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2015）★★★★☆
导演：贾樟柯
演员：赵涛、张译、梁景东、董子健、张艾嘉
一、故事情节：
1999年汾阳，沈涛、张晋生和梁子是儿时玩伴，晋生和梁子也暗恋着沈涛，家境富裕
的晋生，将梁子工作的矿场买下并赶走了他。一番折腾与争夺后，沈涛选择嫁给了晋生，
在沈涛送喜帖到梁子家时，梁子选择远走他乡将钥匙抛向天际。后来晋生与沈涛生了个儿
子，并取名叫“张到乐”。
2014年，梁子带着妻小返回汾阳，因为肺病四处向老友借钱，不得已情况下只得与沈
涛求助，此时的沈涛已经40岁且离了婚，沈涛将钱和钥匙拿给梁子，并在他家发现了以前
的喜帖。为了给外公奔丧，到乐从上海父亲那，回到汾阳与沈涛一同参加葬礼，回去前沈
涛亲手包了饺子，并把家中钥匙交给到乐。回到上海的到乐，准备着与晋生移民澳洲。
2025年澳洲，到乐已经是个19岁的道地澳洲青年，跟着华侨老师Mia学习中文，与父
亲晋生只能透过翻译机沟通，本想透过Mia从中做翻译，但仍然徒劳无功，到乐对父亲失
望、加上母亲沈涛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得转而将童年对于母爱的渴望，从Mia的身上找
寻。
二、人物角色：
（一）沈涛：
1999年沈涛只是单纯的女孩，对未来情感没有太多幻想，因为晋生有钱又强势而跟了
他，沈涛的爸爸对晋生虽不赞同，但仍旧支持她的决定。2014年先是梁子归来，看到了梁
子家人不离不弃，对比沈涛自己破碎的家庭，当初的决定让她耿耿于怀，再来爸爸的骤逝
，唯一的家人离开了自己，沈涛顿时失去了情感寄托，也对当初爸爸不赞同晋生感到后悔
，到乐回来汾阳奔丧，母子的情意远远疏离于名分，只能透过电脑对晋生发怒，把握零碎
的时光相聚，掌控到乐的言行获得母亲的威严，“妈妈是个没本事的人”是沈涛对现况的
无奈，也是当初抉择错误的感慨。2025年沈涛只剩一只狗陪伴，26年的情感流离失所，回
忆过往的音乐和舞步，期盼能重新来过再次选择。
（二）晋生：
从小家境富裕的晋生，暗喻著中国崛起的暴发户土豪，靠金钱和蛮力强取豪夺，想要
的矿场、汽车都要弄到，对事物的占有欲相当强，但在和梁子争夺沈涛时，晋生感到无法
掌握的不安定，无法用金钱获得的不确定感，迫使焦躁的晋生选择最原始的武力，手枪、
炸药、拳头，从此晋生在面对情感问题时，总是选择强硬的方式解决。搬到澳洲后，政府
核准人民持有枪枝，两段婚姻失败、父子沟通不良，晋生得不到家人情感的爱，只能透过
“拥有”枪枝，得到安全感的慰藉，躲在威吓下的心安。
（三）梁子：
其实沈涛喜欢的是梁子，喜欢和梁子在一起的单纯快乐，但梁子和晋生争夺的过程中
，因为知道自己没钱，所以选择退出离开汾阳，抗议晋生将爱情构筑在金钱上，以及沈涛
对新鲜刺激的追逐。而讽刺的是十五年后，梁子因为肺病回到汾阳，因为金钱离开也因为
金钱回来、因为金钱诀别因为金钱重逢，但肺病的现实让尊严不复在，只留下回忆和遗憾
。
如果沈涛当初选择了梁子，矿场被晋生买下是事实，只有矿工技能的梁子，还是只能
带着沈涛远赴他乡，或许沈涛和梁子会幸福地相互扶持，如同电影中梁子和原配那般生个
小孩全家团圆，可身为矿工罹患肺病是无可避免地，一家人仍旧会回到汾阳借钱，与没追
到沈涛、经营著矿场的晋生借钱，彼时的三角恋和此时的低头借钱，道不进地尴尬与讽刺
。
（四）到乐：
到乐小时候因为父母离异，所以没有得到生母沈涛完整的爱，搬到澳洲后继母也离开他
身边，对生母沈涛的记忆，在成长过程中变得模糊。跟着Mia学中文的过程，对母爱的渴
望、师生情谊的错乱、同为亲情离散的沦落人，到乐开始对Mia产生意乱情迷。愉快的旅
游、说好的承诺，在被误认为母子的现实中醒来，对于“女朋友”的身分认同，到乐自己
依旧不明白，最后在海畔喊出最深层的思念“涛”。
（五）Mia：
与前夫离婚的Mia，心中少了寄托和牵挂，到乐的闯入让她心中泛起涟漪，同样幼年
离乡背井、同样与亲人许久未见、在异地没人了解自己。于这段忘年之恋中，Mia享受得
是两人相互的陪伴，在乎两人的相处时间；而到乐却显得小孩子气，相当在意他人眼光与
拥有的名份，奠基在薄弱的情感认同上，最后扔就逃不过现实，Mia离开了到乐，结束短
暂的师生恋。
三、构图象征：
（一）钥匙：
梁子在离开汾阳时，将家门钥匙抛向天际，被沈涛给捡了走，这里的钥匙对梁子来说
，是两人的回忆情谊，梁子离开汾阳丢掉了钥匙告别了青春，远赴他乡工作。在梁子归来
后，沈涛将钥匙和钱一起给了梁子，是沈涛对过往情怀的眷恋，保管钥匙长达15年，代表
著沈涛还是原来的女孩，没有随着晋生变得势利，依然单纯富有情义。
到乐在离开汾阳回上海时，沈涛给了到乐家里的钥匙，“家里的钥匙你应该有一副
