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冻之城》拍一个残酷的柏林大染缸、一群自求多福的苦命情报员，有人送了性命有人卖了灵魂，只剩罗琳一个人咬紧牙关苦苦支撑，撑著冷酷外表拖着脆弱身躯，也要试着守护心里那一点点纯善角落。
关于本片女主角罗琳兼大魔王萨奇“有没有真心”？看来可以有很多辩论，然而在这拍得尔虞我诈故弄玄虚的谍报电影中，我们往往无法正面看见人的感情表达。因此我倾向从本片令人无法忽视的另一个主要元素来切入：音乐，1980s 金曲，一首首或写实地出现在剧情中的音响与广播、或象征地当作纯电影配乐，它们是否都在一幕幕剧情中侧写了角色的心境、或代言了角色的呐喊？
以下整理本片的 1980s金曲（以及一首 1970s俄文歌、一首 2010s德文歌），除列出歌名与原唱或翻唱歌手之外，还要观察其使用场景、播放形式、歌词全文、并试着阅读歌词可能表达的剧情意义，来看看它可能代言了谁的感情或道德。
Blue Monday 原唱 New Order (1983) 翻唱 Health (2017) 代言 James对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vWVvSTG6OI
场景：序幕，Bakhtin 杀死 James 抢走手表，把尸体丢到河里。
播放形式：Bakhtin 杀人时车里放的音乐。
歌词：http://genius.com/Health-blue-monday-lyrics
歌词意义：James 的呐喊“你这样对我，对得起良心吗？”罗琳真是充满愧咎要冰浴的。
Cat People (Putting Out Fire) 原唱 David Bowie (1982) 代言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WX_MFNOL_Y
场景：十天后，罗琳洗冰浴、烧掉合照、穿戴整齐走过伦敦街头接受侦讯，片头字幕。
播放形式：电影片头字幕配乐。
歌词：http://genius.com/David-bowie-cat-people-putting-out-fire-lyrics
歌词意义：灭冷战之火，我竟用汽油，我冷静外表人见人避，你不会了解我经历了什么。
Major Tom 原唱 Shiny Toy Guns (1983)
德文版 Major Tom (Voellig Losegeloest) 翻唱 Peter Schilling (1996) 代言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_O3wgiymXg 英文版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kmcNOJoiVI 德文版
场景：罗琳搭机、降落、出机场被苏联特务接走、大打出手翻车，直到 Percival 来接。
播放形式：苏联特务车上听的广播。
德文歌词：http://genius.com/Peter-schilling-major-tom-vollig-losgelost-lyrics
英文歌词：http://genius.com/Peter-schilling-major-tom-lyrics
歌词意义：航天飞机起飞前倒数忐忑，但箭在弦上，毅然发难出手翻车时“地球已遥远、彻底失重”，是呀都照计画上轨道了，但一切所为何来？
99 Luftballons 原唱 Nena (1983) 代言东柏林男孩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a4Dcd1aUcE
场景：苏联头子抓一堆 DDR滑板男孩，用滑板打死人都问不出来。
播放形式：滑板男孩收音机收到的音乐。
德英对照歌词：http://www.thoughtco.com/nenas-99-luftballons-song-4076776
歌词意义：可怜的东柏林男孩，不过苦闷地让梦想起舞一点点，老大哥滑板重击斥你堕落废青；广播里的“99颗红气球”人畜无害，老大哥却像“99架战斗机”一脚踩烂。
Father Figure 原唱 George Michael (1987) 代言 James对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_9hfHvQSNo
场景：罗琳去 James家找线索，遇东德警察，大打出手。
播放形式：James 家的音响，罗琳开来扰乱敌人用。
歌词：http://genius.com/George-michael-father-figure-lyrics
歌词意义：“我是你的父、是你的导师、你是沙漠我是海、伸出小手我握紧。”前夜才梦到 James温柔提醒“我们知道萨奇是谁，妳快逃吧”，醒来马上来他公寓竟又碰巧点到这首。James 宽大的心声声包容我，我却背弃了他。
Kack Zukunft 原唱 Ausschlag (2012) 代言西柏林男孩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5AJP2g61VA
场景：罗琳在身上贴了窃听器，去围墙边找 Percival 的住宅，法国妹也有跟踪。
