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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媒:从魏德圣电影视野,远眺台湾民主光辉
《海角七号》《塞德克.巴莱》《KANO》
许铭洲/编译 2016-10-23 02:00
《美国利益》(The American Interest)网站,10月12日发表一篇专文,名为“台湾的
新多元文化认同”(Taiwan’s New Multicultural Identity),内容赞誉台湾是亚洲的
最佳希望。以民主为例,这个国家于1987年解除戒严后,1991年推出国会全面改选,总统
直选则在随后的1996年展开。这3次改革,无疑扮演台湾改革的重大功绩;台湾与亚洲的
其它民主国家相较而言,实胜之有余,例如日本长期以来多半处于单一政党自民党执政状
态;拥有活力的印度,其民主机制,似乎仍呈现永远凌乱。其余多数亚洲国家,仍未实施
全面性的代议民主,新加坡亦然。值此扩张主义的独裁中国,日愈对台虎视眈眈之际,台
湾民主就像“亚洲宝石”一般,更加值得珍视。台湾的成就,不只限于民主政治,其文化
成就亦斐然可观。今兹以导演魏德胜的电影为例。
现年47岁的魏德圣,于2008年推出轰动成名作品《海角七号》,这部电影在台湾得到5亿
多元的票房。2011年推出的《塞德克.巴莱,英文名字:彩虹战士》,是台湾电影史上钜
作,赢得年度金马奖的最佳影片,以及多个奖项;也在意大利威尼斯影展,荣获最佳外语
片。这部长达4.5小时的史诗电影,缔造8亿多元的票房纪录。这2部电影,也都获得美国
奥斯卡外语片提名。魏德胜2014年监制编剧(导演为马志翔)的另一部电影名叫《KANO》
(嘉农),背景设在殖民地时代的台湾,2年前推出时,亦造成轰动。
魏德圣的上述3部电影,为台湾电影重新开创新纪元;早在1980年代,导演侯孝贤、柯一
正等人,率先开创“台湾新浪潮”,其后失去推进动力,台湾国片在2006年跌落至前景堪
虞的站电影总票房的1.6%;到了2008的《海角七号》,却让国片票房重新站起来,推升至
12.1%票房。
电影的多语性
专文作者希勒.怀达(HIRO AIDA)指出,从外国人眼光而言,魏德圣作品的绝妙之一,在
于其“多语性”展现。以《海角七号》这部突破性的罗曼史电影为例,其开场就以日本男
性的日语发音诵读1945年12月间写给其台湾爱人的信件。其后,观众发觉这是一部不同时
空,交错出现的2则爱情故事。其中一段是台湾摇滚歌手,与1位日本在台工作女性的现代
爱情故事;另一故事发生于日本殖民统治告终之际,1位日本男老师于战后被迫离开这块
土地,并与其台湾女学生诀别的凄美爱情。
电影里面发生于1945年期间,那段古老的爱情故事,绝大部份以日本男性语调,诵读一封
封寄不到“查无地址”诉说衷情的信件;现代发生于恒春的那则喜剧罗曼史剧情,老一辈
者只说闽南语,这是国民党统治期间不获认可的非正式语言,电影里面的年轻人则多半用
华语交谈,字幕也用华语;准此观之,这是一部3语的电影呈现。
《KANO》(嘉农)则是剧情较凝重的高中棒球电影,其语言几乎全部采用当时殖民者的语
言日语,也是台湾戒严时代,长期被禁止的文化语言之一。剧情描述台湾嘉义农工棒球队
,在日本帝国时期的1931年,赢得全台冠军,远征日本甲子园大赛。日语对台湾80岁以上
的长者,或许还能琅琅上口说上数句,对于其它年龄层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外国语;特
别是1949年才抵达台湾的大陆人及其子孙,目前约占台湾人口14%;对战后来台的大陆人
