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EricCat (橘猫)》之铭言:
: 徒具空壳的终结者──魔鬼终结者:创世契机
谢谢橘猫大写出这篇认真又有诚意的好文章!我且在这里与你分享一些我的意见,看看能不能交流出更多不同观点。
首先,我认为这种叙事庞大的电影比较可能出岔的不是灵魂,而是外壳;我倒比较不担心它徒具“空壳”,反而担心它徒具“灵魂”而这拍出来说故事的“壳”拍得不够好,没让这灵魂清楚、生动、深刻地表达出来。
: 身为一个《魔鬼终结者》系列的爱好者,最经典的《魔鬼终结者》与最精彩的《魔鬼
: 终结者2》都是我观影历程中难以忘记的美妙经验,即使后来的三四集表现不尽理想,但
: 也都在接受范围之内。但是,我意想不到的是,《魔鬼终结者:创世契机》成为了某种尴
: 尬的选择。
: 《魔鬼终结者:创世契机》是一部系列作品,它的出现应该是因为我们期待看到故事
: 的发展,并期待电影的创作者可以带给我们更多。但现在,这样的作品却只像是一种“合
: 理的选择”。进戏院观赏这样的电影是合理的,但没有想像、没有灵魂、没有意义,就单
: 单只是“合理”而已。
我认为:本片有想像、有意义、更有我们期待看到的“故事的发展”。故事的发展,就是从第一集一路单线发展到第四集,审判日都来临了、人与机器也越打越烈了,到现在,终于走到了第一集开始就已经承诺过的未来:天网渐落下风,准备开时空旅行大绝送出终结者。
而本片的想像,就是告诉我们这个一切如承诺走来的故事,说不定只是个一厢情愿的幻想。开头的 John Connor与其说像个领袖,不如说像个神棍,神棍是什么人呢?就是丢出令人似懂非懂的预言、却保持神祕感,巧妙地让所有真实发生的事情都看起来像在他掌握中,至少部下们与 Kyle Reese 都觉得他料事如神是个救世主。
不过我认为 John Connor只是个打肿脸冲胖子的神棍,虽然很多事情他能从妈妈与终结者老友的经验里猜到,但应该不会是全部,毕竟有些关键事实还是漏掉了。我想到的就是第三集那台 T-800承诺过的“我靠着你对我外表的感情接近你,杀了你,被你老婆抓到改造送回来”。这件事情,在这一二三四集的直线故事里有发生吗?John Connor 不会希望发生,而也真的没发生,所以他绝不是精准地照命定的剧本料事如神,而只是一路推敲母亲的录音带和自己所知的且战且走。
只要有一件过去承诺的事情没有发生,本系列的时空宇宙观就绝不是“命定”,譬如第二集就不照命定的而让主角一行人成功摧毁 Dyson实验室,审判日就这样没有“如期”发生。但尽管非“命定”,仍有一个“历史时势”,这时势会长江后浪推前浪,世界集体的趋势像是个大结构 (structure)难以阻档,就算在第二集阻止了个别的关键作用者 (agent) 如 Dyson 先生,过了十几年到第三集仍然有美国军方努力重建出来,甚至在型态上还与时俱进,这一回主角们当然还是有机会再次挡住,只是硬是没挡住而已。
审判日并没有照承诺的“如期”到来,但促成审判日的“历史时势”仍然成功了。第五集,承先启后的是属于第五集 2010s的历史时势,创造天网的人类雄心壮志仍然没消失,只是 1997 那次的推手“T-800 芯片”这回没留下来给老 Dyson,而未来的天网送了个 T-5000 回来当推手促成小 Dyson继承父业的雄心壮志。
而第五集超出前几集的“想像”在哪里呢?我认为它有别于一二三集的终结者 vs 守护者一对一打擂台模型,这回把“送人回去”的计谋复杂化了:可以送两个不同时的终结者在同一个时间点会合,企图将刚到的守护者与猎杀目标分头击破;没想到守护者也很厉害,掌握对方情资预先埋伏精准打击。一到三集,天网与人类都是傻傻地在单一时间点一对一,而且失败一次只会等目标长更大后再派一次更新机型;第五集,复杂多了,T-800 可以派到 1984,后来再派更先进的 T-1000 到 1973,然后还在 1984 异地同步作战... 难怪造成大乱斗,让很多老影迷不爽。
