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野兽上映，艾玛华生的表现当然是讨论的焦点，她本来也就不是演技多出色（甚至未必多努力）的演员，当然很容易招致批评，尤其前面又有 1991 动画版在前，更是容易被一场场戏拿来比较，认为她单场戏“出戏”或在全片整体“没演出贝儿的气质”。
不过这毕竟是 2017 年真人版，一定有其新时代新价值，尤其引入比起演员还更像女权大使的艾玛华生，电影对贝儿的女性姿态一定会有新诠的，就算大体上都仿照 1991 动画版也一定在细节处有巧思。因此我先不判定艾玛华生任何一场戏演得到不到位，而先看她每一场戏怎么演、并且把这种演法都视为有用意的表现，然后将这些表现累积下来推敲看看 2017 真人版是否有新的故事曲线。
若真要评价华生的演技，就等这故事曲线推敲出来后，再回头评断她到不到位吧。以下分 15 场戏，聚焦在贝儿的演法上，比较 1991 动画版和 2017 真人版的处理手法异同：
（如有谬误或缺漏处，还请不吝指正）
一、贝儿与小村 "Belle"
1991 年版，动画贝儿爱读书、在村里很难找到人分享，总是轻轻叹口气，只好跟羊讲故事。不过大体上贝儿除了和借书大叔有得聊之外，这段走路戏和其他人大致也都可以和平相处，而且走起路来面带笑容丰姿绰约很淑女；而小村，大体上是个庸庸碌碌但平安和乐的社会，大家会觉得贝儿有点奇怪有点特别，但也只是静静地远观而已，并没有具体冲突。贝儿向往外面的世界有谁能懂她，不过并未指名特定地点。
2017 年版，华生贝儿一样爱读书、还文理兼修当个发明家，找不到人分享并不叹气而是不谈拉倒，甘冒惹怒乡民之险跟女孩讲故事，还真的引来乡民的敌意，尤其有敌意的两位有面孔乡民刚好都是先生太太在城堡工作失踪的。华生在这里最为人诟病的演技是走路大喇喇还会翘嘴巴，浑身充满不太瞧得起乡民的傲气，和温雅的动画贝儿完全不同，活在自己的世界而且完全不理会别人说坏话。贝儿向往的外面世界，具体就是巴黎。
二、贝儿与加斯顿 "Belle (Reprise)"
1991 年版，加斯顿自大恶劣比 2017 严重多了，闯进贝儿家门还把泥巴鞋跨在桌上书上，要来求婚连婚礼与乐队都准备好了简直是逼婚。然而温雅贝儿的拒绝一直很委婉，直到最后关上门都只是说“我恐怕配不上您”。后来加斯顿走了终于对着母鸡们放松唱起“无脑”歌词鄙弃加斯顿，说鄙弃也还淑女了点不算太狠，而且基本上是人前当乖淑女、有什么抱怨私底下发泄。
2017 年版，加斯顿至少是个表面自命绅士的大男人，但只要言语傲慢吃定女人，华生贝儿斩钉截铁绝不给好脸色，拒绝都是直白的 "No" 与 "Never"直接挡在家门外。等加斯顿走了后自己放浪形骸唱起高傲的“无脑”歌词，这房子甚至不像动画版在郊外而是根本就在小村内，但华生贝儿是没在怕的、瞧不起人来宛若知识分子瞧不起肌肉棒子一般。本片华生演技就算处处平淡，这段可是傲气逼人，令她最后的“想去外面世界、有人能懂我”都很有鄙弃小村向往花都的感觉。
从这两场戏中， 2017 版一种文人对乡民、城市对乡村的冲突就此展开，令人皱眉，这是 1991 动画版温雅贝儿所没有的。丢出这个冲突是要干嘛呢？后面还会呼应。在此，美女与野兽的核心主题“不要以外表评断人”，在华生新诠下也有了延伸意义：不要以文明评断小村、不要以教养评断乡民，然后接下一场戏：不要以态度评断野兽。
三、贝儿被囚禁
1991 年版，爸爸被关小马回来贝儿入城搭救，初遇野兽贝儿吓得摀住嘴巴惊呆了，闭起眼睛不敢正视。当然这样害怕的贝儿恐怕更是勇气坚定，看到这么怕的野兽都可以毅然决定代父受罚、永远当城堡的囚犯，全程闭着眼睛绝望地跪下来，看着父亲被送出城堡只在窗边哭泣，然后瑟缩在墙角怨恨野兽“你甚至没让我们说再见”。
