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人生》(Demolition) - 从废墟中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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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你不一定觉得喜欢某些在生命中很亲近、很重要的人，甚至会自认
不爱他。他可能是关系结冰多年的父亲，可能是已没有共同话题与兴趣的配偶
，可能是幼年曾照顾过你但长大后已很少见面的长辈......但人的情感总是复
杂，万一有天，那人从此消失于世上，是否能如此潇洒地因为嘴上讲的“反正
我又不爱他”而毫不难过？某些过去的、埋藏以久的感情会否被唤起？
Davis（杰克葛伦霍）在金融业任职，老板正是他的岳父（Chris Cooper），
但Davis与妻子Julia（Heather Lind）两人遇上车祸，妻子不幸去世，独留几
乎毫发未伤的Davis。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悲伤，反而开始拆东西，小至咖
啡机大至房子都给拆了，以及写长长的抱怨信给贩卖机公司并“顺便”扯上所
有关于他亡妻的事......种种怪异举动，让原本已经不佳的翁婿关系更加恶化
。
从电影开头短短一段戏，Davis与Julia的日常互动情形就这么泄了底──他心
不在焉，她则感到挫折与泄气。
编剧用许多手法将Davis包装成极为麻木空洞的人，他的工作是将股票与金融
商品买来卖去，只是一堆空泛的纸上数字。他的家透明而宽广，像个完美的空
壳。 甚至在片头的车祸，开车的也不是他，而是他老婆，他在自己的人生里
似乎一直是乘客，司机开哪条路他就走哪条，只要别叫他出力就好。他心不在
焉，没有感觉，懒得注意。
然而，Davis却在丧妻之后，不时感受到她留下的空洞，身影常浮现脑海，她
曾提过的漏水冰箱、遗留着发丝的梳子，都拉扯著一串回忆。不只如此，
Davis对身边事物没来由地开始花心思注意与观察，他终于想知道，机械是如
何运作的，物品出问题时症结在哪里。在此之前，Davis的人生早已麻木了十
几年，他从没问过自己，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或许因为懒惰、或许因为不用花
力气的生活很轻松自在，然而突如其来的打击，让Davis的“舒适”生活没法
继续，又不知如何面对，所以用很奇怪的管道宣泄了出来。
Julia在世时，Davis不会注意到她，反而Julia过世后，Davis在拆除房子与家
俱、藉以从精神上拆除那段婚姻的过程中，被迫直视所有回忆，看到自己让
Julia失望之处，并忆起过去曾有过的种种。片中回想亡妻的剪接片段手法，
反映了人类回忆的运作方式──那些记忆破碎而零散，一如那些被他拆下的各
式零件，而Julia看起来美丽、吸引人，却又遥远且触不到，仿佛永远完美封
存于另一个时空。
个人认为《崩坏人生》剧本中种种象征手法有些太泛滥了，但在其他部份倒有
许多不落俗套之处，例如Davis与贩卖机公司客服人员Karen（娜欧蜜华兹饰演
）的关系并不勉强、Davis岳父并非心胸狭隘的坏人。而且Davis遇到的那些人
们存在的目的，不是只为了来当Davis的精灵、教他人生道理与如何感受快乐
，Karen与她儿子都有自己的问题与痛苦，他们能给对方的是陪伴与扶持，不
是一方单纯为了对方存在（对比：《伊莉莎白小镇》的女主角几乎只为了教导
男主角如何去活去爱而存在）。
除此之外，《崩坏人生》不时为严肃的丧妻主题添加一些小幽默与娱乐，例如
Davis以宛如变态杀人狂的眼神望着一座老时钟，令人莞尔，片中有些拆卸、
破坏东西的画面也挺刺激有活力。
导演Jean-Marc Vallee先前的作品《药命俱乐部》(Dallas Buyers Club)与《
那时候，我只剩下勇敢》(Wild)，都让演员有很棒的发挥机会，《崩坏人生》
也不例外。已经多次证明演技超群的杰克葛伦霍，在此几乎撑起了整部片，将
一个非常不讨喜的麻木角色，演得令人能同情、同理，想去关心他，希望他找
到人生问题的答案。他的麻木背后有着渐渐被唤醒的遗憾，但在做些无厘头行
为时又颇为搞笑，我想，在李奥纳多拿下小金人之后，杰克葛伦霍会是下一位
让影迷们认为该拿一座奥斯卡的男演员。
另一个非常抢眼的表现，出自饰演Karen儿子的新人Judah Lewis，他的演技流
畅不做作，与杰克葛伦霍的自然互动为本片增色不少，我想以后还会常在好莱
坞电影里看到他。Chris Cooper饰演的岳父，戏份不多但很动人，丧女之后他
被迫与一直不很欣赏的女婿相处，伤痛之余依旧尽可能保持大气而忍耐，非常
坚强。特别要提的是，Cooper这位演员确实曾经历丧子之痛，他的独子由于脑
性麻痺于2005年去世，当时才17岁，因此片中他扮演的角色说到失去孩子的父
母根本没有个字词能称呼时，我特别感到难过。
有句话说，每个人处理悲伤的方式不一样、没有标准答案，《崩坏人生》里面
的更是非常特殊。但一样的是，我们都要找到方法重建人生，就算是像Davis
那么极端的例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