大乱斗,就是这个策略的复杂与务实,让时间线有多少条、送出的终结者有多少只、送出的顺序是什么... 通通都变得充满算计高深莫测,也让我们观众搞不清楚,更让主角们在充满未知的当下草木皆兵无所适从。
“未知”,我认为就是这一集从头到尾集中火力想强调的事情,虽然“未知”这主题在第一集结束后就带有忐忑希望、在第二集结束更是充满光明希望,但都没有像这一集一样这么正面讨论“未知”与“命定”之辩。我认为神棍 John Connor也知道一切是“未知”但努力装做命定,而心目中真正充满命定论的是崇拜大哥的 Kyle Reese,它在这趟旅程中才将要体悟“未知”;那边厢在 1973-1984,则是 T-800 老爹带着各种自以为“命定”的资讯培养 Sarah Connor,还包括命定的传宗接代 XD 而不想乖乖听话的女儿 Sarah Connor 就是倔强地坚持“未知”。
因此,本片才会有那强调了很多次(我还觉得有点太多次了)的关键句 "follow a straight line and don't look back" ,不但影响了战略决策(要去 1997 还是 2017),也体现在爱情线上 Sarah Connor 对眼前男人的犹疑与拒斥,也同时提醒观众:只要一往过去时空旅行,就是重开机了,主角已经是孤身离去的 Kyle,这条时间线自有自己发生的事情与连锁效应,就像之前 John Connor 从娘胎出来就努力到 2029 年终于快要打败终结者,这一回 Kyle 也要与 Sarah & Pops 一起从头努力下去,都是全新挑战,绝非如 Kyle 与 Pops 原先想像的照本宣科就能解决。
不知道,你是否同意这点算是本片的“想像”、“灵魂”与“意义”呢?
: 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有点严苛,但我认为《魔鬼终结者:创世契机》的剧情,是我最
: 近看到的商业大作中,最接近“一团糟”的故事。原因是:整个故事没有焦点。再讲直接
: 一点,这部电影带来的世界观是一团混乱,并试图在混乱之中抽出任何可以用的元素,并
: 且把它在锅子中搅拌均匀,再贴上一个让人疯狂的标签:“致敬”。
我同意这部电影带来的世界观是“一团混乱”,就是可能相同可能不同的时间线之人类与天网送回的终结者与守护者之大乱斗,时间旅行可以这样乱搞真的是太复杂了,本片甚至不提出一个完整的解释,让我们观众体会 Sarah, Kyle & Pops 心中的“一头雾水”之感,在一切未知的茫茫天地中,他们与回头算计已经写好的历史指示了什么,还不如把握当下的讯息,一路往前绝不回头。
事实上我相当欣赏这次的视角,不像以前一二三集清楚告诉我们天网的计画、人类的反制计画,然后安安稳稳地在简单稳定的时空框架中让终结者与守护者对决、分出胜负、剧终。这次不说清楚反而是承认时空旅行的复杂,而将焦点集中在复杂中的三只小虾米之处境,让我们看看他们如何面对、如何走下去。
主角面对复杂的处世态度 follow a straight line and don't look back 我想就是整个故事的焦点,要学习以一个坚定的决心直道而行面对混乱,对看似命定的预言不抱投机更不瞻前顾后。
至于“致敬”,的确是电影前半“一团混乱”时顺便端出的一碟碟小菜。也的确,要呈现混乱与其全部原创、还不如像本片这样取材前几集元素,一方面搏老影迷一欢、另一方面营造既视感后又突然打脸,等于提醒观众 follow a straight line and don't look back“请放下对前几集经典的期待吧,别投射到这全新一集”。