2017 年版，初遇野兽华生贝儿只有一惊却毫不害怕正眼直视，直言控诉你这残酷的堡主、要关就关我吧，而且自己争取“难道你连再见都不让我们说？”然后不惜违逆父意也要用强留下、并承诺父亲“我一定会逃走”。两位贝儿面临危难都很有勇气，而 2017 华生贝儿是勇气直接外显、毫不犹豫马上行动不落一滴泪。
要被野兽送去客房时， 1991 动画贝儿是一路怯生生地低头跟在后，看见一堆张牙舞爪的雕像好害怕地吓一跳，紧跟在野兽背后觉得还比较安全。送进客房，野兽喝令贝儿跟他共进晚餐，1991 动画贝儿吓得关起门、转头绝望扑倒在床饮泣；2017 华生贝儿则是嘴上硬气拒绝，自己关在房里已经开始动脑逃脱。经过这几场戏，我们已知道华生贝儿是很硬气的 21 世纪少女，完全不用期待她走出动画贝儿的温雅甜美。
四、野兽的动机
1991 年版，Lumiere 有跟野兽说“主人，也许我们可以靠这位小姐帮我们... ”野兽粗声回答“我当然有计划！”喔喔，我觉得这个设定不免让这段爱情蒙上一抹阴影，因为这样贝儿的作客就变成了一个有意图的软禁，等着想办法占有她的爱。有了这初始动机，之后就算野兽再怎么改过向善，这阴影都已挥之不去了，就算贝儿在电影中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但我们观众都知道。最后野兽没有把这初始动机坦白告诉贝儿，甚至就算贝儿已看见了玫瑰花、却仍没人告诉贝儿要解除魔咒的事，这不算是一种感情欺骗吗？
2017 年版，Lumiere 一样有问主人是不是能培育这位小姐破除魔咒，但野兽根本理都懒得理，自己都已经绝望封闭了，只管抓到小偷而小偷女儿要代偿父罪而已，是贵族的残酷绝情而非心机的隐瞒算计。对我来说这样的人还是值得一救的。而后，野兽对贝儿释出善意但大吼大叫邀约晚餐，其动机也不是要去虏获芳心，而是被茶壶太太劝“您想想，她一个女孩一天失去父亲和自由，多可怜？”
于是对我来说这位 2017 版野兽不但值得一救，甚至救完也值得试着爱爱看。当然 1991 年版的野兽也是值得一救甚至一爱的，毕竟去年底超争议的《星际过客》男主角我都可以接受了。
五、贝儿与茶壶
1991 年版，贝儿在床上饮泣，茶壶阿姨来访，安慰她别哭了，建议她随遇而安、一切都会变好的，要她接受现状，换个好心情与野兽主人共进晚餐。贝儿虽喝了茶但还是没接受，野兽才在外面一直狠狠敲门并下令不准吃东西。在此贝儿已经算是被动地独立了，没人可以强迫她。
2017 年版，贝儿已经打好床单绳结准备开溜，茶壶阿姨来访并不是叫她随遇而安，而是请她缓一缓、喝杯茶静静心，多给我们这里一次机会看看有什么。在此贝儿更进一阶是主动地独立，不但没人能强迫她，甚至要留下来都是出于自己主动好奇，才应茶壶与其他家俱之邀偷偷去吃晚餐。
六、贝儿的晚餐 "Be Our Guest"
1991 年版，贝儿是肚子饿了偷溜来厨房，让烛台 Lumiere发现后动员大家张罗一桌好菜招待，贝儿看见一堆杯盘碗筷翩翩起舞看得好乐，与各种餐具倒茶摆盘的眼神互动很多又很戏剧化，整个已经融入了这个环境笑开怀，仿佛已经忘记了上一刻还恐惧于野兽的权威下。吃完晚餐后贝儿就跟着 Cogsworth & Lumiere去听城堡导览了，而且还是兴奋地说“吃完饭马上就寝吗？我第一次来到魔法城堡耶。”
2017 年版，贝儿是听了茶壶建议，决定给这城堡第二次机会，才应邀来偷偷吃顿饭的。仍对这里带着保留的贝儿，看见杯盘碗筷翩翩起舞并没有非常兴奋，而只是带着笑容静静看。这段戏华生受到的批评很重，当然有的地方华生眼神没对到动画是责无旁贷，但她看杯盘碗筷并没有太大情绪起伏，也可能是本片剧情曲线在此还没有要她那么敞开心胸。吃完饭，贝儿也不是兴奋参加导览，而是带着戒慎偷偷去探索城堡试图解谜。
