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公路》(The End of the Tour) - 抵抗寂寞是一生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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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公路》描述2008年，记者David Lipsky（杰西艾森柏格）在家中得知
作家David Foster Wallace（Jason Segel）的死讯，于是寻出多年前他代
表滚石杂志与Wallace做的访问录音带，回顾当时情景。
这段访问发生在1996年，Wallace正在巡回宣传新书《Infinite Jest》，
Lipsky于宣传期的最后五天，跟访Wallace。然而这段访谈最终并未刊载于
滚石杂志。2010年，也就是Wallace于46岁自杀后两年，Lipsky将这些访问
整理成《Although Of Course You End Up Becoming Yourself》一书，现
在则被改编成电影《寂寞公路》。
《寂寞公路》与八零年代经典电影《My Dinner with Andre》有些类似，透
过记者与作家两人的不断对话，观察外界眼中的Wallace与作家自我认定的
Wallace，以及其中差异对Wallace带来的不安全感。他们讨论的话题包罗万
象，涵盖了名人压力、对天才的崇拜、文学、科技、人际关系、上瘾、忧郁
、如何面对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的孤独与无助感等等，Wallace对这些事
物的深刻观察，是本片非常精彩的主题之一，绝对能让观众对现代生活与消
费文化，以及社会定义的成功是否能带来真正的快乐与满足等等，有更多思
考与沉淀。《寂寞公路》同时也是访问者与受访者的攻防，受访者需要提供
本身资讯做为素材，才能让访问者拼凑得出人物侧写，同时又不希望隐私过
度曝光，或是遭到负面解读；访问者一方面不能成为受访者的朋友，否则会
失去客观性、或错过真正的好题材，但另一方面又想成为朋友，毕竟建立如
此感受能让沟通更顺畅且深入，也不会时时感觉自己像个爱刺探私事的讨厌
鬼。
记者的视角是很好的观察角度：Lipsky既跟大众一般，先前只能从Wallace
的作品以及某些新闻轶事认识Wallace，但另一方面他也与Wallace同样是作
家，更能体会作者面对的压力与心理状态。当时Lipsky也出了一本小说叫《
The Art Fair》，但大众反应显然跟《Infinite Jest》差了一截，因此片
中呈现的Lipsky，对Wallace充满崇拜、羡慕、好奇，但同时又嫉妒。他想
跟Wallace一样，所以更好奇为何Wallace好像不太喜欢现在拥有的文坛地位
与名气。Wallace邀Lipsky住自己家，Lipsky待的房间，就是被Wallace拿来
堆满他的新书《Infinite Jest》的房间，在视觉上Lipsky就像被书给包围
了一般，压迫感极大，无处可逃，反映了他的心理感受。
Lipsky角色另一有趣之处是，他一方面必须挖掘出Wallace可能不想呈现的
那面，但又不能真正失去Wallace的信任，这是一条很难掌握的线，一旦搞
砸就很难回头了。片中，Lipsky就是不断如此走钢索。甚至，或许他自己也
有些迟疑，虽明白上司想挖掘Wallace的八卦丑事（是否使用海洛英等等）
，但他对Wallace的崇拜羡慕，以及两人或许可成为真朋友的潜力，又让他
似乎举棋不定。但看过《成名在望》(Almost Famous)的朋友都知道，不可
能既当个好记者、又成为受访者的好朋友，最终Lipsky也得接受这样的现实
。
对聪明敏锐的Wallace而言，他一直明白Lipsky要做的事，也对此感到压力
重重。Lipsky的录音机，看在Wallace眼里像武器一样，令他侷促不安。人
能对另一人了解多少？有些人穷其一生都搞不懂身边的至亲伴侣，何况是个
五天的访谈？Wallace完全不晓得五天过后，Lipsky会如何解读／误解他、
如何把复杂的他简化成什么样的一小篇侧写。Wallace即使偶尔感受到两人
已经谈得像朋友一般、或是Lipsky会善意讲好话来安慰他，他依旧明白，等
时间一到，所有真面目都会显现，而“真实”正是Wallace不断追求的。于
是有一刻，他很直白地对Lipsky说："David, this is nice. This is not
real."。
两位主角是《寂寞公路》的珍贵资产。向来大多以喜剧见长的Jason Segel
，演活了Wallace低调害羞下的不安全感，以及对外界注意力的不自在。他
对记者讲出每句话的同时，都在担心会被如何解读、如何呈现在访谈文章上
。他总是稍微有点儿驼背，仿佛一直意识到自己的突出，但又很想隐藏这点
，想躲过别人的注意。这应该可说是Segel从影以来最突破的戏剧表现了。
曾因《社群网战》(The Social Network)入围最佳男主角的杰西艾森柏格，
说话常常有奇怪的停顿点，甚至有些惹人厌，这特质用在本片的记者角色很
适合，不时带着某种侵略性，想挖掘或攻击出些什么。他观察人的眼神，虽
透露了聪明敏锐，但也常常让人感到不舒服。
此外，Ron Livingston与琼安库萨克在本片都有小角色。顺道一提，演
Wallace两位女性朋友的，一个是梅莉史翠普的女儿Mamie Gummer，一个是
史汀的女儿Mickey Sumner。
最后提一下《寂寞公路》片中最令我喜欢的一段，是Wallace说的，收录如
下。我们真的该想想，日常生活中让我们感到愉悦的，是来自我们真心关爱
的人事物，还是来自一堆不爱我们但想要我们掏出钞票的人。若是后者，那
么平日的愉快感受，就是最可怕最令人麻痺的一种寂寞了：
"...the technology's just gonna get better and better and it's
just going to get easier and easier and more and more convenient
and more and more pleasurable to sit alone, with images on a
screen given to us by people who do not love us but want our
money. And that's fine, in low doses. But if it's the basic main
staple of your diet, you're going to die. In a very meaningful
way, you're going to die."
题外话：
1. 片中提到Wallace喜欢艾拉妮丝莫莉赛特，我也喜欢！到现在这么多年了
，我还是可以不看歌词唱完"You Oughta Know"与"Ironic"。
2. 电影里面，主角与友人去戏院观赏由约翰屈伏塔主演的《断箭》(Broken
Arrow)，又勾起我的回忆哪！我当年是跟爸妈去电影院里看这部片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