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教徒，总是把宗教电影当历史故事或神话故事来看，用世俗角度来看其中的正向讯息也总是津津有味。今年美国复活节档的《少年弥赛亚》在教会观众之间得到不少好评，我这个没宗教信仰的观众也很喜欢。在这前有《超人对蝙蝠侠：正义曙光》后有《死期大公开》等宗教题材奇幻电影的四月天，看一部认真写实的《少年弥赛亚》彼此参照更加有感。它和名导个人色彩强烈又眼光尖锐的翻案电影《挪亚方舟》与《出埃及记：天地王者》截然不同，它平舖直叙非常入世充满人味，讯息正向光明但从不板起脸孔说教。
本片故事原著小说 Christ the Lord: Out of Egypt (2005) 作者是《夜访吸血鬼》Anne Rice ，讲述耶稣基督在 7-8岁小男孩时代的故事，刚好圣经中描述的耶稣基督几乎都在提降生、降生完就跳到 30 岁受洗之后开始一路传道显神蹟，中间的童年与少年时代几乎都没提，只提到了耶稣一家“直到大希律王死后才回出生地 Nazarus居住”。这本小说与本片就在这个基础上“架空写实”，演绎出一段小耶稣的公路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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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有神性与人性，本片在当然的神性之外着重更多人性，这点可能部分教派未必同意；另外耶稣显神蹟应该公认是在 30 岁才开始，但本片的小耶稣很小就在处处显神蹟了，和圣经记载明显不同，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就当作这些神蹟他偷偷做没人发现也没人记载即可。小耶稣由童星 Adam Greaves-Neal饰演，一双好奇又热切的大眼相当迷人，他还演过《新世纪福尔摩斯》华生结婚那集的爱看尸体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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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趟 Nazarus之旅中，就让兼具人性与神性的小男主角睁大眼睛看着世界努力长大。他像一般的男孩一样对人世充满好奇，尊敬兄长爱护妹妹也爱护小动物，这一爱护就不免偶尔偷偷显一显神蹟，能救一只小麻雀为什么不救？可惜就像各种现代的超级英雄电影一样，有超能力的小耶稣也被父母叮咛“隐藏你的能力与身分”，因为一定会被充满疑惧的人类追杀的。故事一开头就安排了虚构的小耶稣被孩子王霸凌、孩子王出意外死掉还被冤枉，不得不出手显神蹟吓到全村，只好顺理成章踏上返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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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的学习
公路电影就是成长电影，本片当然也要让小耶稣在路上看尽人间冷暖并思考自我。本片人性充足的耶稣，是养父母玛利亚与约瑟夫的小屁孩，充满好奇心观察人事，想要找到自己的使命做点事情，却一直被紧张兮兮的养父母严格管束。小耶稣熟读经典教义，拥有独一无二的神奇力量，但虔诚却不知所措的养父母不敢告诉他也不敢僭越引导他，只苦苦等待有一天神自己来引导神子。这虽是神子的童年故事，但任何渴望长大的人类小朋友都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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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的开始，一次次生死病痛在眼前。先是霸凌的孩子王自己不慎摔死了，该不该救？再来是亲爱的舅舅染了病奄奄一息了，该不该救？两次小耶稣都很想救，也都知道父母会要他藏起超能力；两次父母也都很想救，但也都充满忧虑，知道救了就会行迹毕露招致祸害，但又怎么能教神子见死不救呢？两次都经过一堆挣扎纠结，然后小心翼翼地出手救了，有点赌了再说的感觉，混合著见人重生的欣慰与灾祸将至的阴影。
旅程的中段，遇见被强暴的婢女，人人都弃如敝屣，想伸出援手的人碍于社会礼俗也不敢高调，还等看不下去的小耶稣勇敢开口接纳；遇见罗马士兵铁蹄凌虐人民，对立与仇恨萌生之际，仍能看见士兵与叛军的一点善念，学习 Sarah阿嬷用爱与关怀感化恶人；回头看见哥哥 James从小到大的嫉妒与愤懑，越来越懂人事的小耶稣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以直致和平静亲情中无所不在的疑虑。本片的耶稣成长，硬要归纳一些转捩点不太容易，渐进的剧情仅呈现浮光掠影，在一次次事件中却不知不觉看见小耶稣从单纯的人性渐渐散发坚定大器的神光。
旅程的末段，面对养父母知识有限的管教从是不从？要尊敬、要体谅，但身为神子也要自己独立走出去。以人的眼光来说是叛逆的离家出走，但以神的眼光则是神子脱胎换骨，自己一人冒险走到了耶路撒冷参加踰越节，期待从拉比身上印证更多知识，无畏地帮眼盲拉比复明，也无畏地站到罗马军官面前承担危险。一张无畏坚定的脸与包容的眼神，罗马军官看了都起了勇气与善念，做出对的决定放了小耶稣与市民们一马。
