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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才这样的表演形式普遍被认为源自于日本传统艺能“万岁”,原本是由两人一组、在新
年期间一一拜访每个家庭,然后在说出新年吉祥话后,其中一人开始打鼓,另一人则开始
跳舞,而随着时代变迁,万岁因应各地区出现不同风格变化,后在吉本兴业(日本现今仍
在、历史最为悠久的艺能事务所)的提议下,“漫才”这个名词首度在1933年出现,并且
成为一种新型态的表演形式,同样由两人组成,一人负责装傻、耍笨(负责搞笑),另一
个人负责在适当时机吐槽对方、也就是担任找碴角色。在刚开始漫才在东京流行了起来,
可到了现代漫才几乎会被直觉和大阪联想在一起。漫才和你我熟知的相声颇为相似,装傻
的在相声里称为“逗梗”,而负责吐槽的则像是“捧梗”,虽然形式上漫才和相声很像,
但若认真去研究两者,就会发现无论是在节奏掌握、段子写法(风格)等各方面来说,漫
才和相声还是不同的。
日本历史悠久,自然而然发展出的表演形式就有好多种,其中“能剧”、“歌舞伎”、“
人形浄瑠璃(文乐)”和“狂言”被称为日本四大古典戏剧,通常这些传统艺能都非常的
“讲究”,例如和漫才最像的狂言,同样是以滑稽对白为主,但同时它也非常重视配乐(
乐器)、舞台与道具、服装与面具等的使用时机与和表演配合的程度,反观漫才就没有所
谓的传统必须遵守,只要给他们一支麦克风、一个舞台,漫才随时随地都能表演。所以演
出狂言者大多会被称为艺术家,而漫才则会被归类在于搞笑团体,但单论表演内容,漫才
还是比较贴近观众、或者应该说对内容(段子)的接收程度较高。另外想提的,就是另一
种传统艺能,也就是“落语”,落语通常都是一人演出,坐在舞台上说著一个故事(剧本
),内容穿插著一些俚语、和时事作结合,单靠自己逗乐台下观众,和中国的单口相声也
非常像,所以也常会有人分不出落语和漫才的差别。
简单来说,落语的表演时间较长(20-30分钟),说著的大部分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剧
本),会有好几个落语师演出同一个内容是正常的,能做的就是在这些老段子里加入一些
自己想的梗,除了让老段子更生动有趣外,就是要和他人做出区别。而漫才则是由自己想
出新段子,每次不同表演都要想不同段子好维持给观众的新鲜感,单就表演内容来说,漫
才较落语来得丰富且变化空间大。另一个更大的不同点是,要当落语师得先拜师,从见习
开始做起(打杂、准备道具等),接着等师傅替自己取了前座名后,便能晋升为“前座”
,之后当升为“二目”才能自称为洛语家,二目才能穿上绣有门徽(所属门派)的和服、
拥有自己的演出会,当二目升为最高级别“真打”后,就能被称为师傅并且收人为徒。但
漫才就不用,没有师承问题,谁想当都可以,也就是门槛不高,可也因此导致想当漫才师
的人越来越多,这个领域过度饱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新人取代,看似表演机会比洛语师
还要多,可是落语师地位相对较高、演出规模与收入自然高出漫才许多,菜鸟漫才有时候
一个月的收入或许都比打工的人还要少,真正能靠漫才维生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而这也
是漫才这行最残酷且现实的地方,“如何延续自己漫才的生命?”
《火花》改编自日本知名漫才团体“PIECE”中负责耍笨的又吉直树在2015年推出的同名
作品,《火花》于同年获得文坛重量级奖项芥川赏,更创造日本月刊《文学界》能得一见
的再版纪录,《火花》的惊人销售量让它在2016被改编成电视剧,由林遣都和波冈一喜分
饰德永太步和神谷才藏,于串流媒体网站Netflix播出后收获广泛好评,被许多人认为是2
016年最佳日剧,而《火花》电视剧的制作公司正是吉本兴业。时隔一年,《火花》被搬
上大萤幕,找来菅田将晖和桐谷健太主演,内容和电视剧大致无异,同样在描述著追逐梦
想的年轻人,如何一路奋斗著,从不妥协到妥协,妥协后却迷失自己,死命挣扎后依然在
最后被现实击垮,哭着笑着走过十年岁月的故事。
山下向德永提议组成搭档“火花二人组”演出漫才,此后两人便立志成为世界一流的漫才
师,一次在热海祭典的演出,德永邂逅了不顾他人眼光、只做着自己的前辈神谷才藏,钦
羡著神谷独树一格的表演风格,向往着他那坚持只演出自己觉得好笑段子的精神,德永于
是说出想拜神谷为师的想法,欣然接受的神谷,只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德永替他写下
他的故事、出版他的自传。自此结缘的两人,各自在东京和大阪奋斗著,偶尔一通电话联
系,德永和神谷便相约餐馆喝着酒、吃着肉芽,畅聊著彼此近况,接着便突然来一场即兴
段子,德永享受着这样的日子,此刻的他依旧坚信着自己会红、能上电视、有很多演出机
会、赚很多钱。直到神谷因为发展遇到瓶颈,离开了大阪来到东京之后,两人越是相处久
了,受到彼此影响更是深,加上那和岁数增长不成正比的成绩,看着同辈甚至新人一个个
上了电视、红了,德永和神谷不急也烦,在周遭生活出现变化后,两人各自都有了转变,
细小不易察觉、却足以击垮他们...
