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时代青年》谈卡尔马克思,但又远远不止。电影的起点是关于 1840s时普罗阶级受到欧陆皇权与英国资产阶级的压迫,电影的结尾则是谈马克思至今影响力最大的《共产党宣言》与《资本论》。此片乍看之下会很硬很学术,但电影很精简体贴地帮我们把学术的最精要概念给呈现出来,而且呈现得生动活泼处处惊喜!我个人是只看过马克思《资本论》的,就眼看一场场戏把基础概念层层叠加,一分钟都没有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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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片的产品定位应该是很伤脑筋的,对有读甚至有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严肃观众来说,这片怎么都很难拍到深度表现;但对没接触马克思主义的一般观众来说,这片又怎么都很难拍到亲切入口。电影是采了一种折衷但清楚的策略:马克思的学思与共产主义理论,都只讲最最简单的基本概念,而且即使马克思本人用这概念制霸 1840s群儒,本片的讨论是绝做不到其 1% 严谨的;反倒电影还是当传记片或时代片来拍,着重在马克思如何一步步从迷茫中建构出了掷地有声的共产党宣言。
此片可以当作是小马汇集时代上层知识,并连结基层好汉共组“正义联盟”,而且还要超越正义联盟 XD 。激进政治,就是不停地“说说说”,本片不论开会演说抽烟喝酒下棋玩牌打架做爱都在不停辩证 XD 倒也辩证得热闹激情很有味道。本片就是马克思与恩格斯兄弟俩闯荡 1840s英德法比的知识份子与劳工世界,要在一片混沌与激情当中做出《共产党宣言》这结晶并不容易,要借助各层面的力量与才能,同时也要对这些层面进行尖锐的抗争与再造。
从片头字幕我们就知道:“共产主义”这意识形态在当时早有了,但两位年轻人要用实力做出共产主义的累积与改变,大破再大立(当然也要英雄惜英雄,带着老婆海滩踏浪来场 Bromance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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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开场提问:财产与偷窃
森林捡树枝平民被无情虐杀杀,这恐怕是沙俄的乡间?被马克思在科隆的《莱茵时报》为文批判了,也害该报被禁。开场马克斯冷静口吻,搭配森林乡民大屠杀,简单的定义分类再冷静分析,令人回想起马克思写作那简单概念搭配基本数学反复辩证做到洁净无瑕的论证笔风。年方 25 的马提出贯串全片的“财产与偷窃”提问第一炮。
2. 哲学,要有马克思,唯物辩证法
看《莱茵时报》这自命激进的报纸,写一堆空泛的文学与社会评论,却从未建立具体理念与概念,尤其其中黑格尔青年派玩弄理论建立权威更让马克思看了就烦。此片接下来马克思还会遇到一堆当时的社会主义者与共产主义者,都是志业的同道却也都是理念的敌手,包括空谈“财产即偷窃”与“贫穷的哲学”的 Proudhon ,包括无政府主义者 Bakunin,包括浪漫谈反抗的空想社会主义者 Weitling 。都是伟大思想家,都很有贡献,但给马克思简单辩证法一挑战,就知都在空谈。
(无政府主义 Bakunin口口声声 "Ni maitre ni dieu",下一句提起大师 Proudhon 就是个 "maitre" ,这片台词设计真的很坏 XD )
3. 对话,要有 Jenny
马克思爱妻,来自德国贵族,本是帮生活混乱的马打点家庭走在正轨上的贤内助。但马第一次会面 Proudhon 与 Bakunin等人以辩证法毫不客气针锋相对时,还是一样博学的妻子 Jenny能以上流小姐的温雅气度软化传达,对思考落在马后面的人来说才真正可以沟通。没有爱妻,马这条硬气汉子恐怕也走不了多远呀 XD 只有妻子知道马克思的软肋:请拉住他别过于激情往前冲,才能上正轨走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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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实证,要有恩格斯,第一线英国工人状况
马恩第一次相遇,从针锋相对开始然后嗫嚅地慢慢流露心底景仰,根本年度最佳 bromance !你崇拜我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我崇拜你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恩格斯对第一线工厂主与劳工社会的仔细观察,本非从哲学出身的马克思能及,必须互补!(少男的相遇以一段追赶跑跳开始破冰,典型的德国电影浪漫 XD )
5. 门道,要有 Mary Burns
恩格斯的伴侣,爱尔兰移民劳工,与工厂主人二代跨阶级恋爱。史实记载极少的 Mary 率直敢言不拘社会仪节,终生不结“婚姻”这中产阶级玩意儿,甚至誓言不生孩子永保自由投身战斗,生孩子可以请我妹代劳她一定很乐意 XD 真前卫女性,把大家闺秀出身的马夫人 Jenny 吓一跳!Mary 是马恩两人一切理论与方法能够脚踏实地的关键!就算她没读过书听不懂德法文每每开会好生气 XD
没有 Mary ,身居高处的资产阶级恩格斯与知识份子马克思,想接触社会底层真实根本没门!史实虽没记载但咸认恩格斯的田野调查大多是 Mary 引领做出的,电影就真的让 Mary 帮恩格斯走访曼彻斯特劳工社群,末段还要帮马恩两人牵线加入“正义联盟”League of the Just:他们都是经历苦难的心灵,小马你可别耍你的唯物辩证嘴皮子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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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方法论革新,需要普鲁东