2017 的华生一方面是刚给个机会，眼睛一亮面带笑容却带点保留静静看，比起 1991 一瞬间马上投入来得更矜持也更戒慎，毕竟华生贝儿仍不忘记要逃跑的选项；另一方面，可爱的杯盘碗筷与丰盛的晚餐，真的是能让知性贝儿大为惊艳的东西吗？那可不。我们接下来会发现华生贝儿真正发自内心的惊喜会是什么样子，现在这顿晚餐还只是友善的开始而已，要说惊艳还差一截，这段享受晚餐的表现比较平淡，也许是要把时间放长做出层次。
七、贝儿逃亡与治伤 "Days in the Sun"
1991 年版，贝儿好奇逛西厢看见玫瑰、野兽脆弱内心被看见而暴怒、贝儿上马逃走遇狼、野兽及时出手相救却受伤倒地，贝儿自主决定带牠回城堡养伤。就在这场治伤戏，贝儿初次摆高姿态叫野兽乖乖擦药、并经过一小段斗嘴后叫野兽要学习控制脾气。自此美女野兽两人算是终于和解，开始萌生善意。
2017 年版，贝儿给野兽治伤时野兽仍昏迷，两人尚无机会和解。贝儿治伤治到一半先问起野兽为什么这么残酷，茶壶与家俱们才娓娓道来魔咒之事，并由小男孩领唱从纯真到创伤的童年 "Days in the Sun"，让野兽还在昏迷时贝儿就已有了新的体认：每个野兽曾经都是个男孩，而且和自己一样有丧母阴影同病相怜，值得我留下来帮帮牠。
相较之下，2017 版没有和解得那么快，而是要先了解才有和解，同时暗示这不只是完美贝儿拯救堕落野兽，而是贝儿与野兽要一起携手面对创伤。从第一二场戏的傲慢身段，我们早已知道贝儿自己并不完美，她住在书香壁垒就像野兽住在冰冻古堡中一般，都看不见别人，都需要融化。
另外，2017 版家俱们有让贝儿知道魔咒与解咒的需求，贝儿是在全盘知悉下决定要伸手帮忙，这女性自主掌握的精神比 1991 还更进一步。
八、贝儿与图书馆 "Something There"
野兽介绍图书馆，1991 动画贝儿很淑女地 "It's wonderful"，野兽喜形于色 "Then it's yours"，这贝儿看见晚餐杯盘碗筷跳舞非常兴奋、看见图书馆却比较矜持；同样收到图书馆礼物， 2017 华生贝儿则有真正兴奋的喜出望外，比晚餐看餐具跳舞的兴奋真诚很多，这层次分出来了的确有书虫本色。而 2017 的野兽只是平平淡淡地礼貌却不苟言笑，显然两人还有待破冰，就等经过了解之后已经开始放松的贝儿慢慢松动牠。
接着开始 "Something there" 的前奏与歌曲，带进两人的生活点滴。1991 动画贝儿和野兽下午茶，先教野兽捧起盘子喝汤；教野兽怎么和小鸟做朋友，贝儿脸上已有脸红的娇羞；在树旁打雪仗，野兽做一个大雪球砸到自己、贝儿做一个小雪球砸到野兽；两人在火炉前读书，贝儿把长裙舖成一圈和野兽一起坐下。这个 1991 年版“爱情”的进展非常快速，很有感觉。
而 2017 版处理 "Something there" 这一整段，华生贝儿有教野兽捧起盘子喝汤、没教野兽怎么和小鸟做朋友；在楼梯上下打雪仗，贝儿既然能打野兽一个小的，就能被打一个大的直接倒地，完全平起平坐没在让女生；贝儿看野兽开窍，脸上没有娇羞脸红，只有觉得很有趣开心地笑。这个 2017 版走到这步还没什么“爱情”的感觉，而只像是在“破冰”从放下成见当朋友开始。
九、贝儿野兽读书 "Human Again"
现在复习起 1991 年版，这边有一首据说当年院线被剪掉（我也不记得当年是不是这样）的家俱大合唱 "Human Again"，是家俱们看两人爱苗滋长充满希望，一边唱歌期待变回人形生活多美好、一边动员大扫除让本来乌烟瘴气的城堡焕然一新。在此，1991 年版有段贝儿与野兽读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戏，贝儿读完请野兽读，才发现野兽童年读过一点书后失学已久都忘光了，然后开始教野兽读书。