而言,日语根本是“敌国语言”,不说也罢;然而,这部电影却大胆使用日语发音。
另一部得奖史诗作品《赛德克巴莱》(英文名字为:彩虹战士Warriors of the Rainbow
),描述1931年南投雾社原住民反抗日帝压迫的起义故事,其电影语言约90%采用赛德克
族语,另10%为日语。这2种语言对台湾观众而言,除非透过字幕,否则完全无法理解。
以上3部影片,概皆反映台湾多语社会的历史与现实演进状况;然而,电影观众普遍能够
接受这些不同“岛国自身”语言,所代表的文化多样性作品。从语言学分类而言,闽南语
属华语系统一支,日语属于突厥暨蒙古语系,赛德克族语则属于南太平洋岛语系。这3种
语系根源截然不同;就像英语与俄语的天差地别一般。
有爱的多元社会
《海角七号》电影不只是1部“多语性”,演员阵容更是囊括“多族群”。男主角阿嘉,
是位拥有抱负的摇滚歌手(由范逸臣饰演);女主角田中千绘扮演剧中人物友子,阿嘉的
爱人。其它的主要演员,还包括排湾族的警察,在剧中扮演乐团成员;其余演员有闽南人
,客家人,大陆族群,以及日本人。光看这部爱情喜剧片,就能发现台湾经历数10年努力
,早就蜕变为1个多语、多文化共融社会;此一现象是不住在台湾的外国人,所难体会的
宝贵经验。环观其它亚洲国家,许多少数族群仍挣扎于遭受压迫,以及宗教遭歧视处境;
以日本为例,这个社会至今无法完全接纳韩国裔族群,以及北方的原住民阿伊努人(
aboriginal Ainu)。
海角七号结尾以一场成功的海滩音乐会谢幕,阿嘉与友子这对爱人也在沙滩音乐会场彼此
告白;透过海的另一端出现一道彩虹桥,巧妙诉说台湾人的爱意与土地愿景。
“日-台-原”3种族群共创棒球辉煌岁月
《KANO》的时空背景,放在殖民地时期的台湾,片中清晰展现多元族群,及其文化活力;
仅管故事取材自日本教练近藤兵太郎(Hyotaro Kondo),于1931年带领台湾弱势棒球队
嘉义农工,进军日本甲子园全国联赛的真实故事。这支棒球队由“日-台-原”3种族群组
成,仅管一些资深人士,对这类“杂牌军”球队组合,同表嗤之以鼻;结果却证明近藤教
练慧眼独具。
1931年嘉农棒球队在台湾大会,一路过关斩将,拿下冠军,并远征日本参加位于神戸市,
阪神夏季甲子园全国大赛(Koshien Baseball)。首度参加甲子园的嘉农棒球队,其奋战
到底、不放弃任何一颗球的精神,在甲子园球场缔造传奇,感动当时观球的5.5万日本观
众。最后Kano球队,因为顶尖投手的手指受伤,无缘赢得球赛,却让日本观众,对这个不
起眼的Kano台湾队,其精神壮举给予欢呼喝彩。
《KANO》并非只是拍给棒球迷观看的热血励志电影,其内容也洋溢着沧桑的历史感。这部
棒球史诗,以1944年时间点揭开序幕,当时1位出生于北海道,曾在1931年的甲子园棒球
大赛与KANO队正面交锋的日本人,如今成为陆军中尉,他来到KANO的故乡嘉义,一个日本
人眼中的边远落后地区。中尉这趟抵台行程,是为了招募地方原住民士兵,前往一处注定
失败的菲律宾战场;当他第一次看到嘉农光秃秃,满是尘土的棒球练习场,让他不由自主
忆及当年跟KANO交手,那场轰轰烈烈的精釆球赛。
《赛德克巴莱》
《赛德克巴莱》这部电影,无关多元族群议题,纯粹描述雾社原住民马赫坡部落的命运;
这部电影提醒世人,不论族群部落大小,其“传统价值系统”,皆应得到普遍敬重。
这部史诗故事,始于1895年的日清战争时期,胜利的日本从清朝夺取台湾岛,随即同步透
过军力在台湾推行现代化设施;相较而言,这个岛在清朝封建统治下,长期遭到忽略。该
电影描述1930年雾社事件,住在马赫坡的赛德克族反抗日本统治,所带来的强大震撼。由
