让夏隆把你们屠杀殆尽”在法庭和媒体上被复述时,之所以引起轩然大波
,在于1982年9月时法朗基为了根除转入黎巴嫩境内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允许以色列国
防部长夏隆越过内阁禁令攻入西贝鲁特,屠杀了巴勒斯坦和黎巴嫩什叶派上千人,史称“
1982贝鲁特大屠杀”。
2014年甫高龄过世的艾里尔‧夏隆有“上帝的狮子”、“以色列之王”等威号。他在1973
年与前总理比金共同创办以色列右派联盟“联合党”,那一年以色列在“赎罪日战争”中
大败埃及、叙利亚、伊拉克、约旦的联军;夏隆指挥的西奈战线更是大获全胜。
夏隆在1981-1984年间担任国防部长、2001年起担任一届5年的总理。他在以色列鹰派心中
是无可取代的英雄,对阿拉伯人却是梦魇般的屠夫。
巴勒斯坦“难‧民兵”
《道歉》中为被告辩护的女律师仅仅揪出“夏隆-屠杀”这句话关键语义所撕开的恶毒疮
疤,好为叶瑟羞愤出拳的动机辩护。乍看,我们就要被引领向反种族主义与弱势难民人权
的胜利。
然而,巴勒斯坦人在黎巴嫩存在的政治历史也远非单纯。控方律师随后揭露了东尼的身世
:他正是巴勒斯坦人存在的直接受害者。
1967年约旦在“六日战争”中输掉对约旦河西岸的控制权后,阿拉法特率领的巴解组织也
转入约旦河东,与哈希姆王室共同对抗以色列。
但逐步发展为“国中国”的巴解战士藐视各种约旦法规,甚至企图两次暗杀侯赛因国王,
于是1970年9月,史称“黑色九月”的多起大小冲突战役在约旦部队与巴解组织间展开。
隔年巴解组织窜入了黎巴嫩,并成为15年半黎巴嫩内战的导火因子之一。
随着巴解组织进入黎巴嫩并成立“巴勒斯坦临时政府”,境内1948年1967年两波进入的巴
勒斯坦难民群体开始军事化,引发了贝鲁特政治高度紧张。
原来1943年靠“老爸”法国上位的马龙派亲西方政府,与国境沿海逊尼派穆斯林和南方什
叶派还有一套分权制度,但数十年来穆斯林比例增长、尤其高达40万巴勒斯坦穆斯林难民
的涌入,还有西方透过以色列建国施加的影响力,平衡已经不再。
东尼的身世(雷)
巴解武装部队与长枪党迅速复制在约旦“黑色九月”的冲突,在黎巴嫩阿拉法特还得到左
翼团体、泛阿拉伯团体和穆斯林团体的结盟支持。
1975年末“黑色星期六”是国内群体不满长枪党加强国内安全控制而引发全面内战的开始
,1976年1月巴勒斯坦民兵报复性地在达穆尔镇“屠村”,东尼的一家正是在这场屠杀中
全部丧命,只有6岁的他夜晚摸黑沿着铁轨逃出成功。
不到两年之间,黎巴嫩成为一个分裂的国家。当时为阿拉伯社会主义复兴运动主导的叙利
亚,在黎巴嫩发展世俗左翼组织,而在黎巴嫩中部地位形同“夹心饼干”的德鲁兹人则发
展“黎巴嫩社会进步党”和私人武装,选择与叙利亚合作。
在起初,巴勒斯坦武装组织、什叶派民兵、逊尼派与这些左派还一起发起“黎巴嫩民族运
动”对抗长枪党,但这个联盟很快就因彼此巨大的利益分歧而瓦解。
内战激化牺牲平民
其中被今日国际标为“恐怖组织”的什叶派“真主党”就是在内战中崛起。起初许多南部
什叶派人同情巴勒斯坦人诉求,但巴解组织却借此在什叶派聚居的社群发展难民政治组织
,并透过南部据点向以色列发动攻击,把整个什叶派被动卷入战火中。马龙派的恐慌则在
达穆尔屠杀后达到高峰,同年开始接受以色列提供的军事支持。
内战在1978进入第二阶段后,以色列发动空袭引起国际谴责,愈来愈多国际力量加入混战
,包含1982年夏隆攻入黎巴嫩围剿巴解组织的“加利利和平”行动,以及同年美国、法国
、意大利、英国等多国部队的介入,伊朗也是在该年进入贝卡谷地,协助起黎巴嫩什叶派
建立了真主党武装。
随着战争的持续,掠夺与破坏国土的犯罪活动,逐渐取代战斗本身,成为民兵团的日常。
而从“海滨公路屠杀”、“长刀之日”、萨布拉和夏蒂拉难民营大屠杀,以及暗杀和自杀
炸弹,可以说在这场内战中所有民兵武装都无视人权、且以攻击平民为战争报复手段。
心中的战争
《道歉》剧本走向的转折,就随着故事主角两人代表的国族伤痛中回旋。剧中“基督党”
主席在政论谈话节目中一句“外在的战争早在1990年结束了,但人们心中的战争却依旧进
行着”,指向1990年结束内战的“和平协议”以国会发布大赦“免除了各方的战争罪行”
,却从未带来真正的和解进程。
导演杜埃希在1983年逃离战争蹂躏的贝鲁特,但他表示“即使战争结束、检查站撤除,首
都状态复原,但贝鲁特东部和西部之间的分裂仍然镶嵌在我的视角中。”
当剧情后段两人的“排水管之争”升级到连总统出面也无法调停,这让海外观众觉得诙谐
幽默,这却是54岁的导演杜埃希试图向其同辈人以及战后年轻一辈传达的真实。
坦然和解
故事在偏向尾声时一场“修车戏”获得高度赞扬。还在对簿公堂的东尼与叶瑟甫拒绝了总
统的提案步出府邸,迳自离去的东尼却在照后镜上注意到叶瑟车发不动而被责任感驱使折
返。这是个放下侮辱、与自己和解的一幕,更是个把对方视为“人”、而不是重新视为“
巴勒斯坦人”认识的开始。
叶瑟终于决定给出东尼不断索要的道歉,只不过同样是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在家里和车厂
无时只播放右翼政论频道的东尼,更是看到电视上基督党主席公开向他传来的一番话,放
下了意识型态和“争一口气”的无谓坚持。《道歉》的剧情正是以如此叙事催逼着还被内
战阴影笼罩内心的所有人,用“学会面对”而不是“假装遗忘”的姿态走上探索真相的法
庭。
在这个法庭上,正如杜埃希所说,“没有任何一方能说自己是纯粹的受害者、唯一受伤的
人。”就像更多内战的历史故事被揭露之后,东尼与叶瑟逐步跳脱庭上律师的针锋相对,
开始深深地同理对方,并认知到自己身份和发言所意味着重量与亏欠。
仇恨足以杀死灵魂。在剧情结尾,东尼妻子意外早产的新生儿在保温箱中逐渐康复,这位
“新黎巴嫩人”的来到也象征著走过与死神的搏斗,一个崭新的世代将在修复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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