同样是读书，2017 年版野兽仍是博学多闻的，和贝儿的一场雪地花园读书戏在谈手上的亚瑟王主题书籍，谈英雄战争与浪漫爱情一体两面，野兽对自己在读的东西有种男性矜持，但贝儿以她爱读的浪漫小说提出见解，发现阳刚英雄故事与温柔爱情故事是一体两面。2017 版到这段，两人之间都还不像有任何爱苗滋生，还更像朋友读书知性交流。
十、贝儿野兽去巴黎 "How does a moment last forever"
1991 年版没这场戏，甚至完全没提过贝儿的母亲与巴黎，这段是 2017 版全新加入的。
2017 版读书读到环游世界，才发现原来女巫已经铺好梗给了野兽任意门，等著野兽给贝儿看，显然女巫早就放长线要给贝儿上一课。贝儿哪都不去只想去巴黎，乍看之下本像是呼应片头两场戏鄙弃小村向往花都，但这场戏真到了巴黎才让观众发现，贝儿那自筑书香堡垒只想跻身都市菁英的傲慢身段，其实只是来自创伤，与其说爱书成狂不如说是为了更接近母亲一点。
贝儿与野兽上一回是知性交流，这一回则是感性交心了。就算是交心仍未必到“爱情”，2017 真人版两人之间到这里仍然缺乏浓情蜜意的火花，未必是因为两人火花不够，而是两人交往本来就要慢慢来，本片一个个阶段慢慢推进。
十一、贝儿野兽共舞 "Beauty and the Beast"
1991 年版，在家俱开心大合唱 "Human Again" 之后，就紧接着野兽洗澡梳妆做造型、满心期待地准备和贝儿共舞了，倒是一开门就看见贝儿穿黄色礼服来，没拍贝儿自己的置装。今日影迷们仍然对这场舞会念念不忘，的确在茶壶 "Beauty and the Beast" 的歌声下，两人互相敬个礼翩翩起舞、淡淡烛光星空背景舞厅只有我俩、转了一圈又一圈从舞厅头到舞厅尾、跳到后来贝儿依偎在野兽怀中… 这是两人爱情的高潮呀！2017 华生贝儿完全比不上。
2017 年版，两人已经过 "Something There" 破冰、读书知性交流、巴黎感性交心，一个个阶段下来终于准备好，各自着装正面相对要迎接对方进入自己的心了。这迎接还只是爱苗的开始，而不是高潮，两人要敞开心房都怯生生地、两人的舞步也是怯生生地互相带舞，彼此肢体很陌生、身体有距离。这样的舞会当然不够浓情蜜意，但我们看见两颗曾受过伤的心、曾竖起壁垒而现在决定卸除壁垒迎接对方，这样带点紧张忐忑不也另有韵味吗？
回头看看 "Beauty and the Beast" 这首歌的歌词，它真的是浓情蜜意开花结果吗？看来不是，它提的
是 "Barely even friends, then somebody bends, unexpectedly" 的破冰、
是 "Both a little scared, neither one prepared" 的忐忑、
是 "Finding you can change, learning you were wrong" 的醒悟、
是 "Certain as the sun, rising in the east" 的新机。
"Beauty and the Beast" 歌词：
https://genius.com/Emma-thompson-beauty-and-the-beast-lyrics
当然 1991 年版浓情蜜意我们都看得如痴如醉，但 2017 年版怯生生带着距离，也不失为一种细水长流，更准确契合歌曲。
十二、贝儿求去 "Evermore"
