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心得之前，我其实反复斟酌了几次切入的角度，刺客聂隐娘精美的海报上说：“一
个人，没有同类。”是句号，而欣赏完这部片后，我相信任何人也都会觉得“这部电影
，没有同类。”而且，光是这句话， 有些人就会觉得是褒义、有些是贬义。
当朋友邀请我一同观赏此片时，我第一句脱口而出的话是：“这是一部雅俗共赏的电影
？还是只有雅？”
看惯了特效与舞光剑影的武侠片，我一丁点也不相信侯孝贤导演会拍出一部接近陈可辛
“武侠”的电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过去侯导的影像，我不太擅长应付，“最好的时
光”、“悲情城市”、“南国再见，南国”是我仅看完的三部，我印象中的侯式电影，
就是一群细微的琐事组合出一个人、一个人演出一个过程、观者如同在美术馆观赏一样
，静静地看着一切，过程中带出了一个故事，你甚至不知道他会怎么结束......
这样的导演，会怎么诠释原来故事篇幅短短的“聂隐娘”呢？
果然，看完后，坐在椅子上听着最后才慷慨激昂的片尾音乐，仔细想了想：“刚刚那些
人、那些过程，都历经了什么啊？”但，仍值得品味，就很类似淡口入舌的茶，初尝不
觉有苦涩，细品后发现层次的微妙。
打预防针就是，这部片不是各位认知的“武侠片”，但它却“武侠得不能再武侠了”；
它步调很慢、很慢，画面又是特别的1.33:1的比例，每个画面定格就是一幅画，每幅画
中的故事都只是一个人的一个过程，它意外的其实很反骨、不老派，而且，根本叛逆。
如果你最近看了盖瑞奇的绅士密令，觉得这样的电影是一种特别的风格，那样的颜色、
帅哥、美女与特务斗志之间的交融还略嫌平淡，那你应是内心慷慨激昂，期待电影中有
如近期超级英雄电影这般，总有吸睛的开始、帅气动作、爆炸与令人接受的片尾，这样
千万别来看刺客聂影娘，因为他会虐心，你会因此被带到一个静止的国度，里头的人每
举每动都是故事，但都不说明白；说白了点，这部片其实不应该是文艺片，他不是，是
武侠片，但一种老顽童的意念在其中，你参不透那步伐，就注定被狠踹一脚。
此外，这部片的故事是个过程，如果对唐代历史背景没有一些概念，你不会知道田季安
听完了臣子们苦口婆心地规谏，为何会动怒大吼：“一群贪生怕死之徒！”又为何窈七
（隐娘）似乎对田氏有感情却又奉命杀他。
导演的故事只是一个过程，而且每个人的行为交错成这个过程，而窈七贯穿这个过程，
心念的转折成就了这个故事。片商在发行这电影前，其实很理解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可
以在网络上看到吕捷老师讲授唐朝安史之乱背景的“说书”、台湾吧特别制作的影片，
聂隐娘整体来说是一个你必须要了解出场角色的背景才会深刻理解这整段电影所带出的
“过程”的精彩之处。
回到电影本身，简单一句话来形容这部电影的感觉，私以为是“侠意在心念之间，影像
静止也能说故事。”电影的打戏大概只有简单的五段，隐娘用的是羊角匕首，原著中，
其实匕首是很猎奇的藏在隐娘后脑中，而侯孝贤的故事是写实的，匕首就当是发饰，隐
娘就是这样杀人于无形间。但这五段武打之中，大部份都非常简短，很合导演想要的高
手过招不过三招间的感觉，很特别的是在屋顶上隐娘与田季安的对决，田氏明明拿剑，
却始终做出“使刀”的批砍，或许是证明其武功不高，但以一个拥兵自重的藩镇来说，
这样的表演近似个未习武功的角色我不确定是否合宜。不过，其他的武打场景中，由于
隐娘强得厉害，大部份就是一个小跨步、一个刺喉就结束了，顶多在与精精儿对打那时
动作看来有一往一返的感觉。不过老实说，精精儿这角色我当下是没认出与田元氏为同
一人，画面自始至终也没有正面带过，看完电影后查询才知道其一二。
这部电影玄妙之处在于长镜头虽美，但你仍要专注人物的一举一动，比如说田季安的大
儿子为母亲挺身后，田季安在片末就与其对背而坐，不安的感觉其实在缓慢的镜头下一
点一滴地散出。全片最活泼的人，大概就是妻夫木聪演的“磨镜少年”，但有趣的是，
在电影中我感受不到他与隐娘的关系，最后隐娘却与他一同远走了，画面连绵但在剧情
之中仍需要有小小的脑补，这段关系是我在此片观赏中感到觉得比较可惜的地方。
总结而论，刺客聂隐娘是叛逆到骨子里的武侠片，隐娘默默守护在一旁、只为了自己看
到的正义而斩人、不听取道姑的命令的坚毅，舒淇诠释得非常到位，虽说这部片从一开
始的第一句对白就会让你明白这不是个“中国电影”、是部来自台湾的电影，但这样的
氛围其实并不唐突，就算是通篇的文言文对话，你还是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年头要拍武侠，大部份的人拍了武侠的“武”、或是西化后英雄概念的“侠”，但没
有人能从琐碎的行为话语累积出“武侠”的意念，给刺客聂隐娘好评是因为，这部片就
是这样没有同类的片，光是说明过程，就拍出侠义且应能让绝大多数的人也感受到，导
演功力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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