“不是不面对观众,而是努力让观众转过头来!”
在山下的提醒下,德永才发现但却不想承认的是,他确实被神谷影响很多,他羡慕著神谷
坚持自我的搞笑同时,却体认到漫才这条路不好走,为了获取更多机会,德永写出了更多
迎合大众口味的段子,染上一头银发像是一种觉悟,也是一种不自觉间的转变,但即便因
此让火花二人组变得更好笑、知名度终于上来,却失去了火花二人组的独特风格、变得和
他人无异,不只山下认为“过去的德永比较好笑”,连神谷也不时在提醒著德永“每个人
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搞笑”,德永自己当然也知道,可是在这之间迷失了方向,于是他变得
不开心,过去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现在成天郁郁寡欢、烦恼著如何坚持、不让火
花被时间淘汰,只是就算他在段子上做了改变,他的个性依旧成为他的阻力,他只想上台
演出漫才,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例如重要的交际应酬、和他人的交流等,这对有着经纪
公司的火花二人组来说根本要命。在载浮载成了好多年后,山下终于还是向德永提出了解
散,不是对火花没自信,而是再也没自信能再过著这样入不敷出的生活,残忍的不是时间
积累没让他们红,而是现实毫不留情面的否定着他们的努力。
最后火花二人组在告别演出上表演了一场颠覆常理的漫才,藉著说反话对彼此说出心声、
说著这些年来对漫才的一切感受与感谢,只是就像他们说的一样,“努力必有回报”不是
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他们很想继续、很想在站在舞台上,说著自己想的段子,逗每个
来看演出的观众笑,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得下台一鞠躬了。距离当初开始漫才生涯的十年后
,德永成为了房地产仲介,过著一成不变却很稳定的生活,一日收到久未联系的神谷短信
,两人才又再度碰头,搞笑的是神谷为了继续搞笑,他去动了手术隆了乳,对过去的坚持
妥协,尝试用着自己从前不喜欢的“靠着外表搞笑”的方式延续漫才生命,对面坐着的德
永则是傻了眼,义正严词的“训著”神谷,最后两人一起回到了热海、那个当初他们见面
的地方,坐在曾去过的餐馆里,看着墙壁上贴著的搞笑比赛海报,神谷提议一起去比赛,
德永听后笑了,看来有些苦涩,因为他知道、观众也知道,德永的梦想早已经不在了。
《火花》好笑可却充满酸涩,透过德永和神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相遇,去看梦想在路程上
的跌跌撞撞,最初德永所想的,总是自己觉得好笑的段子,可却苦于观众不捧场,开始有
些没自信后,却碰到了坚持自我的神谷,或许从根本上来看,德永羡慕的不是神谷,而是
他能长时间维持着的搞笑精神,于是他想追随着神谷,做一个只说自己觉得好笑的段子的
漫才师,但他还是因现实妥协了,一场染银发的戏是电影的转折,自此便告诉著观众,德
永将会有所改变,而第二次观众看到了神谷“模仿”著德永染了银发,这里则是象征著神
谷的转变,从很多地方便能看见,神谷是羡慕著德永的,他比自己更有漫才才华,他唯一
能够在德永面前抬头挺胸的事情,就是高谈阔论的搞笑精神,以及师傅这两个字而已,所
以当神谷反过来学着德永时,德永才会止不住心中的怒火和他吵了起来,因为对他来说神
谷是遥不可及的目标,他令他崇拜、憧憬,但现在却模仿着他,等于失去了神谷自己,还
有他曾追逐著的理想。
《火花》让我们看见了追逐梦想的人脸上散发著的光,却也看到了他们被浇的一头冷水的
窘况,梦想人人都能有,最终实现梦想的能有几个?大多数人都像德永输给现实,也有的
像神谷做出妥协、只为拚死苦撑,可就算他们都被折磨得满身是伤,还是依旧大笑着过日
子,笑着过去的蠢、过去的单纯、过去那个无所畏惧的自己,然后在笑中找到藏在里头的
失落。《火花》明明是一部会讨喜的喜剧,却怎样都让人开心不起来,随着剧情发展越看
越沉重,写实、贴切的令人烦躁,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些自己在里头,喜欢《火花》的剧
情,画面色调温暖如微弱烛火,配乐的运用时机适当,能挑动着观众的情绪起伏,几个场
景的回忆播送,搭配着菅田将晖的口白,让整部电影情绪更为饱满。两位主角菅田将晖和
桐谷健太演出精彩,相辅相成有如《七月与安生》里的周冬雨和马思纯(事实上连两人前
后转变都很像)缺一不可,可惜大多奖项都在肯定菅田将晖,却鲜少有人提到桐谷健太,
若少了他观众对于菅田将晖的转变不会感触那么深,菅田将晖的演出也不会被激荡起这么
多火花,有点可惜。
今年才刚到第三个月,《火花》已可以预约我今年心目中的年度十佳,也有可能会是最佳
日本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