1991 年版，野兽问贝儿“你在这里快乐吗？”贝儿回答快乐但是想念父亲，野兽提供了镜子，贝儿看见镜中的父亲一个人来城堡找她餐风露宿要病倒了，希望赶快去救他。此时野兽已学得爱，毫不犹豫主动叫贝儿走，只要留着镜子就可以随时回视我。贝儿去了，家俱仆人们好奇问野兽，野兽成全但落寞，没唱歌。
2017 年版，野兽问贝儿“你在这里快乐吗？”贝儿老实回答“没有自由、何谈快乐呢？”然后提出想念父亲，看了镜子发现父亲正被加斯顿绑架，野兽也给个镜子放她自由回去了，家俱仆人也来问、野兽也落寞。这里倒是加了新歌 "Evermore" 把野兽此时的落寞心情给说明白：野兽学会了爱、美善的贝儿已长存牠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不过自己不相信贝儿还会回来、自卑只能永远孤守高塔。
"Evermore" 歌词：
https://genius.com/Dan-stevens-evermore-lyrics
2017 年版到此，经过这首歌我们确定野兽有“爱”了，尽管这爱只学了一半，只能爱对方成全对方，却不相信自己能够被爱。而贝儿呢？还不知说不说得上“爱”，只知本来她说“没有自由何谈快乐”，然后瞬间得到自由，对野兽之心有全新认识而感动。有部分版友认为本片爱情高潮不是双人舞、而是这首 "Evermore"，我也觉得是，毕竟接下来都是打打杀杀的武戏 XD
十三、贝儿回来
1991 年版，贝儿回村证明父亲没疯、却引来加斯顿率领乡民攻上城堡、家俱们奋力迎敌但野兽了无生趣、与加斯顿几经缠斗几乎痛下杀手时，贝儿不畏危险回来救野兽了。野兽看见贝儿，神情马上从杀红了眼转为平静祥和，放了加斯顿一条生路，不过加斯顿冥顽不灵还要补刀，自做自受坠下去。
2017 年版，在战争部分和 1991 年版几乎是一模一样，而跑很慢的爱情部分也终于追上了 1991 年版的进度。前场戏野兽懂爱人了，却自卑不会被爱，因而了无生趣，被逼急了就面露凶性；这场戏野兽知道贝儿也愿意不顾自己回来救我，知道自己会被爱，才放下屠刀。
十四、解除魔咒
1991 年版，野兽伤重倒下，闭上眼睛，贝儿趴在身上声泪俱下叫牠别死，然后在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之前说了关键句“我爱你”，魔咒自动解除，野兽变王子、家俱变仆人、城堡变光明，皆大欢喜！然后接个吻就可以重新举办城堡舞会了。
2017 年版，野兽重伤倒下，闭上眼睛，贝儿趴在身上叫牠别死，还没说我爱你也还没接吻最后一片花瓣就落了，家俱们互相祝福道别也都变僵硬了，魔咒所说的最后期限已过，女巫还可以跑出来自己伸手解除魔咒。我们这才知道魔咒只是个拿来激励人的幌子，就算超过期限还是可以补救的，反正贝儿与野兽的成长一直都有女巫放长线照看着，只要看见了成长随时可以出手。女巫教化人心、掌握一切。
十五、城堡小村和解
2017 年版还多加了关于乡民的一段。那些来进攻城堡的愤怒乡民，现在看见城堡解冻都惊呆了，并且发现 Cogsworth 与茶壶太太的配偶都在乡民之列，还是开场戏 "Belle"里对贝儿最有敌意的两位乡民，他们两个在酒馆里也都是危言耸听的鹰派。如果把他们当愤怒乡民的代表，那这场戏与城堡老伴相认，应该表示愤怒乡民的歧视与偏见等等恶形恶状都有其创伤，就像贝儿与野兽竖起壁垒也是因为创伤一样。
2017 年版闭幕的城堡舞会，也不是王子贵族与仆佣自己办，而是由衣衫不整的王子牵着贝儿的手出来向乡民们致意，以前我课税很重、刚刚你们还在打我城堡，不过现在大家和解吧，欢迎都来参加城堡舞会。于是，本片一直埋著的小村冲突梗，在此画下句点。《美女与野兽》的核心主题本是“不要以外表评断人”，在本片延伸意义则有不要以态度（而非贝儿早就不在意的外貌）评断野兽、不要以教养评断乡民、不要以文明评断小村。