马恩终于双剑合璧!在共产主义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这百花齐放的批判圈中,终于看见理论实证结合之曙光,还需要对当时主流的青年黑格尔派做一次总批评,以为自己重实证拒绝抽象的新方法站稳脚跟。这过程还是要请当时德高望重的大师 Proudhon 公断的,只是在现实主义派画家 Gustave Courbet的画室戏里,我们看见 Proudhon 大师也在被偶像化当中,随着马克思直指的“两个普鲁东”,终有一天连偶像都要被马恩两小抛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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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太可爱:"Critique de la critique critique" XD 可惜后来变成《神圣家族》)
7. 政治经济理论,要有李嘉图亚当斯密等
从德国来到巴黎立足马上打入法语知识圈的马克思,在恩格斯的提醒下还必须来英国、学英文,才能学习英国一脉相传的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你的辩证唯物批判才不流于自说自话打高空。电影在这段经济学学习上,很精简地把最基础的“劳动”与“价值”概念提出,台词口白简单易懂是核心概念,影像背景是工厂制造业的劳动剥削,所谓“自由市场”总是只有资本家获自由、劳工却不自由。
8. 群众组织,要有魏特林
马克思逐渐整合理论实证与方法,渐渐提出了“劳动商品化”使资方在自由市场中剥削不自由劳工,那并非资产阶级所托言社会本然的“生产关系”真面目呼之欲出了。这理论要对如手工业者这样的市郊乡民来发表,尤其要提出翻转的可能动摇人心,甚至还要动摇偶像大师普鲁东的既有经济论述,实是困难重重还需一步一脚印。让跨国家跨民族的工人阶级联合起来,当然是马克思的梦想,但此时真有这战力的人还是空想社会主义者 Weitling ,马克思要论述好久才换来几个点头,Weitling上台感性布道马上召唤群众,马恩不甚苟同却也不得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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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整合知识,下连结组织,马恩两人战斗意识渐渐成形的剧情拍到了电影大概一小时左右,然后当然也要来些家庭亲情爱情等困阨,譬如马克思家里穷又一直被德法政府赶来赶去,带着孕妻被赶到布鲁塞尔还得当邮差打工餬口,写作之路很悲惨还是要撑一口气;恩格斯虽然有钱,但夹在工厂主与劳工阶级之间,尤其自己为民喉舌大逆不道都被爸爸发现管得更严,身份与理想也撕裂,亲情与爱情也撕裂,每每马恩两人书信往来都悲惨得快崩溃了... 不过当然一切都是要迎接最后大破大立的“正义联盟”。
9. 理论的破立
这“正义联盟”是空想社会主义老友 Weitling 与同道联合创办的,没有这些传统的乌托邦社会主义者也没这些群众基础。马克思每每看 Weitling 像传教讲道一般召唤群众热情,总是奢言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些和稀泥的“博爱”,就连谈“自由”与“平等”也毫无具体对象与问题意识,完全无法接受。但 Weitling 毕竟也是个超级英雄,打好了群众基础放在这,就看马恩两小英雄如何冲撞改变。
要冲撞,马恩再次回头找大师 Proudhon ,然而大师已经成为到处演讲草民崇拜跟班众多的明星了,对马克思的务实行动并没兴趣,只丢了一本继续打高空的新作《贫穷的哲学》考考两小。小马正式背反大师,挑衅地书写以《哲学的贫穷》,走的仍然是辩证唯物论戳破空想,这挑衅书名给电影拍起来更是戏谑又激情 XD
10.组织的破立
片尾第一个高潮,马恩两小英雄空降的“正义联盟”国际大会,左有理论大师 Proudhon 派门徒,右有布道大师 Weitling 本人坐镇,马恩真能用扎实理论与行动蓝图夺得盟主之位吗?不走高空的无政府主义,也不空言取消财产制,而要国家做财产重分配;不走空想社会主义的四海皆兄弟,而是要认清阶级的敌人精准对抗。“正义联盟”终于转型“共产主义者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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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自我的破立
片尾最后高潮,年纪愈长愈为养家所苦,一直想写理论专书而不想为小文章小宣传劳形的小马,在恩格斯最终说服下终于松动了:用最严谨犀利的唯物辩证法征战一生,此时却要写一部轻薄短小却最文情并茂老妪能解的《共产党宣言》,要综合论证扎实的行动纲领与召唤劳工的慷慨修辞:“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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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完美接到片尾字幕与音乐,告诉我们小马继续花了十几年写出理论钜作《资本论》,然后世代面对资本主义的千变万化型态至今,配上 Bob Dylan 名曲 "Like a Rolling Stones" 一路黑白到彩色影像回顾 20 世纪至今,切格拉瓦柏林围墙雷根柴契尔曼德拉,一直到 21 世纪欧债风暴占领伦敦等今日风景。看这片就是要热血看呀!
此片当然是有点说上不上说下不下,观众如果平常没对马克思主义有点粗略概念或至少一点点关心,很容易在本片小马的犀利辩证中马上举手投降;反倒观众若有研究而懂得多一点,又容易对本片蜻蜓点水的片段辩论嗤之以鼻。不过我建议无论知识多寡,看这片都可以放松看,基本上只要专注点咀嚼小马的文字,其实他从不掉书袋而只是辩论简单概念,越简单越是犀利;若真想多研读马克思主义的源流,那当然不能只看电影而要出去阅读啦!本片倒也是不错的引子。
电影也并没有把马克思拍得很神圣化像个伟人,反倒是很生活化地直白拍甚至戏谑拍,小马的犀利与激进是优点,他的冲动与不群却是缺点,都还要妻子好友与同道们在合作与争斗中帮他成长。饰演小马的是《恶棍特工》的盖世太保 August Diehl ,演起小马的那激进眼神犀利辩才是最大看点,想想在《恶棍特工》狂电法鲨的那个跩样,在此片就是加倍犀利却又更加有血有肉,相当精彩值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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