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民主真专制，看《选老顶》如何讽刺香港普选弊病
原文刊登网址：http://movie.talk.tw/Mobile/Article.aspx?Article_ID=2303
“谁他妈的做也好，最重要的呢，就是爱社团！爱我们！”
“不要问正兴可以为你做些什么，要问你可以为正兴做些什么。”
自国中时期就加入黑社会正兴帮的阿七（杜汶泽 饰演）终于刑期服满，可以出狱了。重
获自由的阿七，适逢正兴帮“选老顶”之盛事，老大“神爷”（黄秋生 饰演）和其他帮
内叔父准备依照惯例提名自己的亲信，把新一代走狗拱到上位。但是为了让选举看起来更
为公平公正，神爷准备让阿七忠诚的部下六宝（姜皓文 饰演）当砲灰，在这次选举中败
给自己的人马。六宝不愿出头，阿七则是梦想成为下一届“话事人”，在双方一连串算尽
心机、勾结与贿赂不断的小动作之后，阿七竟也成为话事人候选人之ㄧ。然而，神爷仍旧
不愿挺阿七，反而想运用自己的声势让另一位候选人“豺狼”（王宗尧 饰演）当选。投
票当晚，受不了黑箱作业的阿七终于忍无可忍，要求应该每位兄弟都要享有投票权。阿七
的抗议暂时被叔父们接受，没想到却引来另一波不幸的血洗。
【从“选举”看香港人的不甘与焦虑】
一九九七年香港自英国回归中国后，不少港产黑道片都暗藏政治寓意，诉说著香港人的认
同问题；然而，究竟要不要“重新做人”的问题还没解决，二十年后的今天，争取高度自
治的运动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港人积极向中共争取自治权却一再遭到打压，当体制内的
抗争失去效用，他们便渐渐走上体制外的艰辛之路，一如2014年的占领中环运动，港人要
求让公民参与香港特首之提名，落实普选，却惨遭中共政府无人道对待。在此一时空背景
之下，《选老顶》的诞生具象化了港人的不甘与焦虑。故事中的“话事人选举”直接指陈
香港特首普选一事，讽刺中共政府假借一国两制、落实普选之名，实际上却握有特首最终
任命决定权。
《选老顶》中的神爷除了是正兴帮最高指挥，还可以提名候选人，更具有投票资格，反观
帮内其他弟兄，不但无法提名，更无法参与投票，只能任由神爷操弄“假民主真专制”的
游戏。无视历史脉动的政权注定要腐败，就像神爷的命运一样：纵使他大权在握，却被医
生诊断出命在旦夕。一个患有前列腺癌的性无能男人，要怎么生养下一代？阿七对神爷说
：“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拒绝一个时代。”神爷的衰老与死亡，宣告著一个时代的没
落，但这个没落时代留下的动荡，使不少年轻一辈都在血泊中牺牲，在所有的幸存者中，
又有多少人能熬成国家社会未来的主人？在迎接黎明到来之前，暗巷踏血似乎成了香港通
往民主的必经路途。
【被偷走的童年，给不起的未来？】
阿七出狱时，他那未曾谋面的儿子已经五岁了，却不认得爸爸；六宝直到后来，才晓得自
己有个出生在英国的女儿。六宝的女儿健康欠佳，不应远行却仍然从英国飞到香港找亲生
父亲，她对他说：“你亏欠了我的童年，那你就应该许我一个未来。”话事人选举前夕，
六宝拿着香港和英国两本护照，决定跟悄悄著女儿飞回英国，支援女儿治疗所需一切。阿
七与六宝两人都不曾出现在儿女的成长过程中，没能给他们一个温暖、安逸的童年——当
外面的世界有一群男人在争权恶斗，家庭里就会缺少丈夫的关爱，也没有父亲的守护。无
论斗争是否胜利，每个人都得付出代价，有些孩子势必童年欢乐遭窃，有些妻子注定孤枕
难眠，有些人则可能无法活着见到明天。
在话事人腥风血雨的选举之际，有两件事是无法确定的：一是六宝手中的两国国籍护照，
二是六宝女儿的将来。英国作为香港的前殖民母国，在“话事人”选举暴动前成为六宝的
避难处（尽管六宝并无遁逃之意），也是六宝女儿未来的寄托与希望所在。可惜的是，导
演邱礼涛仅仅是点出了英国对香港困境伸出援手的可能，并没有再就这一块做更多的探讨
或申论。关于英国态度与立场的部分，在今年香港电影话题之作《十年》中的短篇《自焚
者》也隐隐可见，两两互相参照之下，观众亦可自行琢磨体会其中之复杂与纠结。若说《
十年》是香港预言书，那么《选老顶》就像一部讽刺时事的连载漫画，对话直白有力，剧
情容易打动人心，教人很难不大呼过瘾。
【比拟《马克白》的狼子野心】
邱礼涛导演不讳言《选老顶》中的性爱占卜桥段，其实取材自莎剧《马克白》。在《马克
白》中，三位女巫预言马克白将成为未来的君王，马克白自是喜不自胜，同时也产生了欲
望和野心，最后更因为过剩的权力欲招致自身的灭亡。若要再深入讨论，《选老顶》其实
除了借用《马克白》的占卜元素，两者要传达的故事核心也相符合，亦即主人翁——马克
白与阿七——的狼子野心在超限道德以后，导致无可挽回的灭亡。电影最后，阿七对于当
选话事人已到了执著的地步，位置非他不可，其余结果一概不接受，杀红了眼的状态与马
克白的疯狂如出一彻。这已非他原先争取真普选的初衷，而是做梦做过头却无法梦醒的悲
剧。
谈及初衷，阿七的转变或许也让某些观影者起疑：他到底是厌恶特权，还是厌恶特权不在
自己手里？如果是后者，阿七动机不纯，观影者在电影前半段对阿七赋予的信任和寄望似
乎成为情感上的欺骗。然而角色个性缺陷不应该影响个人对于公平正义的判断，即使主角
阿七并非完人，《选老顶》确实道出了香港选举的弊病。未来的路怎么走？在电影的最后
，阿七与豺狼两人的嘴巴或颈部受了伤，而后陷入无声的死亡，表情却是狰狞的——与其
将他们的下场解释为选举改革无望，不如视作另一可能兴起之特权的消亡，或是以暴力为
后盾的野心必定毁灭的警示。面对无亮前途，心中更要怀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