: 整部电影的骨架有着从第一集的源头重新发展的野心,实话是,我很喜欢这部电影安
: 排的一个发展可能,就是让凯尔瑞斯跟莎拉康纳的相遇有着不同的情境。这个概念是讨人
: 喜欢的,如果凯尔瑞斯回到过去的任务转变了,他们这对即将被定义为“史上最伟大反抗
: 军领袖之父母”的小情侣,就有机会在他们的相遇、患难、挣扎之间碰撞更多的戏剧能量
: 。
: 但是,《魔鬼终结者:创世契机》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滑过这个部份,甚至把这些元素
: 改造成某些只能用诡异来形容的荒唐时刻,例如让凯尔瑞斯跟T-3000见面,然后看着他用
: 力揣摩,当一个人同时成为世界上最崩溃的爸爸跟最无奈的下属,会是什么心情。
小情侣的相遇、患难、挣扎(包括不愿面对命定爱情的挣扎)本片都有拍,但我觉得这几位演员之间的火花不太够,导演导这些对手戏激出的张力也不够,实在遗憾。我觉得这和 Kyle 发现自己是大哥的老爸这种“荒唐时刻”一样重要。这东西要说演不好、拍不好,是有道理,也跟大家的要求标准相关,不过这些课题在本片都有,就算是“荒唐时刻”我也觉得一样有价值。
: 破坏这个家庭荒谬故事的第二股力量,是阿诺回归演出的T-800,一个彻头彻尾神秘到
: 底的NPC角色。这台T-800有点像是以前玩武侠游戏时,主角旁边有时候会跟着一位等级高
: 出3~40的“大侠”角色,这位大侠NPC会陪着玩家通过一些主线任务,在必要时候交待剧
: 情,传授武学心法,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但是,他不会是主角,也“不应该是”主角。
: 因为主角有自己的成长要经过、要克服。
我同意他在这集不是主角,因为这集有成长与克服课题的主要是 Kyle & Sarah,这位 Pops 就算有成长也是在 1973-1984 与小 Sarah 相依为命学习人性的这段期间。
但他真的“不应该是”主角吗?如果不应该,那么《魔鬼终结者 2》里跟着小 John Connor 学到击掌、粗话、不伤无辜、甚至最后学习到眼泪的 T-800,情何以堪?
而就这集来说,虽然 Pops 的人性学习都在 1984 前没拍出来,但很多侧写(譬如布置儿童画)表达了 Pops 的关爱与体贴,虽然很静态而没在电影中有动态“成长”,但跟过去的 T-800 比起来我们已经能感到他这次的人性学习比起上次深入太多了。
关于 T-800 这次“傲娇老爸”的联想,很多版友文章都说了,我想他还算是有点主角地位与气场啦。
: 《魔鬼终结者:创世契机》另外一个反客为主的部份,是让这台T-800成为电影中太
: 过重要的一个角色。我们会注意到角色们离不开T-800的保护,T-800的存在不再是“学习
: 情感的终结者”,而像是一个偶尔必须提醒观众他仍然是机器人的人类。尽管他在数个时
: 刻出现了退场的征兆,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主线,每次回归又带着更加难解的设定。
: 他身上的档案复杂到几乎解释了电影中遇见的每一个问题,但他的来源却没有办法在电影
: 中被解释,让电影注定成为一部“未完待续”的作品。
看得出来,你对于这种保护者“不应该是主角”的立场有你的坚持,不过“让这台T-800成为电影中太过重要的一个角色”不是本系列(除了第四集以外)一以贯之的任务与魅力所在吗? T-800 这次的确感情丰沛地几乎“必须提醒观众他仍是机器人”,不过这点真的这么令人无法接受吗?
我倒认为,本片这个 1973-1984跟小女孩学了 11 年感情的 Pops,与第二集那位跟小男孩学了几天感情而已的 T-800 正好是对比,给我们想像一下“如果机器人和小男孩手牵手走下去”会是多么幸福的光景?