于长期以来,遭日本警察的报复、压迫与辱骂,导致赛德克族领袖莫那鲁道号召族人,在
一场雾社公学校的小学运动会,发起屠杀暴动,杀害134位日本人,包括孩童与妇女。随
后,数千日本军队开进雾社,进行镇压掌控局势;然而,随着赛德克族流窜山区,战线日
愈延长。最终导致殖民地政府派出空军,投掷芥子毒气弹(mustard gas,1种糜烂性毒剂
),才在1个月后平息暴动。这场战争导致640位赛德克人死亡,其中290人系不想被日本
人侮辱而自杀。
魏德圣透过莫那鲁道的潇洒牺牲行动,来展现原住民的价值观。该角色由基督长老教会福
山教会的泰雅族传道人林庆台担纲演出。部落领袖莫那鲁道,深知反抗的代价,会带给马
赫坡部落灭绝命运;因为,他曾受邀前往日本参观,对于当时日本全面现代化的武装力量
,留下深刻印象。然而,这位头目认为,与其继续臣服于日本的现代化统治,毫无尊严活
著,不如一同灭绝。取而代之的是,得到永恒价值、荣耀,以及忠于祖灵所得到的心灵安
慰。
族人必须对传统价值,投注终极敬意,即便在尘世遭到消灭;另一方面,族人唯有荣膺“
赛德克.巴莱”美名(即真正的人;赛德克为“人”的意思,巴莱则代表“真正的”);
才有资格跨过彩虹桥归返祖灵的天上居所,纵使遭杀害亦在所不惜。
莫那.鲁道回响
相当有趣之处,莫那鲁道的牺牲舍命,正是50年前西乡隆盛(Takamori Saigo,1828-
1877年),日本江户时代幕府末期,这位集萨摩藩武士、军人、政治家于一身者的不凡行
径。西乡先生是日本现代化过程的领导人之一,他率领日本最后一批武士,于1877年反抗
明治天皇;过程中,西乡先生明知全面溃败是不可避兔,却仍义无反顾。更确切的说,据
日本文学批评家江藤淳(Jun Eto)的看法指出,他的坚毅行动,是为了捍卫美好传统的
“永恒价值”,西乡先生认为这类日本“前现代”(pre-modernity)价值,具有普世性
,不容被取代。这类《彩虹战士》部落英雄所坚持的“内在价值”,从日本人眼光是颇能
理解的。影片最后,一位参与军事镇压的日本指挥官,曾自言自语表示,萨摩藩的武士精
神,失落于日本,如今却在莫那鲁道及其族人身上,得到保存绽放光彩。
魏德圣曾向日本电影评论家暗示,这部史诗电影并非描述族群认同,反倒比较像对于“普
世价值”的追寻。这部电影无意于提出,非善即恶的“二分法”(dichotomy)。换言之
,影片中并不意味日本、现代化等层面是恶的;亦非隐含赛德克人与部落文化才代表善。
电影内容部份日本警察,被描绘成赛德克人处境的同情者,例如2位担任日警的族人,并
非代表出卖者,反倒呈现这类精英摇摆于传统、现代之间的徬徨失据。
魏德圣曾表示,透过长期研究赛德克文化,一路拍电影准备过程,他认识到赛德克族的世
界观,并无“二分法”的态度立场。拍摄1930年雾社事件,一直是他长期以来的梦想;他
有意透过预算较少的《海角七号》,来为《赛德克巴莱》筹措资金。幸运的是,海角七号
这部罗曼史爱情电影,于2008年上映,刷新台湾电影史上的最高票房纪录,高达5亿多元
,这让魏德圣打算拍摄赛德克巴莱(预算达7亿多元)的梦想,得以如愿以偿。
《海角七号》、《彩虹战士》这2部电影的拍摄态度是一脉相承的。魏德圣接受日本影评
人专访时曾表示,从艺术角度而言,海角七号是彩虹战士的副产品(译注:即构思筹拍赛
德克巴莱的过程,意外产出了海角七号)。专文作者推测,这2部电影的关联性,从运用
彩虹意象做为作品的贯穿主线,可以得到说明。
多元文化视野 反被贴上台湾民族主义“标签”
以上3部电影,帮忙魏德圣在台湾电影市场奠定利基,同时有助于这个国家内部“多元族
