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橘子》：罪恶罪恶，多少自由假汝之名而亡。
《发条橘子》已经是四十年前的电影，虽然在今天这个年代早已不是“禁片”，甚至在Netflix上就能够观看。但一直以来都无法上到院线放映，除了本片的视觉冲击挑战了当时候的道德底线，更深层的原因，恐怕是赤裸掀开了政治的白色面纱。
是否要上戏院观赏，我挣扎了很久。直到读到一位朋友在谈心中的善与恶，我随口提起了这部电影，当天晚上就决定打开尘封已久的Apple TV，在Netflix上看完了这部经典之作。
多数人对发条橘子的第一印象与评价，都是画面与情节带来的冲击。甚至在我搜寻的过程中，看到不少人说“不舒服”，甚至是“想吐”的心得。也因为这样，我有了比较高的心理准备。电影开始，纯色的背景配上重拍音乐，这是强烈暗示性的压迫感。全剧从四人拿着牛奶开始，镜头从主角的假睫毛上渐渐拉远，对于电影象征有意识的观众，应该能够马上了解到“加料牛奶”在一群青少年手中，被一口口喝下的意涵。接下来的罪行，都用赤裸的画面，与贝多芬第九号交响曲进行。单独看电影前半段的画面，暴力、色情、不羁，在今天的电影眼光看来依旧前卫，但我想大多数
成年人都不至于感到作恶。起到画龙点睛之效的，肯定是Stanley Kubrick为人称道的古典配乐手法。电子化的古典乐，配上最原始的性与暴力，几乎令人窒息。
闯入作家家中，綑绑夫妇，强暴作乐，嘴边唱着”Singing in the Rain”。据说这个桥段是主角本人即兴发挥演出。毫无怜悯、良知，完全呈现了纯粹的恶，也难怪原唱者在事后表示，唱着《万花嬉春》，跳着滑稽的舞蹈，干着非人道的事，就好像污辱了自己。第二个经典的桥段，是歌剧《Guillaume Tell》的序曲，被配上了快转一分钟真实的三人性爱，很难不让人莞尔一笑，佩服导演的天马行空。（在DVD收录版提到，此镜头原始长度共二十八分钟。）
在这部片结束之后，再听到同样的音乐。我深深感觉到古典制约疗法，绝不仅仅只作用在Alex身上，而是你我与绝大多数《发条橘子》的观众身上，很难忘去。
但仅仅是性与暴力画面的冲击、挑战道德底线的剧情与充满反差的配乐，绝不足以让《发条橘子》成为一部影史经典。善与恶，才是导演Kubrick在这部电影，开门见山想谈的内容。最直接了当的说，《发条橘子》的前半段，像是在问，“这个世界是不是有这样纯粹的恶？”；后半段，则是“无法选择的善，是不是善？”
五十年前，Stanley Kubrick对于善恶、刑罚丢出了这样的疑惑。五十年后，我们依旧没有找到答案。相信很多观众对于剧情中的恶行恨得牙痒痒，即使今天，主流价值已全然扬弃“以牙还牙”的应报刑罚，但写在我们DNA内的道德价值，让我们在看见Alex接受到后续所有遭遇，都大呼过瘾。但是，当我们强迫地，用让他没有任何独立思考空间地矫正了他的行为，我们真的获得胜利了吗？
然而追根究底，全剧最黑暗的，从来就不是Alex。看到最后观众才开始明白，正义，原来只是政治操弄下的产物。我很难不联想到过去几年，台湾为了迎合世界潮流，逐渐实质走向废死化。但几次在人民对政府逐渐失去信心之时——枪声响起，几名重刑犯应声倒下。枪声结束之后，是民众的掌声、废死团体的怒吼声，而正义，好像退居了很次要的位置。
在身体刑被主流价值唾弃的今天，其实非常非常底层的我们，偶尔还是会想起大快人心的鞭刑、绞刑，然后又想起了自诩为好人的我们之于他们，正在坚持着什么价值。我想起美漫《不义联盟：人间之神》里，超人对蝙蝠侠怒吼，仅仅只要杀了一人，就能拯救千千万万人。但蝙蝠侠低着头说，罪恶就是从此开始的。当我们杀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就再也看不清正义与罪恶的界线。
罗兰夫人说，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但对于大多数先进社会来说，区分自由与罪恶，已经不存在太多的模糊空间。但是我想说，罪恶罪恶，多少自由假汝之名而亡。谈的其实不是罪恶，而是我们要用怎么样的刑罚，或是矫正，来面对这些令人恨之入骨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