(同时,这两集的 Sarah Connor 女战士形象一样是强烈对比,让我们知道有养父陪伴 11 年的 Sarah 成长得多么健康乐观又丰腴,而孤身抚养遗腹子长大、一路陪男人睡觉学习战技的 Sarah 变得多么沧桑嶙峋又神经质,令人为一边唏嘘、又为另一边欣慰)
关于“他身上的档案”“几乎解释了”“每一个问题”,我想正代表电影初始的“命定”迷思,然后随着电影进展让命定迷思渐渐退场、代以“未知”的体悟。只要体认到本片的主题就是“未知”,那么任何一只终结者或守护者的来龙去脉缺乏解释,我认为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对 Kyle, Sarah & Pops 来说就是这样神祕不明,那让我们观众也来体会他们所体会的,也不错。
关于“未完待续”,说实话终结者一二三四集都是未完待续呀,尤其一二集都收在公路,三收在拿起对讲机说“我是姜康纳”,这些收尾塑造的续集期待都很明显,并非只有第五集才有。
而这一集用类似《全面进化》的奈米机器人与无孔不入的行动通讯与云端,作为天网在 2017 新时代的新温床,我认为也的确将“未完待续”的潜力继续开展下去了: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大的人类,都有那个时代的雄心壮志天网计画,等著未来天网送回的一个终结者种子推波助澜,准备反噬人类。而且这个天网的形态,随着人类的科技发展与时俱进,抓准了人类依赖科技的天真弱点精准出手。
: 说到底,我很反感《魔鬼终结者:创世契机》对于世界观与时间线的错乱倒置,它的
: 做法并不尊重在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我们不知道整个故事的时间顺序如何拼凑在一起,
的确不尊重“在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这就是本片关键句 follow a straight line and don't look back,这句话要主角们铭记在心,也许也一样是在提醒观众们。
: 最后传递讯息给小凯尔瑞斯更是一个彻底将电影提升到神秘领域的举动,让这部电影讲述
: 的时空成为一个抽象,且可以上下前后随意组合的玄妙概念,这种可以随意解释的时空观
到底有没有一个全面的解释,我不知道,说不定编导与团队心中有,只是偏偏不告诉我们。但对本片三位主角来说,这就是神祕、真的很抽象、而且看到这么多终结者大乱斗真的像是“上下前后随意组合”而搞得他们一头雾水又草木皆兵。我们就来体会一下这种“未知”感也不错。
: 彻底粉碎了对未来的希望或绝望。主角们不断在时空线中挣扎的举动,只让我可以在脑海
: 中见到未来续集不断上映的景像,而不是看到这个故事的未来。
你是想说哪一个呢?是彻底粉碎了未来的“希望”还是“绝望”呢?这两者好像刚好相反耶,希望是开放的、什么未知的都可能;绝望是封闭的、什么都命定了。
本片最初,Kyle 心目中如神一般的大哥 John Connor,就一直不停地让 Kyle“看到这个故事的未来”,而走过本片这一遭后,他才知道这些未来其实都不是可以预先看见的,而是要努力走出来的。
这也就让我们在“未来续集不断上映”的景象中,可以继续看看新时代的新人类发明家如何用新科技创造新天网、而新天网又如何派终结者回来推它一把吧!也许,Kyle, Sarah & Pops一家三口的新任务,就是成立一个 SkynetWatch 科技观察组织,随时注意科技业新动态,看看天网将在哪个领域另起炉灶,及时追踪出手破案。这个事业,只要有人类科技信心存在的一天,就永远做不完。
: “I'll be back.”,我想到,他曾经说。
: 但或许,他没再回来过。
: 个人喜好:★★☆☆☆﹝2/5﹞
是的,他没再回来过,他也不会回来了,在本系列中没有任何过去的(已看见过的)会回来(注定未来的命运),从第一集的 Sarah Connor 到第二三四集的 John Connor 再到第五集交棒给 Kyle Reese跑进一个陌生的 1984 年再到 2017 年,一直都是 follow a straight line and never get back.
最后,本片虽然故事主题、架构、寓意在我看来都很精采,但无可否认拍起来许多角色火花与张力以及剧情节奏感是有点差强人意... 我倒是觉得这个说故事的“壳”不是那么理想。