这位罗马军官由本片最大牌演员 Sean Bean担纲，豆叔这回还是演反派，但没领便当，与小耶稣一神一人，在小耶稣“善的学习”之外穿针引线导出“恶的学习”，以人的眼光见识人欲与恶念的结构。
恶的学习
人类世界有个神子耶稣，也会有个神祕的恶念，在本片的 cast 名单里就叫作“撒旦”。正如耶稣藏在人群中偷偷行善显神蹟，撒旦也藏在人群中偷偷咬耳朵散步小疑惧、制造小误会，以激发人们的怒气与仇视等恶念为务。本片开头逼迫耶稣一家踏上旅程的霸凌事件，也由撒旦巧手安排。这位撒旦凡人看不见摸不到，只是耳边隐隐煽动的的声音，只有同等超能力的小耶稣看得到，撒旦发现小耶稣看得见还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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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趟旅程也像是小耶稣的“悲惨世界”，看犹太行省之王希律二世的残暴，看他动员罗马士兵用十字架酷刑杀鸡儆猴，以血腥手段评定犹太叛乱。小耶稣本已悲天悯人，这只是扩展他的视野学习“苦难”而已，也正铺下未来为人类苦难牺牲的引子。红色披风的罗马士兵就像许多宗教艺术里呈现的一样，带着高傲的钢铁铠甲与长剑凌虐人民。
但残酷地“建立秩序”的罗马士兵也未必是恶人，在本片的关怀视角下，也看得见他们层层相逼的苦衷。最感人的一幕戏是几位罗马士兵杀到小耶稣家门口，剑拔弩张时突然 Sarah阿嬷带着糕饼出来给点甜头，用温情感化僵直的士兵退敌于无形。这是小耶稣学习的感化。那么真正的恶人是谁呢？是耶稣降生时屠杀伯利恒全城婴儿的大希律王吗？是现在继任的希律二世吗？
本片的希律王场景，也像许多宗教艺术描绘的一样，是宫殿华服酒池肉林还有如莎乐美般的舞孃。希律二世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吗？那也未必，更像是对权位不保的恐惧作祟，尤其继承了大希律王的丰功伟业却要面临被“降生的犹太人之王”取代之危机，更是战战兢兢戒酒浇愁，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这时隐形的撒旦又出现了，不用明显地指引恶，只要给几个如小毒蛇一般的幻觉激起国王的被害恐惧就好，国王就算也不愿杀害儿童（我又没要杀全城，我只要杀一个），但被心底恐惧逼急了什么命令都能下。
本片的温情视角下，恶人都不是本然的恶，就算有恶形恶状但也都有苦衷，只是被隐形撒旦推波助澜而已。穿针引线的反派就是西恩宾饰演的罗马军官，夹在高层希律王与基层罗马士兵之间，就是官僚主管的代表，面对上头限期交办的事项即使满腹怀疑却不得不从，对属下交办任务盯进度时又充满冷峻权威，但自己从不愿屠杀，更在交战当中努力保护小孩，还很巧地保护了一次小耶稣。那么再次遇上小耶稣时，该不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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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旅程告一段落，小耶稣与罗马军官带着默契各自全身而退，神人在这乱世的新希望开始。知道再也管不住孩子的养母玛利亚，终于告诉孩子属于神子的降生与使命。小耶稣若有所得，回顾全片整趟公路之旅有苦有乐有善有恶，才知道要降生为人走这一遭是何用意：高高在上的父亲耶和华要拯救世人只是个遥远概念，实际派遣来的是神子耶稣，要脚踏实地体验人世直到成年，才成为救世的弥赛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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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这个体验人世的核心主题，本片在制作设计上很细心地找了南意大利乡野当公路之旅背景、找了南意大利两千年古城 Matera 与其穴居世界遗产当耶路撒冷，配合各种旅人的服装、营帐、驴子、骑具、凉鞋等等，造就了一幕幕圣经故事的复古场景，充分表达生活的艰困与苦行的毅力。只有小耶稣的一双清澈眼睛与一张坚定平静的脸，脚上跟着家人苦行精神却超然出世，沈潜蓄势等著为这一滩死水的世界做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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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没有传道，甚至也没具体讲出什么教义，所有道德讯息都是在经历中体验出来。主角小耶稣既是神又是人，教徒可视之为弥赛亚的训练旅程，非教徒可视之为一般好奇孩子的成长突破，从哪个眼光都值得一看。本片已上映第四周，现在只剩台北南港喜乐时代影城一厅每日两场，如果对最近碰触宗教议题的电影《超人对蝙蝠侠：正义曙光》或《死期大公开》有兴趣，也值得来看看认真写实的宗教电影《少年弥赛亚》。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EynFdirgm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