的，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这副钥匙是沈涛对家人的认同，对仅剩家人的敞开，是沈涛
与到乐的连结羁绊，也代表着到乐的根，因为这副钥匙到乐才能记得沈涛，记得这份缺憾
的爱。
（二）音乐：
某次到沈涛家买音响的客人，试播了叶蒨文唱的《珍重》，为让沈涛开心晋生义无反
顾向客人买下，《珍重》成了两人的定情曲，诉说著为彼此付出的爱情，两小无猜一股热
情。第二次出现这首歌，是沈涛送到乐回上海时，两人一起在火车上聆听，事隔15年的歌
曲，意境是人事已非和无尽的感慨，沈涛的情感寄托只剩儿子到乐，从对晋生的热恋转化
为对到乐的母爱，将自己的爱传承给到乐。第三次出现这首歌，是Mia的华语音乐教学，
透过音乐勾出到乐对母亲的回忆，延续母亲的爱，让到乐回忆起爱与被爱的感觉，慢慢铺
陈出对Mia的情愫。
另一首歌个是开头的《Go West》，沈涛开心地与众人跳着，挥撒著青春与热情，那
时的她没有情感困绕，徜徉在朋友间的欢愉中。事隔26年，沈涛独自与狗儿散步，心中旋
律扬起，独自手舞足蹈过往的记忆。同样一首歌放在头尾，做了首尾呼应今昔对比，过去
没有烦恼尽情狂欢；如今眉头深锁肢体犹豫，从前众人同乐；如今形影孤独。
（三）水饺：
剧中沈涛的拿手菜是水饺，第一次出现的水饺，沈涛是给梁子和晋生吃的，是纯粹的
朋友情谊，而这碗水饺也让三角恋浮上台，成为三人尴尬破碎的起始。第二次是沈涛亲手
包水饺，是沈涛为了到乐的饯别，虽然里面富满母爱，但这顿水饺成了最后晚餐，母子两
人自此没再见面，成了两人离别的起始。第三次的水饺是最末段，沈涛独自在家包水饺，
所包的水饺是给自己吃的，但内馅是惆怅和怀念，梁子、晋生、爸爸、到乐，心中的千头
万绪，一股脑儿包进饺子中，成为过往记忆念想。
四、主题意识：
（一）伊底帕斯情节：
到乐从小与母亲离异，得不到完整的母爱，只能将遗憾放在心中，“我父亲要我来澳
洲的”，到乐潜意识将母爱的缺憾，归咎于父亲的移民，因为父亲让他得不到母爱，阻碍
了自己对母爱的追求，因此透过抗拒父亲，脱离父亲的掌控，将心中的妒忌与愤怒宣泄，
来达到内心“弑父”的冲动，证明自己胜过父亲。离开后到乐挟著Mia出走，两人开着车
一同出游，满足到乐对母爱的需求，沉浸在母亲的呵护下。
（二）代沟：
在到乐回汾阳奔丧时，领巾、称呼、和继母视讯，让沈涛感到相当不熟悉，仿佛提醒
著沈涛不是监护人，到乐成了陌生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不明了，只有血缘没有情分在。
晋生和到乐虽然住在一起，但语言的隔阂演化成思想分歧，让父子俩的价值观没有．交集
，晋生的闭俗和枪械收藏、到乐的观念和文化认同，将父子亲情拉扯破碎，终致言语愤怒
相向。
到乐的两段代沟，一个是与母亲实际的隔阂，分隔两地日久情疏；另一个是与父亲内
心的阻隔，语言不通导致价值观不同。与母亲的隔阂透过沈涛的努力，水饺、音乐、钥匙
，两人的关系渐渐好转，到乐心安地倚慰在母亲怀里；反观与父亲间的阻隔，到乐尝试透
过翻译机、Mia与父亲沟通，但晋生的固执地自我封闭，让到乐走不进父亲内心，导致两
人关系破局愤而出走。
五、心得感想：
贾樟柯：“《山河故人》是我所有电影里面最‘小’的一部，被大家想大了、想复杂
了，讲的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情感体验，当然跟时间有关系，不是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
故事从1999年的青春与单纯开始，来到2014年面临波折与分离，最后是2025年的孤独
与沧桑，随着时间的变化，人情冷暖颠沛流离、宠物长大又另养、手机升级智慧又转为轻
薄，透过周遭事物演变，传达出十年、十五年的光阴推移。而唯一不变的，只有钥匙、手
工水饺以及音乐，这些东西承载着情感与记忆，欢笑、故乡、母爱，在在述说着人性的温
暖，让时间倒退冻结在那美好的时刻。
到乐向晋生争取著自由，晋生则质疑到乐对自由的见解，到乐愤而奔走追逐自由，追
逐自己想要的爱情，可到头来发现自己内在的薄弱，千头万绪理不清，只得回归源头，将
情感寄托在最怀念的母亲上。通讯科技越来越发达，人性仍对原始的自由、情感存有向往
，但慢慢不晓得怎样去表达，而变成一种淡淡的执著，盘踞在心头却不明所以，只能盲目
的追求拥有。
科技的日新月异，解决人们外在需求，而永恒的情感与记忆，才是满足我们内在的信
仰，“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 则物与我皆无
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