群”、“多元文化认同”理解,与发挥结合剂作用。3部电影都有关台湾的日本殖民时代
记忆、文化跟历史;却并非采取黑白、敌我分明观点。魏导看待日本(在台湾)现代化历
程之成与败,正如日本深思人士,看待自己国家现代化历程的功与过一般。这种极其精细
复杂的“感同身受”,杰出电影元素,可资媲美世界上最精密,引发共鸣的电影或其它艺
术品。
魏导电影的冲击性魅力,从《海角七号》获致的强大回响到得证明,特别对于新加坡、马
来西亚的年轻人口而言;因为这2个国家,同样面临多文化、多族群的社会情况。海角七
号比预定日期提早1个月推出,该部影片得到2008年吉隆坡影展,最佳导演、最佳亚洲电
影等多项提名;结果却出乎意料,只得到最佳摄影奖项。海角七号也在香港、中国等地放
映;然而,北京却颇感犹豫;而且剪除部份片断,只准许简缩版放映;仅管完整版在网络
私人领域,广泛流传开来。
《赛德克巴莱》引发的争议,在西方国家远甚于中国,而且只透过2.5小时的浓缩版放映
。2011年间的《经济学人》,发表评论指出:影片中处处呈现杀头影像,几乎是影片史上
次数最高的电影。该评论并说:影片中极度暴力呈现,让人大感忧虑。经济学人的影评人
还说,影片标举高涨的台湾民族主义。正如《美国利益》网站,另一位评论家沃尔特·米
德(Walter Russell Mead)在一篇短文提出的“焦虑观点”,影片有意助长、吹捧台湾
民族主义。《纽约时报》也指出:这部电影中透过原住民的战争哲学,来歌颂不知羞愧的
民族主义(译注:意在谴责电影的野蛮风格)。
专文作者反问,假如《赛德克巴莱》,意在散播不知羞愧的民族主义,那么到底彰显了谁
的民族主义?台湾原住民族人口仅剩2%,约46万人,并在台湾史上每每遭受歧视,这么边
缘的少数族群,如何能够有高涨的民族主义?试问,有谁会说呈现少众印第安人的历史影
片,意味着美国民族主义崛起?影片呈现的台湾人面貌,甚至远比日本人更加可恶。一位
旅居台湾的澳洲专家,较为精确掌握彩虹战士的精神,他并没有像一些西方人士,抨击这
部电影系“歌颂台湾民族主义”作品;他反倒认为,魏导的真正企图,是想透过这部电影
,唤醒原住民的历史记忆。
透过商业性迎合西方口味的浓缩版,并无法了解魏导的企图心,如能参照《海角七号》、
《KANO》,就更能清楚发现其电影主轴,在于彰显台湾的“多元文化”元素。因为这项特
质,魏导的电影得到多数台湾人支持;也因而让北京不爽,认为鼓动台湾民族主义。专文
认为,这是北京破坏自由开放社会,欧威尔主义(*)诋毁式的“贴标签”攻击行为,完
全漠视魏导重新解读台湾史的用心。
台湾人奋力追寻多元文化愿景,大规模发轫于1987年解严前后,台湾精英也持续书写不同
于中国史观的台湾史。这类努力逐渐开出花朵,其中一部知名作品,是由台湾大学历史学
系教授周婉窈,撰写的《台湾历史图说》,目前已出版3册。该书于2006年印行日文版之
际,周教授曾写道,由于不同的历史经验、记忆与解读,台湾社会不同族群之间,仍高度
纷歧撕裂。此一问题不只侷限于台湾,事实上,全世界许多国家还一再有类似情事发生。
尽管问题依旧存在,台湾社会却已努力寻求克服此一族群本位的对立僵局,其方法正如魏
导在其3部电影所展现的宏愿一般,透过“感同身受”(the cultivation empathy),来
增进彼此理解。
*译注
欧威尔主义(Orwellian),指现代政权借由宣传、误报、否认事实、操纵过去,来遂行
“社会控制”;其方法包括有冷处理、蒸发,导致一些公开纪录,以及多数人的集体记忆
,均被抹煞为不存在的子虚乌有,就如小说《1984》,所揭露的“扭曲世界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