贝儿与小村有互相看不见的初始冲突，而她也在与野兽的相处中学习看见更学习拥抱了。比较可惜的是，与小村的冲突最终还是王子出面和解，并没有由贝儿自己出面，对我来说算是本片的小缺憾了。
综合以上 15 场戏回顾，我们看得出来 2017 年版循序渐进、比起 1991 年版进度慢很多，大体是：
2017 年真人版 1991 年动画版
一、小村冲突； 一、小村落寞；
二、乡民冲突； 二、乡民好烦；
三、身陷城堡不惊慌； 三、身陷城堡以泪洗面；
四、疑忌残酷野兽； 四、害怕心机野兽；
五、给个机会多留一会儿； 五、自我调适随遇而安；
六、微笑接受晚餐善意，戒慎探西厢； 六、惊艳享受晚餐，导览脱队探西厢；
七、先了解再和解； 七、治伤和解；
八、欢乐破冰； 八、爱苗渐生；
九、知性交流； 九、教识字助爱苗；
十、感性交心； 十、（无）
十一、怯生生共舞； 十一、共舞浓情蜜意；
十二、贝儿没自由何谈快乐，野兽学会爱； 十二、贝儿快乐但想念爸爸，野兽学会爱；
十三、贝儿回，野兽学会被爱，放下屠刀； 十三、贝儿回，野兽学会被爱，放下屠刀；
十四、学会爱与被爱，女巫解咒； 十四、说出我爱你，贝儿解咒；
十五、与小村和解、一起舞会皆大欢喜。 十五、舞会皆大欢喜。
以这个戏剧曲线为前提，看看 2017 艾玛华生的表现，我们本来很感冒的几场戏如
一、小村冲突，华生走路太高傲；
二、乡民冲突，华生对付加斯顿太冲、骂无脑太高傲；
六、晚餐欣赏杯盘碗筷，华生表情太平淡；
十一、共舞，华生与野兽太冷，没有火花；
看来这些都算称职地帮贝儿这角色循序渐进铺陈成长了。华生演技精采不敢说、平淡的演出要说是什么内敛演技也不敢说，但四平八稳照剧情进程分层次演出，还是有的。当然，这个故事曲线是我从电影具体拍出演出的一幕幕剧情归纳出来的，未必是编导与华生本来就设计好的，但他们不是傻瓜，我倾向认为我们看见的一切特征都有他们的用意在。
另外还有巴黎戏与母亲背景的增加、女巫角色的加重，都有其让故事圆满的用意，让本来 1991 年叙事中一开始和平安乐后来居然走向疯狂也没得到救赎的小镇，在 2017 年增加了背景故事，和贝儿与野兽一样多了具体的创伤、封闭、堕落、抚慰，并以兼具受害者与救赎者形象的女巫穿针引线抚慰一切。如果没这些，在 2017 年的今天这可能会变成个“女孩鄙弃乡下只想去文化大城”的城乡两极化故事。
大体上，我认为 2017 版毕竟是真人演出，真正的女孩要怎么敞开心胸爱上一个暴虐（而非丑陋）的古堡主人，过程必须渐进、时间必须拉长、层次必须做出来，不然这女孩可能稍微太天真了点。若以真人电影的标准回头看 1991 年版，恐怕不免觉得这位贝儿有点不太沉稳，被囚禁后开导一下就随遇而安了、被请吃顿饭就笑开怀可以观光了、发现对方是好人后和小鸟相处两下就脸红心跳、没多久就可以浓情蜜意共舞了...
当然动画是欢欣逗趣超现实的，这样快速地顺水推舟毫不减我们观赏的兴致，但让女权大使华生加入改编的真人电影，我相信它呈现给年轻女性的讯息应该会有更细致的考量。华生在我心中还是女权大使形象居多，她的电影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坏印象，本片导演声称“华生是第一也是唯一人选”，我想女权大使的形象恐怕比演技与唱腔还重要。有艾玛华生点头演出为自己角色把关，表现精不精采不一定，角色一定健康正向彰显正面价值，是家长可以放心带子女观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