播放形式：围墙边坐在车上的庞克少年，以收音机播放。
歌词：http://goo.gl/Gv9pz2
歌词意义：吃喝啦撒日夜工作戒酒浇愁日复一日，我们都是城市工蚁、都是轮上仓鼠，西柏林少年在围墙边与对面少年一样苦闷。
Der Kommissar 原唱 Falco (1981) 翻唱 After the Fire (1983) 代言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BfFDTPPlaM
场景：罗琳进入中央咖啡馆，苏联头子帮点烟会面，谈到一半却遇法国妹插队。
播放形式：应该是车里放的音乐，向后延伸到咖啡馆中一下子，“同志”点烟时就停了。
歌词：http://genius.com/After-the-fire-der-kommissar-lyrics
歌词意义：美女萨奇单刀赴约，Bremovych 无所不在，“政委同志进城了”别乱回头，没啥来由就能给你吃不完兜著走。
Stalker 导演 Andrei Tarkovsky (1979) 塔柯夫斯基《潜行者》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B7jVTut3-g
场景：在东柏林被追击、躲进共和宫电影院，大打出手插钥匙。
播放形式：电影院内正上映中。
（一堆金曲中居然藏了一部电影！我再慢慢思考它可能要表达什么... ）
The Politics of Dancing 原唱 Re-Flex (1984) 代言罗琳对 Delphin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RrSwLHyxGc
场景：罗琳去舞厅与法国妹共舞，接吻后对质，发现她很单纯该当诗人或摇滚乐手。
播放形式：舞厅播放的歌曲，对质时短暂停止，回房间滚床后继续放。
歌词：http://genius.com/Reflex-the-politics-of-dancing-lyrics
歌词意义：政治无所不在已成 DJ 在舞厅，妳爱刺激来柏林跳下舞厅，如果驾驭不住还是快快抽腿。
Voices Carry 原唱 'Til Tuesday (1985) 代言罗琳与 Delphin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ejh-bHa4To
场景：法国妹在床上准备告诉罗琳关于 Percival 的计画，罗琳赶快打开音乐。
播放形式：床头音响广播，开大声扰乱窃听。
歌词：http://genius.com/Til-tuesday-voices-carry-lyrics
歌词意义：“嘘，隔墙有耳”，女生悄悄话，男生在想什么？这首歌下次播放就要揭晓。
Stigmata 原唱 Ministry (1988) 翻唱 Marilyn Manson (2008) 代言 Perciva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CdzQP2QiVk
场景：罗琳打电话听到“萨奇已经变节了”。 Percival 阅读名单，发现罗琳就是萨奇，定好计画打电话约罗琳出来脱衣舞厅。
播放形式：脱衣舞听播放的歌曲，向前延伸到罗琳和 Percival 各自的房间。
歌词：http://genius.com/Marilyn-manson-stigmata-lyrics
歌词意义：看完名单发现真相，“妳的谎言用尽了”我一切都知，妳的眼神既是“我看穿的唯一真实”、又是“我最爱的武器”好好玩死妳。
Behind the Wheel 原唱 Depeche Mode (1987) 代言间谍镜对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7sWfnkFAaI
场景：罗琳带酒保小弟来找 Percival 帮间谍镜偷渡，苏联狙击手准备狙击枪。
播放形式：纯电影配乐。
歌词：http://genius.com/Depeche-mode-behind-the-wheel-lyrics
歌词意义：“甜美的女孩呀，我将自己交出，宁可让妳掌握方向盘，随妳如何带我走”。分裂的柏林里，德国间谍一点也不想左右世界局势，只想得到平安。
I Ran (So Far Away) 原唱 A Flock of Seagulls (1982) 代言间谍镜与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IpfWORQWhU
场景：罗琳抢东德警车带间谍镜逃亡，摆脱掉很多辆追兵，最后还是被撞进河里。
播放形式：警车本来就在听的广播，直到被撞时停止。
歌词：http://genius.com/A-flock-of-seagulls-i-ran-so-far-away-lyrics
歌词意义：这首的使用充满意象，但切换不同视角把原歌词意义都拆解了。“我从没想过遇到妳这样的女孩”带我逃亡，我“日夜没命地跑也逃不掉”，追杀的“乌云袭来”妳却像是“天边的曙光”；掉入水中“伸出手却只能摸到你的脸，眼睁睁看你慢慢消失”；但请宽心，“我像是飘在水上的一束光陪伴妳”。间谍镜最后的眼神感谢了罗琳，这就够了。
Voices Carry 原唱 'Til Tuesday (1985) 代言 Delphin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ejh-bHa4To
场景：审讯室里罗琳的回忆菸蒂、运转中的录音带；回忆里围墙倒塌人人放烟火、法国妹在暗房边听音乐边抽烟、洗照片装照片要留给罗琳；然后 Percival 来杀法国妹、法国妹虽死却插刀。
播放形式：法国妹 Delphine 一面洗照片一面听音乐，直到被杀后罗琳进来。
歌词：http://genius.com/Til-tuesday-voices-carry-lyrics
歌词意义：继上回床边“男生在想什么”之疑后，这首歌第二次播放。追查 Percival “黑暗中我要来读他的心”，但“我害怕我将发现的”，因为我知“我将卷入多可怕的麻烦”。“小心低调”别让他发现我的泪水，不过来不及啦法国妹都明呛出去了，只有这个下场。
99 Luftballons 原唱 Nena (1983) 翻唱 Kaleida (2008) 代言所有人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m6DU9Nzh1s
场景：发现法国妹已死，罗琳颓然坐在房里一会儿，发现照片。
杀完法国妹 Percival 包扎伤口、烧掉证据、打包逃走。
电视上报导围墙倒塌、走过烟火庆祝的围墙少年之间。
独白问题：“问题是：最后谁赢？这是谁的游戏？妳站在哪一边？”
然后长篇大论直到“我他妈的爱死柏林了！”中枪倒地。
播放形式：纯电影配乐。
歌词：http://genius.com/Kaleida-99-luftballons-annotated
歌词意义：《99颗红气球》第二次出现，却从劲歌热舞改为多愁善感。红气球是大家苦苦维系的梦想与希望，围墙终于开了人人多开心？拿了名单保得我们西方探员性命岂不美哉？大家安全了你却只在乎游戏输赢、竟然还要杀个不用杀的法国妹，何苦呢？
London Calling 原唱 The Clash (1979) 警示 MI6长官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fK-WX2pa8c
场景：侦讯结束，罗琳嚣张“见女王该穿什么”，然后接巴黎，罗琳盛装走进大宅赴约。
播放形式：纯电影配乐。
歌词：http://genius.com/The-clash-london-calling-lyrics
歌词意义：“伦敦呼叫全球人们”一起救世界，不过“我自己住泰晤士河畔”洪水伦敦自身已难保。意思可能是说萨奇其实已经玩透了 MI6？抑或“自身难保”泛指更多仍浑然不知危机已到的人、如志得意满的苏联特务们？
Кони Привередливые
原唱 Vladimir Vysotsky (1972) 警示苏联特务们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A0aWBGqTR4
场景：巴黎，在苏联头子的宅邸交货喝酒，大开杀戒。
播放形式：宅邸内放的俄语歌曲，直到苏联头子倒地。
俄英对照歌词：http://vvysotskyinenglish.blogspot.tw/p/capricious-horses.html
歌词意义：悬崖边雾中策马，“我步步鞭打加速”、又祈祷马儿“别理鞭子慢慢来”。志得意满的苏联请心怀戒慎，其实可以好聚好散的，还是悬崖勒马别乱出手吧。
Under Pressure by David Bowie & Queen (1982) 歌颂罗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oDh_gHDvkk
场景：杀完走出门，照镜脱假发，罗琳上飞机，终于回归正常生活。
播放形式：纯电影配乐
歌词：http://genius.com/Queen-under-pressure-lyrics
歌词意义：难以承受的压力，害人“拆毁房屋、家庭破裂”、同类相残，这是如 Percival 一般自命“认清世界”的恐怖，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好友惨叫求饶”却无动于衷。柏林是个高压的间谍社会，只有罗琳一路走来努力驾驭得保不失更坚守一小片真心，“再给爱一次机会吧”。
从这一连串 1980s金曲，俨然可读出一个网开一面却为爱送命的 James、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却遇人不淑的 Delphine 、一个草木皆兵竖起壁垒的 Percival 、一个仗势凌人得意忘形的 Bremovych、一个把握生机别无所求的 SpyGlass 、一群苦闷压抑渴望自由的东西柏林男孩们... 以及在这高压的柏林打滚一遭、有任务包袱有错误罪咎、但仍努力与人为善留下生机的 Lorraine。
要行走柏林江湖，不是本事不够送了性命、就是百练成精成为魔鬼，还是唯有这“原子金发女郎”心技双修能够达致一种圆满吧？尽管仍是遍体鳞伤的圆满，罗琳片尾上飞机终于松这一口气，我们都能欣慰她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